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 （9） —— 有来有往

考完证书的第二个周六， 宋瑾自己去市中心放松了一下。

那天考试中心的楼下 有卖C市downtown乘船游览观赏两岸建筑的票，她一直听说这是参观C市一个很不错的活动， 一心动就买了下下个周六的票。

C市一直有现代建筑的发源地之称。 上个世纪一场世纪惨案的大火， 烧毁了全市近1/3的建筑。大火带来灾难的同时，也给它带来了重新规划和建设的机会。

为了能多快好省地在短时间内新建大量房屋，在当时已有材料和建筑手段中，建筑师们选择了高层、铁（或钢）框架和箱式结构， 就是今天叫的SKYSCAPER。

大火带来的重建，诞生了美国最早的建筑流派 - C市学派，从而开启了高层建筑的时代。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现代建筑是从C市开始走向世界的。

即使是现在，这个“摩天大楼的故乡”， 也有1200+ 超过100米的摩天楼。

宋瑾虽然在市中心用脚丈量过繁华的大街很多次， 但终究体力有限，觉得九牛一毛， 有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之感。 看到游览船票在卖， 她立刻打算去实现这个在河上一览群楼的想法。

宋瑾买的是差不多中午的票， 周六她睡了一大早， 吃点东西坐公汽到行船的小码头。

夏天的游船， 到中午已经基本上客满了。

邮轮上的导游是个说话特别幽默的讲解员， 九十分钟的巡游时间，在河上来回一趟， 涵盖两岸的建筑， 他差不多没歇气儿地讲了七十五分钟。 从城市历史， 大火的来由， 建筑思想， 著名建筑师， 地标建筑， 代表风格，讲到附近shopping的热点和有趣的地方， 一气呵成， 这是个一生都住在C市的导游， 对这个城市的爱显而易见。

从游船近距离看景色和摩天楼会觉得不一样的壮观。 C市中心设计的建筑物类型繁多，建筑风格也大胆独特， 既有传统的承传， 比如哥特式Temple Building，Rookery Building， Tribune大楼塔，C市期货交易所， 又有不时能够抛开平庸构思的包袱，像玉米柱，波形楼， 钻戒楼那样别树一帜， 意想不到的建筑， 令人耳目一新。 市中心的天际线也因了这些建筑错落有致，呈现出优美的曲线。不愧为世界各国建筑师视为不可不去的“圣地”。

宋瑾十分入神地听完讲解， 剩最后十分钟的时候 ， 才想起要了一杯酒暖和一下。 夏天的C市虽然大太阳当空， 呆在甲板上吹吹大湖飘过来的风， 依旧有些寒凉。 看着河上来往的游船， 她享受着一个人的时光，觉着正在慢慢适应要返回单身的日子， 内心里跳出一个声音， 提醒她别忘了自己是谁， 答应自己要做的事， 和想去的地方。。。

从游船下来宋瑾没有马上回家， 而是中途在学校那站下来了。 她现在和方瑜那个公寓的几个女生挺熟的， 有时候一个人的周末会去那里走动一下。

三个单身女生的公寓， 加上楼上楼下认识的熟人，那里差不多成了她们系这一级活动和联络的中心。

公寓就在离车站和教学楼走路五分钟的地方。 宋瑾走到后院准备从楼梯上去她家的时候， 意外地看见萧潜正坐在门口台阶上喝酒， 连杯子都没有拿， 手里握着一整个啤酒瓶子。

她很奇怪地问， “你。。。。你怎么坐在这里？! 不进屋呢？ “   

萧潜斜靠着楼梯扶手， 有气无力地说， “屋里没人， 闷得慌。。。。“

“你的两个室友呢？你们宿舍今晚的周末， 没活动吗？ “ 宋瑾一问出口， 就后悔自己多此一问。

自她们入学一年来，这个暑假大概进入了恋爱草疯涨的季节。 多少对三个单身女生有好感的男生们趁着功课不忙，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大行其道地疯狂追求。 宋瑾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仨集体活动了， 周末基本都是每人被某男邀约出去， 三更半夜才回来跟同屋夜谈汇报， 或者干脆直接上床呼呼， 拖到第二天早上才见到人影。

萧潜慢慢解释说， 方瑜跟她的准男友纪晓峰今天早早就一起消失了。 本来准男友差不多要摘掉“准“的帽子，恋爱快要进行到风行水上的阶段，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纪在国内分手的前女友忽然申请到E大，这个暑假刚到C市。 纪晓峰是个爱出头热心的人， 少不得帮前GF打点置办家具安顿下来，外加开车带着买几次菜。 方瑜这边已经快要着火了， 不知今晚这俩是刀光剑影，还是冰释前嫌上演哪一出。  

