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

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
正文

毕业舞会 (22) 霉运炸弹

(2020-01-15 22:51:26) 下一个

韩飞从中国坐飞机到芝加哥的十几个小时,没有比“昏睡百年”更好的形容词了,只不过她醒来发现自己是一只蜷缩的虫。

 

她在国内的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智齿为何物,更不知道这个定时炸弹居然已经在嘴里埋了多年,专门拣上飞机上的时间发挥它的威力。

 

韩飞在北京的最后一天突然开始牙疼,当时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北方干燥的天气让她不适应, 弄了个风火牙。

 

出行的那天,在机场飞机还没起飞就被大雾困了七八个小时,正值新年高峰期,被困的航班踊跃出现。机场很快就堆满了密密麻麻滞留的旅客。韩飞挤在一大堆热汗淋淋的人群中间,烦躁的空气更让人觉得火烧火燎。在啃了一顿方便面之后,牙齿就开始尖锐地疼了起来。

 

上飞机没多久,大概让机舱里的冷气一逼,韩飞的牙疼迅速波及到嗓子,很快就咽口唾沫都疼痛难忍。她叫来空姐要了两条毯子,想缓解一下浑身发冷的状态,可是一暖和过来,又觉得嗓子冒烟,像烈日下的沙漠,只有蒸发没有蓄水的份儿。韩飞不停地喝水,希望把嘴里火压下去,无奈水好像是接了一根单向搭桥导管,直通肚子,绕过嗓子,根本无益于救火,她觉得脸上越来越烫,头也越来越沉。

 

“我是不是发烧了?"韩飞牙痛加上脑袋晕晕沉沉,也没什么思考力。迷迷糊糊忍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书包里有一大包出境时卫生检疫处发的一个国际旅行药品盒,她喜出望外。翻出止痛片,消炎片猛吞了一堆,自此就一路昏睡不醒人事。

 

中间还发了几个梦,她趴在一个大火鸟上,头顶冒烟,都是热气腾腾。想找一片冰湖,却只看到大片的绿和丝絮棉花,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天空的云蒸霞蔚,有时是让人惊叹的红,她飞过了忍不住扭头张望,等到看不见了回过头来,眼前的云天像变魔术一样,已经重刷上了新的颜色。她忙不迭地来回张望,不知觉中趴着的火鸟已经平展成一个巨大的风筝,开始还能听见风刮过风筝骨架的呼呼声,后来风筝骨架不见了,软化成了一只毯子。。。她伏在毯子上惊奇地四处爬,然后一个不留神跌下毯边,醒了过来。。。

 

韩飞发现自己这只蜷缩的虫,上半身全都趴在飞机窗户上,广播里已经在通知飞机要降落的消息了。不明时间,窗外已是万家灯火通明的夜晚。从空中俯视,芝加哥地面仿佛一个巨型壮观的灯会,数不清的静止的路灯,排成通体透亮序列有秩的背景,来去的车流,是背景上一路滚过去的的万颗明珠,这份珠光宝气涌动的光彩把韩飞的魂儿都摄了去,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广阔美丽的夜景,灯光几乎把飞机下面的城市照成了漂浮在黑暗中一座动感十足流光溢彩的金殿。

 

韩飞的心里充满了震惊和激动,脑袋也好使点了,这才想起自己要去的地方,和。。。要见的人。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芝加哥机场,韩飞掀开身上的毯子,站起身发现牙痛竟然往外呈放射状,发出好几根看不见的线,牵动着右半边头,颈子,和胳膊。她习惯性用右手提箱子的时候,疼得嗷地叫出一声。

 

只能换左手歪斜着使力,一扭一扭下飞机钻进洗手间。 韩飞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差点吓出一身冷汗。一张青灰浮肿的脸,顶着一个大大的鸡窝头。

 

韩飞从小就一直留着短发,皆因头发带卷,长了梳子完全梳不开。她的发型按照理发师的手艺和头发长度,只有两极分化的两种样式。要么边缘乱翘乱飞,内里绵密织网,连成一片,被人称为天然鸡窝最好的解说版。 要么是顺着弯曲的纹路斜斜地罩住额头,在耳边打个卷,留下耳坠子边若有若无的翘起,被称为韩版卷毛俏。她现在经过这么狼狈的旅行,头发全都不客气地卷三卷,支两边,好像一只被老鹰糟蹋过的巨型鸡窝。韩飞在心里哀号一声,抹了一手一手的水,慢慢把头发撸顺了,一瘸一歪地走向海关。

 

接下来的海关问啊答啊,行李检疫, 韩飞也不知道自己yes no 答了什么, 脑子像秀逗了一样, 好几句都不得不让对方重复两遍,也不知道答对没有, 好歹海关放了她进来, 她满脑子都是牙痛,唯一能自嘲的一个念头就是:“怎么这一个智齿就让她几乎忘记一门外语了?!”

