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诊所来了一个年轻人。被 IVY 录取,最后读不下去,来到普通院校,住到了家里。父母都是医生。非常忙。也对他非常关注。
孩子已经成年,但父母还是陪同她一起过来。我想,主要还是来考察我的。我倾听了他们的诉求。和年轻人的诊疗就开始了。
我做诊疗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除了 INTAKE. 这个孩子的诉求就是,我的焦虑值太高了。我看谁都不顺眼。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但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很棒的同学。我肯定了她的诉求。我请她允许我加入她,一起去探寻答案。
昨天是第二次见面。我们就海阔天空地聊天,因为我还不太了解她,我希望知道,她脑海里,不断在打仗的东西是什么。
我问她,你喜欢做什么。你喜欢大学生活吗。你理想中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她说,她爱阅读,也爱音乐。但她一点都不喜欢大学生活,每天去上学,简直是浪费生命。那我问她,那你为什么还去呢?是因为父母的 原因吗?她说,也不是,是为了打造未来自由人生的需要。
我说,未来自由人生是个什么样子呢?她说,她想要住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最好都不要在美国。一个不用太发达的地区,一个不大的房子,读读书,衣食无忧即可。我问,这样的生活,需要你怎样的积蓄才可以实现呢?
她说,她需要读完本科,然后,再读个法律,成为律师。工作若干年。估计就可以了。我说,需要这么多钱吗?她说,她必须很确定,她要有足够的钱可以实现这些。
我又问,你现在连四年普通大学,都难以为继。你确定你要继续再读四年?她说,她要去读的。
无独有偶。我前一阵子见了一个类似的案例。那个孩子是高中生。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后来,因为大口吞药,不是自杀,仅是因为想多吃药,好睡觉。然后,人失去知觉,被送往医院。最后,被医院推荐到我这里。
这个孩子的抑郁症症状有,但不是很严重。我问他,为什么会睡不着,频率如何。他说,一个月总有那么一周。什么会导致你睡不着。考试吧。我不爱读书,也不爱考试。更不爱上学。我就喜欢艺术,喜欢画画。
明白。那你理想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有住的地方,不用太大。能自给自足。然后,有时间画画。然后,有钱去做公益。我想捐很多钱给很多有需要的人。
那你觉得怎么去做,可以实现这些呢?我要考大学,我要上很好的大学。我要读医科。我要成为医生。你知道医生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吗?你为什么喜欢做医生。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做医生。
青春期,或是后青春期的孩子,这样的案例蛮常见。虽然父母都说,我们压根不想孩子这个那个的,我就希望我的孩子做个普通人,身心健康。我们从来不再给他压力什么的了。
我自然是信任父母如今的话语。但我也不以为,孩子们对他们当下生活学习的要求,当真是来自他们自己。如果是真的,就不会这么痛苦、这么挣扎、这么无助了。
Carl Roger提及,真实自我和理想自我之间的不一致性,如果差距太大,会导致焦虑、自我否定等。但对我的诊疗最有直接影响的是,是 Karen Horney. 她的原话是,the greater the discrepancy between the idealized self and the real self, the more neurotic the conflict.
我如今在诊疗中的大白话就是,真实的自己,和应该如何如何的自己,中间有 GAP。为什么会有这个 GAP?我的理解就是,当孩子在家庭成长环境中,被无数次告知,you should, you should, you should… 这个 idealized self 慢慢就有了。 当这个孩子真实的自我,和这个 Should 的标准差异很大时,内在的冲突也最大。久而久之,心理问题也就产生了。
我用过很多的方式,来面对青春期的孩子,去认知和突破这个 GAP。有机会慢慢写。
这一篇想表达的是,我们很多的人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究竟需要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多半是自小被家庭,或是社会环境所“熏陶”,你该这样去想、去说、去做。很少给机会给孩子,自己去琢磨。当有些孩子,自身的能力,或是愿望,或是意志,不能支撑那个 Should 时,这个孩子就纠结了,拉扯了,就不断自我折磨、自我否定、羞耻、焦虑、强迫式追求完美,等等。
可是,我又不能只用一把钥匙,来开这么多的不同的锁。但我可以和这个家庭,或是这个孩子一起,找到这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