另外一个室友赵嘉婧是个有点强势的女生，  大伙儿对她恨铁不成钢的总结是， 多少好姻缘都毁在了牌局上。她平时看着聪明能干，长相周正，举止并无甚不妥， 就是酷爱打牌，打过桥牌的，记牌算牌比一般人略胜一筹，她上了牌桌的认真劲儿， 还有如猛虎下山， 指点江山激扬牌技的气势， 经常会把人吓倒。 把一两个有心追她但是牌技不够， 面子更薄的男生吓跑之后， 最近迎来了一个皮糙肉厚， 年龄有点大，离婚的博士后老朱。 老朱有点搞笑， 在牌桌上对赵嘉婧俯首称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一副好脾气。 俩人打了几次牌竟然对上眼了， 不管这俩人是一家还是对家， 赵嘉婧都好像找到了千载难逢的出气筒， 每次打完牌都是她含着各种遗憾和怨气，嚷嚷着快要揪着老朱的耳朵出门， 然后被逗得花枝乱颤眉开眼笑地回来， 赵嘉婧提起老朱嘴里是一连串的“不可能“， 但是看行动每个周末她都不在宿舍， 和老朱还有老朱的一干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眼看这是快要上老朱贼船的架势。

宋瑾听完萧潜的室友八卦， 看她没精打采的模样， 说“你这是怎么了哇？ 失恋了？ 几日不见， 你好像秒变酒鬼。。。早知道拉你今天跟我去坐游船了！“

萧潜说， “我也是刚刚到家，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恋了。。。”她愁苦地说。

这下倒把宋瑾给逗笑了， “啊？ 还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恋的？ 这是个什么状态？ 来来， 我也去拿瓶儿酒水， 你回头给我说说啊。。。”

宋瑾再坐下来， 萧潜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最近和梁望走得挺近。。。。”

梁望是她们系高一级的同学， 去年开学找同屋的时候， 就把纪晓峰和纪的同学林凯一起找来当了同屋。 这三个光棍儿合成的宿舍， 和萧潜她们单身三朵花的宿舍简直是绝配， 年龄也相仿。 一个男单宿舍在校外有车， 一个女单宿舍校内无车， 在过去的 一年里， 两个宿舍一起买过菜做过饭爬过梯，越走越近。 唯一就是怎么个排列组合法花了些时间， 一直到暑假来临好像才慢慢明朗。

三个男生大概梁望看上去最出挑，又高又帅温文儒雅得很， 一开始大家以为他会喜欢同样出众, 外形很配的方瑜， 但是好像这个酷哥一直没行动没表示，感情像下棋一样等别人先开局似的。  然后纪晓峰就坚定地迈出一二三四步，和方瑜走到了一起。之后梁望开始约会萧潜， 看上去林凯被赵嘉婧在牌桌上吓退之后， 也转向了萧潜。

萧潜继续着她的故事， “今天他早先约我出去来着。 我们最近经常在一起， 我其实特别想。。。和他单独相处。 就是感觉像过山车一样， 有时候感觉超好， 一起聊天划船看星星， 浪漫死了， 有时候又不见人影好一阵不联系， 你知道他这个暑假学期之后就毕业了， 一心要去加州硅谷的， 好像已经拿到了Oracle的面试， 他是那种硅谷就是他的梦中之地非去不可的，Lease到暑假结束就准备退房搬家了。他问我有没有打算和可能去硅谷， 我。。。。我想了半天， 说我自己是没有打算， 除非。。。。是追随谁， 但是我们肯定还没到那个地步吧。。。然后他就几天不见了。 今天又约我出去， 我跟他说了， 我其实挺希望我们发展下去的， 但是这样过山车一样忽冷忽热的恐怕很难work， 然后他。。。他就开车把我送回家了!”

“妈呀！“ 宋瑾喝了一口酒， 同情地说，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说不知道算不算失恋了， 感觉好像还没恋上啊！ 你。。。呃， 他表白过吗？ “

“没有，有一次他。。。tried to kiss me, 然后我不知道怎么一犹豫，躲过了。。。。“

宋瑾哭笑不得地问， “你不是喜欢人家嘛？ 干嘛要躲。。。“

“呃，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看星星那个晚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可能有点突然吧， 也许，我也没准备好，也许像你说的， 如果表白一下再kiss会不一样。。。。“

“哈哈哈“， 宋瑾不禁笑了， ”是的， 女人是听觉的动物， 男人可能是视觉和触觉动物。 人家可能觉得kiss你当然就是喜欢你了， 女的可能觉得你都没说爱我就来kiss， 搞神马啊！“