 

韩飞一出海关就看到抻着脖子到处张望的杨联,那个记忆中的英俊少年此时就是她的救命星, 她叫了两声,可是大概声音细弱,杨联竟然没听见,还在张望, 韩飞一直走到他跟前抬手晃了一圈,他才惊讶地叫了一声:

 

“韩飞!你怎么。。。。成这样了?!”

 

韩飞脑海里闪现刚才镜子里青灰浮肿的脸,顾不得问他说的“这样”是什么样, 如释重负地说, “我可算是到了啊。。。”

 

杨联盯着她继续问, “你, 你把头发烫了? 为什么还是湿的。。。。”大概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杨联有点不知从哪问起。

 

韩飞被问得有点发毛, “娘胎里烫的啊!自然卷, 你。。。不知道? “

 

杨联很惊讶地问, “真的吗? “

 

韩飞忍着牙痛咧了咧嘴, “你从没发现还是忘记了?我头发一直自然卷。。。。你这个老同学, 到底是不是假冒的杨。。。。主席啊? ”

 

一句“杨主席”一下把杨联逗笑了, “啊!好久没听人这么喊了, 好亲切!真高兴你来芝加哥啊!来!把行李给我。。。”

 

韩飞还不放心的样子, “杨主席, 我们对一下暗号吧? 咱们学生会办的杂志叫什么来着。。。”

 

杨联一边走一边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 说, “那个真。。。忘了, 我只记得最后一顿晚餐的地点叫。。。小四川。。。。”

 

韩飞摇摇头, “你这个《汉大青年》出了国, 怎么这么快就降档成。。。只记得吃。。。了? ”

 

杨联呵呵笑着, “说到吃, 你飞机上什么时候吃的最后一顿?饿不饿啊?”他边说边回转身, 这才发现韩飞碎步挪的很慢, 跟不上他,还有点瘸,

 

“你。。。这是怎么了? ”  他停下关切地问,  

 

韩飞犹豫了一下,她其实在飞机上什么也没吃,咽口吐沫说句话喉咙都宛如受刑,谁还会去费劲吃东西,特别碍着一个碰不得的牙齿, 发出几条看不见的疼痛线, 一直连到腿,她吸口气, 只好说了实话:

 

“杨联,我一路上都在闹牙疼,可能智齿发炎了,除了想睡,什么也没吃, 怕是也吃不下。。。”

 

杨联认真地看了韩飞一会儿,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还以为你。。。脸色那么差只是旅行太累呢!我知道牙疼最要命了。。。嗯,但是不吃东西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我到小卖部去买点流质的食物,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韩飞想想也有道理,默许了这个提议。

 

一会儿杨联回来买的东西倒是让她精神一振,是一大碗炖的很碎很烂很浓稠的肉末芹菜汤,带了一个小小的软面包,说是把面包捏碎了放汤里吃的,还有一杯液体酸奶。

 

“喝液体酸奶据说能帮助消除肿痛”, 杨联递过来说。

 

韩飞接过来先拿酸奶瓶子把脸冰镇了一下, 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她忍着疼,先用吸管吸酸奶, 也许是杨联这个江湖方子的心理作用, 趁着牙痛暂缓的几分钟, 她借助另一边的牙齿慢慢把汤吃下去,虽然面包掰碎了放在汤里仍然嚼不动, 但是好歹汤汁的部分喝下去了, 身上慢慢恢复了点活气。

 

吃饭的时候杨联才告诉她自己的接人行动并不顺利。 早上准点的那个时间杨联找了一个系里的师兄到机场等候,航班晚了七八个小时, 自然是俩人一场空等。晚上他不好意思再麻烦同一位师兄,就换了一位,没想到这个人号称自己拿了驾照很久,却自打考过就没怎么开过车,偏赶上芝加哥连降大雪,天冷路滑,出门还没多久就把车开雪堆儿里去了,人虽然没伤着,车一时半会儿都挖不出来。杨联最后只好弃人弃车自己辗转坐地铁到的机场,还欠了师兄好大的人情,心里很过意不去。

 

韩飞听着直想笑, 忍着牙痛不敢,慢吞吞地说, “我还以为我运气差呢!没想到你也。。。变成了。。。倒霉蛋,同病相连啊!”

