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农舍里住着一条蛇。
蛇的生活很有规律。她总是不急不慌。长长的午睡后,她会慢悠悠地从栖身的筛子底下,滑向大铅皮桶,或是装着些破手套的木头箱子。她会抬起头,满意地向四周东看看,西看看。她能看到什么无所谓,只要一切照旧就好。从她来到这里,好像总是一切照旧的。然后,她会向干草堆游过去。蛇以极其舒服的姿势,在干草堆里盘成一团,继续享受她的下午时光。晚餐是无需花时间去担心的。实际上,蛇能如此无忧无虑,应该感谢农舍里的邻居--老鼠大家庭。
可今天,蛇有些不高兴,甚至有些愤慨。因为,农舍里来了一只猫头鹰。
蛇不喜欢猫头鹰。倒不是从前结过什么恩怨,只是从心里油然而生的一种厌恶感觉。
猫头鹰倒是不吭不哈,没表现出什么异样。说实话,他根本看不上蛇。瞧她张的那样儿!
猫头鹰对自己的外貌是很自信的。他有迷人的大眼睛,会痴痴地望向你,然后缓缓地、优雅地眨一下长睫毛。真是令人难忘呀。
猫头鹰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大家看看,蛇的身体可真的不成比例呢。哎呦呦,腿都短的不知道去了哪里。当然,这些都是猫头鹰憋住没说的话。
猫头鹰把头转向脑后,很替蛇难为情。
可毕竟,蛇是农舍里的先住民。猫头鹰初来乍到,也不好挑剔什么。猫头鹰是很有学问的,最起码看起来给人这样的印象。有学问的人是不屑于争执的。
蛇见猫头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很没有面子。她决定给猫头鹰一点颜色看看。她无声地靠近,口中吐着红色的信子,仔细听,还发出嘶嘶的声音。
凡是懂点人情世故的,都明白,蛇是找茬儿来了。
可猫头鹰却将一张大圆脸一点一点转动,象一只向日葵,围着太阳绕了一圈。现在,他的钩子样的嘴在上,眼睛却转到了下方。他的身体维持原样,脑袋却像倒立着。他就这样头朝下,看着蛇。
蛇有些不知所措,停下来不动了。
双方对峙着。过了好一会儿,好像达到某种默契,猫头鹰和蛇都向后退去。
蛇选了农舍的东头,在木箱后面,暂时安顿下来。
猫头鹰也很识趣。他飞到离蛇最远的农舍另一头,栖息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农具上。
夜幕降临时,两只老鼠出来觅食。蛇和猫头鹰各展本领,都有了还算圆满的 晚餐。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终于有一晚,猫头鹰和蛇都空着肚子过了一夜。
气氛有些异样。当然,谁饿着肚子能有好脾气呢。
蛇觉得,猫头鹰的翅膀扇起了尘土,让她不舒服。猫头鹰则认定,蛇的小窝离老鼠洞太近,对自己不公平。
第二天,等了一晚上,终于有一只倒霉的老鼠从老鼠洞探头探脑了。
蛇近水楼台,悄无声息地,象黑色的幽灵,向猎物逼近。
不幸的是,猫头鹰的俯冲动作快如闪电,翅膀的煽动几乎无人能察觉。还没等老鼠和蛇明白过来,他已经飞回到原处,嘴里晃悠着一只软踏踏的老鼠。
他的头转向蛇,在蛇看来,很傲慢地停留了一秒钟。然后,他一扬脖子,两下就把老鼠吞进肚里。
蛇说,嘶。。。。。。。撕,撕, 死,死。。。。。。
一直到天明,再也没有别的老鼠露面。
这下儿蛇不干了。看来一场严肃的谈判不可避免了。就算是自由市场,也得有章法、有规矩不是吗?
谈判进行了半个晚上。双方先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先亮出底牌。后来你将身子扭成麻花,我将脑袋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总算双方达成了协议。每周一,三,五由蛇捕猎;二,四,六则轮到猫头鹰。周日,大家都饿一天,让老鼠喘口气,多生几个小老鼠。
老鼠没有被邀请参加谈判。
老鼠的一家老小几十口子,已经移民去了另一个农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