萧潜也笑了， 喝了一口酒， “可能是吧，但是真要是错过了他， 我还是很郁闷，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们俩都太矜持了， 鉴定完毕”宋瑾说。

萧潜问， “  有可能， 我们俩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有时候会小火花擦擦又灭了。。。。我现在特想倒带到他kiss我的那个moment，second time try也许会有所不同。”

宋瑾碰了一下萧潜的酒瓶子， “你。。。要再去找他吗?  想法把那个moment再倒回来？“

“我今天本来想弥补一下的， 不知道怎么搞到这样不欢而散。 我也不知道他是默认了自己忽冷忽热， 还是觉得我说我们这样很难work out就算拒绝他了， 感觉我们沟通不畅， 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算了， 你也不用太自责。。。有时候你的直觉本能没准是对的。 你这个梁望同学， 很像我家达明， 感情国内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一样出挑的帅，这类酷哥直男，我现在已经怕了。。。不好意思，我大概有了偏见，不是打击你啊。”

萧潜说， “我们第一次出去， 梁望还说过一句， 说我和你老是在一起做project， 风格也很像， 搞得他一度分不清我们两张脸，谁是谁。。。。”

宋瑾又笑起来， “不得不说， 我很同情和我一样有点脸盲症的。 但是， 这样第一次约你出去多少感觉还没认准脸的， 真实有点减分啊。。。。他们宿舍不是老和你们hang out嘛？好歹我不是你宿舍的， 怎么会认不出来，这是什么样的直男症啊。 “

萧潜说， “所以我说嘛， 我本来每次出去之前感觉还挺好， 一片少女心的， 就是不知道哪里， 忽然火花又会灭掉。比如今天， date night就这么嘎然而止， 我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后悔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从车上下来觉得很shamed。。。真不想再见他了！“

宋瑾说， “那个林凯怎么样， 他不是也在追你吗？“

萧潜说， “还没有火花。 我不知道怎么说， 林凯特别NICE， 脾气也挺好， 对我挺上心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有时候对他那种没有主见没脾气的样子真没感觉。 比如要说去哪都随便， 吃什么都可以， 和他呆一起去摩天轮， 你不太能够看出情绪的波澜， 不知道是awesome thumbs up!  不喜欢thumbs down， 还是just so so, 感觉都差不多， 看不出太多激情， 你明白吗？ 所以我提不起劲来， 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 你会觉得他是那种对谁都挺好， 所以他的GF是你是还是别人也没太大区别那种。 我觉得可能是我的毛病，对老好人无感。 “

“哈哈哈哈！”宋瑾笑着说， “明白了， 这么说倒还不如梁望那样一时让你高兴， 一时跌到谷底的是吧？ ”

“嗯，是的， 起码你会感觉he is on and off.  When he is on, it can be charming and fun.  起码有个想头， 当然跌入谷底的时候也觉得那个想头怎么一下子就摔碎了。。。”

“别着急， 慢慢来。”宋瑾劝慰她说， “你这样挺好的，好好把把关， 找个可心真喜欢的在一起， 别将就。 都说恋爱婚姻要严进宽出，恋爱的时候放大眼睛挑剔一点，千万别像我似的， 初恋还是异地就打算一生一世的婚了， 真在一起才发现这么的不合适， 想睁眼闭眼甚至两只眼睛闭上都很难。 ”

萧潜叹了一口气， “唉， 说起你，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你家达明这周末又没回来？ ”

“嗯。。。我们。。。看是要离婚了。 ”

萧潜一听， 手里的瓶子抖了一下， “你。。。你可真沉得住气啊！这么大事儿，吓死我了！你们还是以前那种各干各的？ 没什么交流？”

“吵了一架。 现在就看谁先去弄个离婚文件， 另一个就会签字吧？ 连说都懒得说了。 你知道我对这段婚姻最大的感觉是什么吗？ ”

萧潜摇摇头，

“孤独。 两个人的孤独比一个人的更可怕。 一个人的孤独是置身旷野， 虽然孤单， 但是仍可感到天地自由，你还可以观个星赏个月， 转移注意力听听蝉鸣鸟叫什么的排遣一下。 两个人的孤独不同， 仿佛在旷野之中给你罩了一个黑匣子， 你置身其中前行，时不时会有撞墙的感觉， 所以我觉得他不回来的时候更好，他回来了 反而会觉得。。。无处安放。 ”

宋瑾接着说，“对了，达明下学期要转到我们系了。 ”

“哦，那好啊！ 说不定他转过来没那么忙了你俩会好点。 ”

宋瑾没置可否，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一个人就是没车真不方便， 如果你们公寓有第四间卧室的话， 我真想搬过来！“