 

杨联郁闷地说:“你看你,金面难露,魔法无边的,两位师兄都想见你,还没见到就全被逼退,半途牺牲了,魔力没法阻挡。。。”

 

“你。。。” 韩飞没力气跟他开玩笑, 白了他一眼,“我怎么觉着你把我说的跟霉运炸弹一样, 一路炸过来,所到之处,粉身碎骨, 你师兄这也是炸得尸骨无存了。。。。”

 

“哈哈哈哈。。。”  杨联忍不住笑起来, “你还是像以前那样, 就连倒透了霉。。。这件事都能让你说的这么有趣。。。”

 

不幸韩飞的乌鸦嘴一说完这句话,他俩就又被霉运炸弹飞起的弹片横扫趴下了, 韩飞到的那天晚上,因为连降风雪,出租车司机大概也不想挣这份辛苦钱,都回家歇着去了,机场出口的地方打车的人排成长龙队,韩飞看了都有缺血想晕的感觉。

 

杨联有了先前的地铁经历, 说没关系,坐地铁可以不受天气影响,而且地铁站离杨联住的地方已经不远,大不了到那里打的不用排长队。俩人这就摆弄着行李上了地铁。没想到才坐出几站路,司机就说因为风雪造成某个车站线路问题,不能再往前走,到此为止,把大家统统赶了下去。

 

于是杨联又把行李千辛万苦地挪到地面上来,只是等不着TAXI, 韩飞的兴奋劲过去了,依旧是牙疼难忍,虽然猫在地铁车站里面,但还是又饿又冷。 杨联用地铁里的电话叫了出租, 仍然不放心, 时不时到外面去观察TAXI的过往情况。

 

韩飞把身体靠在地铁站的墙根上, 困倦加上发烧,渐渐要失去意识的时候, 杨联忽然跑进来,叫了一声:"来了,来了,找到一辆的士!"

 

韩飞念了无数阿弥陀佛,觉得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她兴奋地跑出来,和杨联一起钻进了汽车,这才发现所谓的士,是个不打表的"野的士"。不过他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有人愿意在这个风雪的夜晚送他们回家,多少钱都没说的。

 

钱倒不是问题,可惜这位的哥对杨联的家,他们要去的地方十分不明白,看看地址,一路上只是说:"You tell me how to go there, where to make turns..."

 

杨联这才告诉韩飞, 他寒假刚刚从学校合租的宿舍搬出来,换一个清静的一居室。 结果冬天里仓促找不到房子,就把另一个 ROOMMATE预先为自己老婆团聚订好的房子顶了下来。 杨联的那个同屋订下房子之后,老婆家里出了点事情,要晚来几个月,就讲好先转给杨联,暂住一下作为过渡。 几个月后同屋老婆来了, 杨联再搬家。

 

这样杨联在韩飞到达芝加哥的前几天才刚刚住进新居,对地形是十分不熟悉。而且来去机场不是别人开车就是自己坐地铁,似乎还没弄清楚开车的线路。

 

杨联一路上战战兢兢地指挥,大约开到离新居还有几个英里的时候就开始黔驴技穷了。司机带着他俩在街上不住地乱转,然后问杨联"Are you sure you live here? It's YOUR home!"

 

韩飞自然 两眼抹黑,一点帮不上忙,只是盯着窗户外面看新鲜:

 

"这边的房子都是这么矮矮的,独门独户吗?整整齐齐像码的小砖头似的..."

 

"呀!这个房子有三层,红白相间,好漂亮啊!"

 

"快看!这家堆了个大大的雪人!鼻子冻得红红的,哈哈...眼睛是什么做的...?"

 

"咦?刚才我看过这个房子的,怎么又跑这个地方来了?"

 

随着韩飞越来越多看到自己已经见过的房子, 杨联也心虚了,说:"算了,算了,我们下车问路吧!"

 

他们偶尔看到一个人站在房子外面抽烟, 杨联就赶快下去拿地址去问。到底还是老住户啊, 三下两下总算是把他们一行指点出了迷津。

 

车子到了一栋青灰的小楼面前的时候, 杨联长舒了一口大气:"终于到了!" 他和司机一起把行李搬下来,两个人都拼命相互道歉,说自己不懂路,耽误了对方时间。

 

杨联使劲要塞给司机更多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让他总算接到老朋友了。

 

司机是使劲地不收,说最后一段冤枉路"should be on me!"

