回到夏天
又老了一岁。
小时候爷爷说，我出生的那个夏天。他买了很多肉。村里来了很多人，但是还是没有吃完，最后都臭了。“一车一车往沟里掀”。我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夸张的成分，但是爷爷是想表达的是他的兴奋。他要当爷爷了，对于他来说那是一个热情洋溢，振奋人心的夏天。
我的故乡距离城市有20公里。每次回故乡，我都坐着爸爸开的汽车回去。那时候已经有一条公路了，但是总是处于失修的状态下。到处是大货车轧出来的大坑。那时候的汽车总也开不快，我在车上总会被颠的头晕眼花，屡屡想吐。那时候回故乡的路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后来，回村里的路修的又漂亮又坚固，再也没有了颠簸。我自己开着车回去，却发现这条路是这么的近。这条路对于我来说，是跨越了童年和成年的路。这条路对于奶奶来说，却是几乎跨越了一生的路。奶奶每次都对我说，虽然她搬到城里住很多年了，但是做梦梦到的却从来没有城里的场景，而往往都是在故乡。她也讲起了一个故事。那也是一个夏天。
奶奶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她走路来到城里办事情。她要走半天的时间。那时候的路还是土路，路边只有大树和蝉鸣，还有偶尔路过的马车。那是个还要挨饿的年代，她又饥又累，快要累倒在地上。有个在城里开餐馆的亲戚接待了她。她甚至都叫不上来那亲戚的名字。亲戚给了她一碗鸡蛋面。那是满满的一大碗，还有一大坨鸡蛋窝在上面。她吃得快要“撑死了”。奶奶一直都不善于表达，甚至都没有跟亲戚说一声谢谢就匆匆作别。她的亲戚也早已不在了。那年的夏天像鸡蛋花在天空中绽放，在整个挨饿季节影影绰绰地透着炫彩。
后来爷爷被国企公派到齐齐哈尔办事处常驻做事，他也常年住在黑河处理与俄罗斯的边贸事宜。他和朋友经常在边境上玩。夏天的时候，黑龙江上俄罗斯一侧会有很多俄罗斯姑娘在江水里洗澡。那些姑娘不仅貌美肤白，而且作风狂野彪悍，都是赤条条的裸泳。后来，我看到有一部经典抗战电影《紫日》，里面就有俄罗斯女兵在江里裸泳的镜头，就想起来爷爷年轻时候的故事。爷爷说，那时候，有人在岸边用高倍望远镜做生意的，看一次几分钱，就是看那些俄罗斯姑娘的。那应该就是最早的直播了。屡屡讲起这个故事，爷爷就像个孩子一样的哈哈大笑，就好像又回到了黑河，回到了那个特殊年代里躁动着贲张血液的夏天。
他们的夏天都已经远去，却依然生动而美丽。
“我多想回到那個夏天
蟬鳴在田邊吹過眼睫
貪戀夏夜星空你側臉
猶記得清風撩撥心弦
初夏的味道是你微笑
我捧著月亮別來無恙
去更遠的地方 見更亮的光
…………”
2024.7.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