“你们， 不会那么快吧！“

“唉， 我就那么一说， 反正还有一学期就毕业了。 “ 宋瑾苦笑笑。

萧潜忽然说，“ 说不定梁望去了加州， 空出一间房， 方瑜愿意搬去和纪晓峰做roomate呢, 多方便腻歪啊， 这样你就可以住方瑜的那一间了？ “

“哈哈哈哈， “宋瑾笑了，“方瑜和纪晓峰，也不会那么快吧？ 感觉我俩都。。。不是喝多了， 就是在做梦！”

“哈哈哈哈哈哈”  萧潜也笑起来， 把啤酒瓶子的底儿干了。

“走， 吃饭去！”

晚上宋瑾和萧潜一起在她那张queen size的大床上看电影， 聊天， 然后用留在萧潜公寓的一套备用洗漱品和睡衣， 就在一张床上睡了。

第二天早上宋瑾醒来的时候， 萧潜还在呼呼。 她留了个条，喝两口牛奶， 坐公汽回到自己家。

快近中午， 周六的放松日结束了， 周日的处理家务日总让人有点情绪低落。

宋瑾把家里的脏衣服放进布袋子，  拖着一个可以折叠起来的两轮小车走路去外面的洗衣房。洗衣房离她家大概一个街区， 一般她都会把洗衣和买菜两个任务并联起来， 把衣服放进洗衣机， 过条街去老美超市买点东西， 回去洗衣房换到烘干机， 再过两条街一个远一点的百佳中国小店抓两把菜。

但是今天她好像没什么动力， 冰箱里也没全空。 她在等衣服的档口哪也没去， 在洗衣房呆了一整个洗衣的session， 换到烘干机， 依然不想动， 坐在洗衣店里望着门外发呆。

忽然一个熟悉的影子闪入眼帘， 是陈洋!

怎么最近接二连三遇到他，宋瑾有点紧张， 但是来不及躲到哪里去。  陈洋进门就看到她， “这么巧啊! 你今天也在这里洗衣服？ “

“嗯。。。。我一般不会在这里呆很久。 你家住这附近吗？ “

“走过去一个街区就是。。。“陈洋回答， ”从来没在这看见你啊！你在这里等烘干？“

“嗯。。。我一般不会在这里等， 会去买个菜。 今天有点例外。 “

“你要闲着， 不如去我家拿CD吧？ 我给你刻的《人间四月天》电影音乐和《月光宝盒》弄好了。 “

“哦， 谢谢你， 这么快。。。你家很近吗？“

“很近， 走路过去五分钟就到。 ”

“那好吧， 烘干衣服还要很久， 我本来不想买菜是想回家的，但是。。。。”她没说她正在打算着午饭，想着去周围小街区的方寸地带弄个三明治什么的， 正举棋不定。 “没想好要去哪。 ”

陈洋把一筐衣服塞进洗衣机， 投好了币， 开启洗衣模式，说， “你要一直在这里，我回家取来给你也行， 不过。。。我家里热好了饭。 ” 他抬手看看表， 问，“你吃午饭了吗？ “

宋瑾有点尴尬但还是老老实实说， “还。。。没有呢“

陈洋爽朗地笑起来， “真是巧， 我们家今天中午竟然有吃的， 难得， 你过来拿CD顺便吃点吧。 “

宋瑾有点狐疑地看着他， “呃。。。“

陈洋好像看穿了她的疑惑， “是真的！我昨天竟然心血来潮处理了一批猪肚，今早炖了一早上鲜笋肚条汤， 剩下的还炒了个青笋肚条， 难得今天有吃的啊！你。。。吃猪肚这类东西吗？ “

宋瑾听到肚条汤差点想咽口水， 那是她最喜欢的养胃汤了， 就是自己不怎么会处理猪肚，从来不敢做， 每次看到陈洋午饭带的肚条炒青椒或者肚条炒青笋， 都觉得馋的胃有点拧巴， 但是一次也没尝过。 今天终于撞上了，她开心地笑， “吃啊吃啊！我很爱喝肚汤的， 你方便吗？不早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啊！我都吃你两顿饭了， 有来有往嘛， 今天算你运气好， 我家经常也是没饭吃的。。。过这村没这店了。 “

宋瑾高兴地拖着洗衣服的两轮车跟陈洋离开洗衣店， 一想到肚汤，有种心情被瞬间点亮的感觉。

路上她向陈洋打听了一下怎么处理猪肚和怎么把汤煮成白色。 他说新鲜的猪肚要用白醋和淀粉搓洗一下， 焯水煮的时候要加点料酒和白胡椒， 去掉异味。 然后就可以放凉了切条备用。 至于怎么把汤煮白，他说开始汤料冷水下锅就行， 大火煮开一会儿换中火， 煮烂了才能加盐。宋瑾一路上越说越饿， 一个街区感觉好远， 走了很长。