 

韩飞在一旁看了半天,心里想着,美国的"野的"司机都这么高风亮节哇!真让她见识了。

 

的士开走了以后, 杨联引导着韩飞沿着窄窄滑滑的小道去了房子的背后。韩飞这才发现一栋貌似很小的房子前前后后居然开出了上十家独门独户的单元。 杨联的家就在背面二楼,正对着后院子里一个已经被雪覆盖住了的形状复杂的滑滑梯,活像白雪公主的房子。

 

韩飞一进门,一股向往已久的热气扑面而来,“可算是。。。真的。。。到了啊!”她没想到从机场到杨联家还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杨联领她参观了一下, 是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两室一厅, 进门就是厨房饭厅合一有窗户的小间,除了炉头和水池, 几乎被一套玻璃圆桌和几把椅子占满了。 水池两边的两扇门分别通向一个卧室, 一个里面放了个双人的沙发, 晾衣架, 从国内带来的几个大行李箱, 还有个一个小衣橱, 这个卧室连着一个洗手间。 另外一间卧室则是一张queen的大床, 一览无余, 几乎顶到门和窗户, 什么也放不下了。

 

“哇, 杨联, 你一个人住。。。两室一厅啊!真是阔了。。。只是, 为什么。。。床。。。这么大。。。”

 

杨联呵呵滴笑着, “这是同屋用来住家的啊!你忘了? 他老婆要来的, 我是暂住, 等他老婆来,就开春了, 我先顶着lease, 开春好找房子。 ”

 

“哦。。。对了。。。我这脑子, 那。。。”韩飞看着一张大双人床和一个将将够两个人挤着坐下的小沙发, 疑惑地问, “今晚。。。。我。。。你。。。。睡哪?。。。。”

 

杨联看着她担忧的样子, 有点窘地笑了一秒, 说, “别担心, 我刚认识了楼上的。。。邻居, 跟他们说好了, 可以借住几晚。 你就睡我的大床。 床单什么我都刚换过, 那个同屋, 老肖, 人很仔细的, 为了老婆来, 特意买的一套崭新的床啊!这是这个屋子里唯一的新家具。 你。。我。。。都算是有福了, 沾他老婆的光!”

 

韩飞笑着说, “这房子。。。还真挺温馨的, 像过家的样子。。。”

 


“你不是才搬进来吗?就已经跟楼上邻居混这么熟了?都可以借住了? ”她接着问, “挺。。。有本事的啊!!”

 

杨联被这么一问, 脸上忽然显出很尴尬的表情, “唉!别提了!给口饭吃的救命之恩认识的, 你想听吗? ”

 

韩飞一听有故事, “当然当然了!我最爱听故事了!快说!我要不要拿小本本记下给汉大青年投稿。。。。”

 

杨联吓得一个抱拳, “韩飞啊!韩。。。主编。。。手下留情, 在下的糗事都被你抖搂出去, 佯装高大的形象全都被你折损完了。。。。”

 

“好吧好吧, 先听了再说。。。” 韩飞满脸期待满眼鼓励地看着杨联,

 

“你知道今年下了芝加哥二十年来最大的雪暴!祥林嫂的那句台词叫什么来着, ‘我真傻, 单知道。。。。’ 下雪的时候要及时扫雪, 哪里知道不扫雪的后果有多严重!那天我刚刚把家搬过来, 行李都没拆就在床上呼呼起来, 晚上大雪开始狂下, 我一直没醒, 到第二天早上, 外面积了一尺多厚的雪, 经过一夜, 全都冻成了冰, 打开家里双层门的里面一层木门,才发现外面的那层玻璃门已经全部冻住, 完全推不开了。。。”

 

“我家里一根毛的粮食都没有, 只有随身的一根香蕉和一包薯片。 我就把内门开着, 希望楼上有人下来的时候, 我可以求救。 但是大雪的天哪里有人呢? ”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人人都躲在家里, 我家的电话还没通,我从早上一直饿到晚上天黑, 想着要找不到人难道我要在家里活活饿死了?”