俩人终于在在一栋三层小白楼前停下了， 陈洋带她进了前门的第一家。这是 C市一种典型的一整栋分成前后上下单独几个居室的房子，多是一居两居室， 各家走单独的水电表。宋瑾和陈洋他们附近的几个不贵的街区很多是这样， 好像建的时候就专门留给多个租户用， 有的房东一开始经济不宽裕， 买下一栋房子自己挤在其中一套大点的居室里，其余用来出租， 等到租户们让房东走上富裕小康路之后， 房东就自己搬走了， 整栋房子都用来出租， 据说这些多个小麻雀齐全的几层小楼比起整栋或者整层出租的房子来说， 投资回报率高多了。

陈洋说他们三层小楼前后住了六家， 房东早都甩手不管他们了， 专门派了一个Property Manager每个月收房租， 接电话管修理。

宋瑾走进陈洋家的时候， 觉着有专人打点过的房子， 还真是挺爽利的。 他家进门是厨房和饭厅， 一眼看进去的另外一间是客厅， 收拾得非常整洁， 按照客人突然袭击来访的标准， 可以说是Guest Ready得不可思议了。

宋瑾忍不住称赞， “你家这么整洁， 感觉随时可以接待客人呢！“

陈洋说， “我老婆一天都在教育我要物归原处， 搞得我现在看到平面上有东西都有点过敏。。。”

“我先去把CD拿给你啊， 免得一会儿稀里糊涂忘了。 “  他走穿过客厅走到里面一间屋子把CD拿给宋瑾， 宋瑾随手放进自己带来的洗衣车里面。

宋瑾看到他家正门进去左侧是临街的大窗户， 门对着那面墙从左到右依次是冰箱，水池， 炉头和放在小窗下的一张餐桌， 非常明亮，桌上扣着一只盘子和倒扣的碗，屋里还留着炒好菜的余香。

“哇， 你真的都做好菜了啊！”宋瑾问。

陈洋说， “可不是吗？就一个菜， 我炒好肚条青笋， 准备坐下来边吃边看剧，想起衣服没洗， 反正很近， 就准备把衣服扔过去回来开吃， 就碰到你了， 这运气啊。。。。 汤在电砂锅里热着，我再炒个快点的菜吧。 ”

“要我帮什么忙吗？ “ 

“不用不用， 一顿便饭。 “  陈洋招呼宋瑾在水池里洗了手。

自己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冻玉米， 热了油就下锅了，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包中国店买的松子， 自言自语地说， “今天做汤的枸杞泡多了， 就放进松子玉米吧。 “

“哎。。。。你吃过松子玉米吗？“他问

宋瑾说， “没有啊! 几十年没吃过松子了， 好像没想起来过吃这个， 你家都是听上去很。。。高级的菜！“

陈洋笑眯眯地说， “可能我们不是一个菜系的， 所以听着都很新鲜。。。“

等到汤和菜都端上桌的时候， 宋瑾真觉得一桌子竟然有水墨山水画一样养眼的效果。 白色的汤里蜿蜒着柔软的肚条， 山形的笋片漂在其中， 几只枸杞像画龙点睛的小红莓一样间或闪现。 肚条青笋的那盘， 绿油油半透明的青笋， 她的家乡是叫莴苣， 寸长的摆着， 靠着圆圆大粒蒜头和半灰半白的肚条， 枸杞松仁玉米那盘也是红白黄三色相间，夏天看去说不出的清爽宜人。

宋瑾接过陈洋递过来的小米饭碗， 注意到上面的雅致小花，不由的说， “你家的饭菜和餐具都这么。。。讲究的， 要不是香气闻着馋人， 我都快舍不得下筷子了啊！“

陈洋笑呵呵地打趣说， “我家还真没筷子了， 都在洗碗机里，你用勺子和叉子就好了。。。“

宋瑾有点拘谨的开始吃饭，先谢了陈洋一句， 然后没话找话地问， “为什么你家的米饭碗。。。这么小？ “

陈洋给她盛了一碗汤和一碗饭， 她平时的习惯是把菜舀到自己碗里， 和着饭一起吃的， 现在这个米饭碗小到快伸不开手脚了， 让她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局促， 尤其两菜一汤她都觉得无比好吃，就算想狼吞虎咽也无处下嘴。。。

陈洋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 建议说， “你可以先喝汤， 然后。。。就有地方放菜啦。 碗是我老婆买的， 我觉得她当初买错了， 可能看到货架上。。。光顾着好看去了吧， 买回家才发现有点小。 不过这样吃饭可以放慢速度， 还可以起来多添几次， 活动活动吃多点。。。”

宋瑾笑笑， 觉得他的解释和桌上的菜品一样， 也有点清奇。

但是他们不知不觉还真放慢了节奏， 一点一点吃， 一点一点聊天， 两个人都坐在窗前分在餐桌的两边，阳光好像就那么不经意地洒在陈洋身上，他干净的面容， 天蓝色有领短袖衫，怡然地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光彩， 嘴里吐出的轻言细语好像也慢慢变成了树梢上的暖风， 说什么内容已经有点听不清了， 她望向他的时候不知道心里的柔软被什么触动了， 思想开始不听使唤，漂浮起来。

正好宋瑾吃完一碗饭， 有点怔忡在那里，陈洋伸手接过她的碗， 走去电饭煲给她再添一碗。

她不知觉翻腾的感动就像溢到碗口的水， 忽然一下就被打破了平衡， 滚落出来，“这样和一个人静静地吃饭， 温言地交谈， 竟然就像梦中隐约出现的叫做幸福的模样。。。。” 更糟糕的是她不争气的思想竟然不合时宜地放起了无数次达明吃完饭放下筷子离开餐桌的情形， 她不得不挥动着手臂在他眼前引起注意， “你有看到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没吃完吗？“。

感动和悲哀好像卷在一起的浪潮同时向她涌来， 淹没了她的思想。。。

陈洋把下一碗饭递到她面前的时候， 宋瑾埋下了头， 把勺子伸进碗里， 努力地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 正常吃饭，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眼泪不受控地一滴滴从眼眶里流出来， 滴进她碗里， 打湿了米，越来越多， 她不得不把碗挪到一边。。。。

宋瑾坐着没有动， 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害怕温情的场面， 因为温情恰恰像一面触目惊心的镜子， 照见她心里的残缺和孤单。 张爱玲曾经说过， “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她觉得她的爱情虽不至于千疮百孔， 但也像一个曾经完好无损的苹果， 被削掉些皮肉， 捅了很多个洞， 不知道那些伤处结痂还是冻住了， 在遇到温暖的时候， 就会像今天这个样子， 汩汩地冒出水来， 失去控制。。。

陈洋坐回自己位子的时候大概已经觉出异样了。 桌子的那一边始终没发一声， 任她哭了一会儿。慢慢地他推过来一盒纸巾， 宋瑾没反应过来， 他就又推近了一点， 一直到她面前。

宋瑾扯了几张纸捂住脸。。。。她无法解释自己这么神经的举动，莫名其妙的哭泣， 等她擦完脸， 觉得很丢人地看了他一眼， 陈洋沉静又关切地坐着， 静静望着她， 她不敢多看， 很羞惭地自我解释了一句， “I….feel…. so ….vulnerable….now…..”

然后很想逃离现场。 宋瑾低着头站起来“我。。。我还是回去了。。。。” 她眼见离门口只有五步开外的距离， 快步走向那里。 但是对面的陈洋比她更近， 他好像一下反应过来， 跳起来挡在门口， 像一只羚羊那么快。

“你放我走吧。。。”宋瑾像闯关一样想硬走出去， 陈洋背贴着把门护得紧紧的没有动。 宋瑾的鼻尖都快碰到他的衬衫了， 他依然没有让开， 她只好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 感觉到他的注视， 不敢抬头。  

大约过了几秒， 陈洋和缓地说， “你这样闯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宋瑾忽然有点想笑， 说的也是， 自己这样发神经的样子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她抹抹眼睛，感觉很没脸地坐回了餐桌。

陈洋也坐回来， 说“我能看出来你。。。过的很不开心。。。”

宋瑾整理了一下思绪， 慢慢能把自己涣散的心神箍在一起了。 她企图继续着对话， “你。。。又是哪里看出来的? ”

“上次烧烤的爬梯啊， 你们两个连看电影都没坐在一起。。。”宋瑾的心揪了一下， 真的是， 整个爬梯好像除了来去一辆车， 可以算是全程无交流了， 没想到除了她自己， 还会有人注意到。

“我有时候早上开车去学校。。。 看到你和你老公泊了车， 走在路上， 他走在前面不等你， 你要经常去拉住他胳膊。。。”

陈洋继续慢吞吞地说， “看得出你。。。是个会缠人的老婆。。。有时候你们走在路上， 你向他那边靠得。。。快把他逼到马路垭子上去了。。。。”

宋瑾吃惊地抬眼看着陈洋， 脸上腾地热辣起来， 怎么会有男生这么细心观察，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 “结了婚的男人。。。。真可怕啊， 看人都像。。。X光。。。”

陈洋大概看她没有刚才那么眼泪汪汪的了， 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意， “哪有， 那。。。要看谁吧。。。”