 

“我想去找一根棍子, 实在不行的话把外面的玻璃门砸烂, 遍寻家里, 没有工具, 连鸡毛掸子和拖把都没有。 最后你猜我怎么找出一条够硬的管子的? ”

 

韩飞听的津津有味,环顾了一下四周, 没看到一根棍子样的东西, 摇摇头,

 

杨联继续讲,  “我到厨房的水池底下, 把下水管道拧了下来。。。。那个管道很好拧, 两头松开, 一个长管子就可以取出来了, 用完了放回去, 而且够粗够硬。。。”

 

“那你用管子把玻璃门砸开了吗? ” 韩飞心惊地问,

 

“没有, 我拿了管子, 站在厨房的玻璃桌子上, 向天花板咚咚滴捅着发信号。。。。住在学校学生宿舍的时候, 经常隔壁或者楼上楼下有人太吵了, 就会用这招儿。 用棍子捅捅地板或者天花板, 相当于给对方提醒或者抗议一下, ‘你太吵了, 安静会儿吧’。 所以只要是在校的学生都知道。 我用管子对天花板有规律地捅了几十下, 一开始楼上当然是没什么反应, 人家也不吵, 我就坚持捅, 后来楼上人家大概觉得奇怪, 就回捅了几下地板, 大概是说, ‘你干嘛, 没事别瞎捅’。 我听到了很兴奋, 就继续有规律地捅, 是想引起他们注意, 求救。 ”

 

“再几十下以后, 楼上的人终于下楼来了, 是两个伊州大学芝加哥分校的中国学生。。。。看到我被关在门里面,门冻得严严实实,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俩从家里拿来一包化雪的盐, 在门口撒上, 大概一个多小时, 雪和冰松动点, 用铲子把冰铲开, 把门从外面打开把我营救了出去。还请我去他们家吃了晚饭。 后面几天我一直靠他们给我的挂面青菜和油盐酱醋过活的呢。 直到几天后雪化了点, 我才走出去到中国城买了菜。 ”

 

“哇!这故事。。。好曲折啊! 没经历过冰天雪地的人真是很难想象, 新手犯的小错误会这么严重。。。”

 

韩飞一边回味, 一边脑补着她所能想象的情形, “杨联。。。不好意思, 你讲的这个教训是挺。。。惨痛的。。。但是, 那个被困在玻璃后面的。。。冰雪囚牢, 还站在玻璃饭桌上。。。捅天花板的样子。。。。实在是。。。太。。。搞笑了!  我怎么觉得好像看到了冰雪尴尬版本的。。。动画片。。。呢? ”

 

韩飞一边说一边笑, 牙痛不得不让她用手捂住了右边的半张脸。。。“你讲这么好笑的故事。。。来逗我, 我牙痛得不敢大笑。。。会。。。憋出内伤的啊。。。哈哈哈”

 

杨联哭笑不得地看韩飞, “我就知道。。。你会笑得。。。这样。。。不遗余力。。。人家都讲得那么辛酸了!”

 

韩飞看着杨联脸上的笑意, “ 我为什么没看出辛。。。或者。。。。酸啊。。。”

 

杨联装作生气的样子,“你就是那个, 霉运炸弹都开花了。。。。你还。。。托着脸像看。。。焰火的一样的小女生, ‘哇, 花开的很好啊! ’ 就是你这样的。。。”

 

韩飞委屈滴回答, “我。。。没。。。没有吧? 我都已经被一个小小的智齿给炸。。。飞。。。了, 炸的魂, 飞, 魄, 散。。。呢”

 

杨联看了看韩飞捂着的半张脸, “好啦, 倒霉蛋。。。们。。。的故事到此为止, 你的这一天太漫长了, 谢谢你。。。不远万里。。。来看我, 我去拿几件衣服, 你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杨联说着站起来, 走到另外一间卧室去收拾一下这几天在楼上投宿的东西。

 

他一走出房门, 站在卧室床沿边上的韩飞就觉得坚持不住, 身体发虚, 她靠着床沿, 慢慢前倾, 一点一点把自己上半身放在了床上,  半张脸一贴上席梦思, 两只胳膊和两条腿就像被抽了筋条一样, 软下来,整个身体都压在被席梦思支撑的上半身了, “啊。。。”她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只愿长眠不愿醒。。。。”就真的不省人事了。。。

 

隔壁杨联回来的时候发现韩飞竟然已经在床沿合衣而趴, 昏迷不醒了,两只脚还在地上, 连鞋都没有脱。

 

他轻唤了几声, “韩飞。。。韩飞”没有动静, 韩飞微微皱眉,  双眼紧闭, 歪头睡着露出的半边脸看得出已经肿起来了。

 

杨联默默站了一会儿, 把床上铺着的毯子卷个边,反身盖在韩飞身上, 熄了灯走出家门。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