宋瑾说，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  她觉得她和达明早都没那样了。

“嗯。。。是有一阵了。 不过我现在想想， 也许真的是因为我们一起上过G班， 虽然在北京的时候不认识， 但是， 第一次在系里见到你， 就觉得很眼熟， 好像哪里见过。 你静悄悄地从系活动室门口走进来， 让人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远远坐着看我们打球的时候， 脸上带着几乎肃穆的专注神情， 跟别人不太一样。。。。”

宋瑾没想到有人这么注意过她， 忽然问了一句她一直想问的， “为什么你。。。打球总是不抽球？ “

陈洋楞 了一下，笑了， “我还真没注意呢！有吗？ “

“有啊! 太有了， 你总是在接扣杀， 光防守， 不反击？ “

“哦， 可能是， 想多打几个回合吧。 而且练接扣球的机会很少， 要想练抽球， 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练。。。”

“也是啊， 我就是奇怪， 你打球好像没什么求胜心似的。 你从球台下面不断把球拉回来的时候， 很惊艳， 活像弹棉花， 我一直觉得你弹棉花功夫高强， 就是没见过你正经扣杀是什么样子。。。”

陈洋不禁笑出声， “弹棉花。。。亏你想的出来。。。哈哈哈”

他停了一下， 也问了一个大概一直萦绕于心的问题， “为什么你在系里饭桌上从来不尝我带的菜？ 别人都来挖一勺， 你总是躲得远远的。。。”

宋瑾说， “呃。。。我就是没那个习惯啊， 把勺子伸到别人碗里， 即使勺子没吃过。 ”

“那我下次拨给你一勺吧。。。。”

“不要啦， 你带的盒饭， 被人一勺一勺尝掉了， 真是怕你吃不饱， 都这么瘦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心眼的。。。小姑娘”

宋瑾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不知不觉中， 话题已经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陈洋看着她说， “我真想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美丽又懂事。 我有个亲妹妹，比我小两岁， 但总是惹我妈生气， 我就很发愁， 经常会说她。 我俩的性格很不一样， 我小的时候经常想， 能让我挑个妹妹就好了。。。”

“我也会惹我妈生气啊！”宋瑾说完了才想起来， 有点冤枉老妈，其实宋瑾的老妈是个特别不容易生气的人， 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真是难得有个人招惹她生气， 但是老妈不生气其实跟宋瑾表现好坏没啥关系， 不过她也懒得更正了。

“你有哥哥吗？ ”

“没有， 我家三个女的， 加上我爸是个‘非典型男生’， 感觉家里三个半女人。。。”

陈洋笑起来， “哪有这么说老爸的。。。哈哈哈”

“堂哥表哥呢？”

“有， 但不是那么近。 哥哥这个词是我最叫不出来的了， 可能因为没有哥哥吧， 开不了口。。。”

陈洋有点失望地看着她。

宋瑾问， “你干嘛。。。总想当哥哥， 当知心小哥啊？”

“还不是。。。想让你快乐一些呗。”

宋瑾觉得跟陈洋聊了一会儿， 已经雨过天晴快乐很多了。 她柔声说， “你是很像当哥哥的， 温和又细心， 很会照应人。 ”

陈洋笑着谦虚， “哼哼， 你要是问我妹妹， 她肯定不同意这个观点。。。”

宋瑾笑了， “哈哈， 都是进一家门变成冤家的啊！”

陈洋望着她，“但是我要是当你的哥哥， 一定能当个。。。特别好的哥哥。。。”

宋瑾不敢说话了， 她压根不知道兄妹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子， 但应该不是她和陈洋这个样子。

接下来两个人真的像认亲一样，互相交代了和家里那口子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陈洋说他中学的时候也暗恋过一个同班女生， 但是那个女生对他无感，让他痛苦了很长时间， 直到大学的时候还在写信。 老婆是暗恋的好朋友， 每年他从K大回家乡探亲聚会见到暗恋还是有地震感。 老婆这个暗恋的闺蜜就担当起了安慰他的责任， 然后安慰着安慰着就安慰到一起去了。 一晃也是异地恋多年， 等到陈洋研究生毕业， 老婆念完中专都工作好几年了， 年龄也不小了， 就辞职结婚跟他出来。

宋瑾觉得他们的经历哪里都有点像，她猜陈洋的老婆跟她可能差不多， 暗恋陈洋很久， 终于在他没希望的时候， 趁虚而入把他拿下了。 她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想了解the other side of story “你说， 像你们男。。。人， 不是娶了自己最想娶的那个人， 找了个退而其次的‘安慰奖’， 是不是就真的。。。对老婆那么无感？ ”

陈洋看了她好一会儿， 没有正面回答。 “有些事情， 并不一定像你想象的那样”

宋瑾听了他笼统的回答， 一头雾水。

陈洋一会儿低下头想想， 一会儿又看看她， 欲言又止了几次， 脸上有点落寞的样子， 终于开口说，

“你知道吗？ 其实我也是在婚姻中感到很孤单的那个人。。。“

宋瑾很吃惊地看着他， 对啊， 她从来没多想过， 他居然会是一个和她“同病相怜“的人。

陈洋说，”你知道， 就像你会很容易找到老乡， 辨出彼此熟悉的口音一样， 在人群中， 你也很容易见到和自己一样。。。孤单和不幸福的人。 “

宋瑾点点头， 专注地等他讲下去。

“我有时候就跟你感觉差不多， 没觉得对方有多在乎我， 好像生活， 就是嫁汉穿衣吃饭一样。 老婆在国内高尔夫球场工作了好几年， 过来就一头扎进餐馆打工， 我有时候想让她念个书， 不要做这么长时间的工作了， 见不到人的， 相处的时间太少，但是她国内就是中专毕业， 完全没那个心思。 她不喜欢读书， 但是喜欢干活， 和餐馆的师傅们打得火热， 经常回来说着以后盘下一个餐馆自己做， 趁年轻好好赚钱， 我对那个也不感兴趣。 她又说以后生个孩子不工作了， 照顾好家， 照顾孩子。我就更发愁了， 现在没孩子都过的目中无人的， 以后有了孩子我还不成无影人了！有时候她从外面回家， 我在里屋上机没听到， 她进屋就在外面干活， 我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她也不会来看看家里是不是还有 另外一个人， 一点都不在乎我。 我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不是我希望的， 老婆娶回家是用来。。。爱的， 又不是干活的！”

宋瑾没忍住， 不禁笑了。。。

陈洋奇怪地看着她， “你。。。笑什么啊！为什么笑得那么。。。诡异？ ”

宋瑾边笑边说， “不好意思， 我就是觉得有点。。。讽刺， 我老公巴不得娶个没有情感需求，专心干活为他服务的保姆， 怎么还会有娶了个无怨无悔保姆不满意的。看来人和人真是个搭配问题哈，搭好了皆大欢喜。 没搭好的处处碰壁。”

“不过我真没想到， 男人也会有这样的情形！我以为只有女人的感情需求多多， 容易得不到回应， 男的都打着养家糊口，功名利禄的旗帜，忙自己。 ”

“男的只不过不开口诉说罢了。”

两个人吐完苦水， 看着对方， 沉默了一会儿， 不知道彼此已经成了“假兄妹”还是“男女闺蜜“，都有点不知所措。

还是宋瑾先开口说， “吐槽完感觉好点了。我。。。该回去收衣服了， 谢谢你啊， 菜太好吃了， 怪不得午饭桌上大家都爱挖你的饭盒吃呢。。。 ”

陈洋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 “开心点啊！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和喜好吧， 多包容。。。 ”

宋瑾看着他， 问， “你。。。这么说的时候， 倒真像知心小哥了似的。 你那个婚姻中的孤独问题， 找到解法了吗？ ”

“没有。 ”陈洋老老实实回答。

宋瑾忍俊不禁地笑了， 说， “你找到解法的时候。。。告诉我啊！”

陈洋把她送到大门口。 宋瑾说了再见，拉着两轮车走上他家门口的人行道。 走出去了好几米， 犹豫几次， 终于还是又回头看了一眼。

陈洋依然站在门口， 浅蓝色的衣衫立在门框中间，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见到她回头， 他温柔地笑笑， 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也笑着挥挥手， 转回头继续走， 不知道他要在那里站多久。 但是这一幕好像照片一样拍进了她脑海， 而且还自动处理过了， 拉长景深，去掉房子周围的杂物，  好像一大田园式的绿色草坪上， 一栋白色的房子门前， 他穿着淡蓝短袖衫，温柔地笑看着她。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只有照片里的他， 微笑的眼神是鲜活的。

宋瑾拉着衣服车脚下轻飘飘的， 不知走去了哪里。 一直走过洗衣房看到红绿灯， 她才在来往汽车喇叭滴声中醒悟过来，自己的衣服还没取。 她走回去取了衣服， 回家， 又在莫名其妙地疑惑， 那个陈洋， 难道不是应该也回去洗衣房吗？

她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恍惚了， 直到进家门， 打开BBS看到陈洋留下的Message说， “我一定是昏了头， 你走了我才想起我其实也要回去洗衣房的。。。”宋瑾才觉得自己的脑袋恢复神智。

这一顿饭吃的，气场都好像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