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

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
正文

欧阳枫 (5)

(2006-03-13 07:42:04) 下一个

欧阳拿到E大OFFER没多久, 转眼就到了这年劳动节。

靳明回C市参加庆祝欧阳的“接风PARTY”,说是接风,其实欧阳已经俨然一个主人了。除了原先已经在C市的同学,好几个在外地国内F大的老同学也都赶来,约定在周六下午到欧阳家集合。

因为离C市不远,靳明带着太太下午很早就抵达了。

欧阳在市中心临湖的高层建筑上租了一个公寓,楼下是车水马龙,人群熙来攘往。过条街就是一望无际的湖,和著名的景点海军码头。

看来这一次,欧阳真是彻底摘掉“来自美国农村”的帽子,成为一个大都市的“城里人”。

靳明一推开欧阳家的门,就看见穿过客厅几乎落地的窗户外正对着碧蓝如洗的湖,让人眼前一亮。

靳明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爽啊!你小子,终于翻身了。。。”

欧阳笑眯眯地招呼他们,“来来来,参观参观。”

欧阳租的是一室一厅,卧室和客厅两个房间平行并排,都有一个朝向湖面大大的窗子,因为楼层高,视野开阔,碧蓝的湖水尽收眼底,在太阳下竟然是如一个文秀女子出浴了一般,毫无遮挡,玉肌凝脂的惊人美貌,散发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欧阳的小窝,不光外面的天然环境好,室内的“人工”环境也挺漂亮。

清一色的樱桃木颜色的家具,黑灰色软皮的沙发,几个跳色的装饰枕头,银灰的玻璃茶几,配同色订在墙上的玻璃杯架。哪怕是墙角四分之一圆弧度的酒架里面,也很精心地放了形状别致的各色红酒,白酒,日本清酒和花案古朴的茶具。

窗台上放着一个艳红艳红的仙人掌,和一弯简洁青绿的幸运竹,这一抹红和一点绿搭配起来, 犹如大红樱桃和爽口清笋,别是一番味道。

“哇!不错啊你,欧阳,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的,眼光很独。”靳明不禁夸道。

说实在,欧阳以前在A大住的“狗窝”,还真叫人没看出来他的审美观相当不错,甚至都让人不敢想象,一个男生布置起家来,能够如此有心。

靳明扫视了屋子了一圈, 刮目相看了好几番,“欧阳,你真行啊,从哪儿整的这些家当啊?”

欧阳得意地说,“那还能从哪儿,我连车都没有,全从网上订!然后邮到我公寓楼下,用电梯运上来,在房间里组装的!你们来之前,我可是每天干活到半夜呀!SURPRISE吧!”

“网上买家具?”欧阳还挺CREATIVE,没有交通工具,照样能把家装全部搞定。靳明问,“你不怕照片和实物颜色不符?”

欧阳笑笑,“反正我都从一家订的,不符也都是一个色,凑合配吧。”

靳明惊叹,“你的狗窝现在真是脱胎换骨了。。。”正说着,眼睛忽然被欧阳床上没叠的被子抓住了,被子散乱地揉在一起,居然上面还能隐约看出年代已久,用蓝色圆珠笔写的欧阳的名字,还有几栋几门宿舍号,靳明大吃一惊,

“欧阳,你的被子。。。难道还是大学用过的?。。。居然都带到这儿了?”

“哎呀,我的被子”欧阳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怎么忘叠了。”他说着走上去开始收拾。一边回答,

“想不到吧。我出国的时候懒得去买新的,又不想到这边麻烦,干脆把被子顺道带过来了。”

靳明吃惊坏了,“这都。。。多少年前的被子。。。可以当出土文物啦!”他走过去,仔细看上面的房门号,说,“真亲切呀。这么老的东西,你居然都还留着。。。”

欧阳笑着说,“不懂了吧,这可是我的发迹之物,我就是睡着这个被子,离开我们家那个犄角旮旯的小城市,在国内F大度过N年时光,又漂洋过海到美国农村儿,现在居然到了C市E大!没准儿再过二十年,我还会睡着这个拿诺贝尔呢,到时候,这个被子可就值钱啦!拍卖价格50万美金!咋样儿,到时候你们家儿子上大学的时候,我就送你吧,当作是厚礼。。。”

“得得得,”靳明笑得前仰后合,“还五十万美金,你甭在那儿臭拽了!我还不知道你,连个陪你买被子,逛商店的人都没有,只好龟缩在自己的酸臭被子里,做白日梦,你呀,要是搂着小妞儿香喷喷地同床而卧,还不早把这五十万美金的被子扔垃圾堆儿了!”

一番话让靳明旁边的太太目瞪口呆,“哇, 人家欧阳一路奋斗加怀旧情怀,让人差点滔滔敬仰,怎么一下就被你三言两语给说得充满了“酸臭”气息了呢?真佩服你的乌鸦嘴啊!” 靳明太太同情地看欧阳如何作答。

欧阳对靳明翻翻白眼,想还击,看到靳明旁边的人又欲言又止, 碍着女生在场,毕竟和打电话聊天不同,不好再顺着恶心加肉麻的线路反唇相讥,只好干笑了两声,没说什么。

返回客厅,靳明一眼就看到窗台上一个望远镜,他立马拿起来向窗外张望,调了一会儿,乐开了花的样子,说,“你小子,挺会挑地方,肯定没事儿就坐在窗台上,喝着小酒,拿望远镜看楼下沙滩上的美女,是不是?嗯。。。沙滩上敢脱得只剩三点的女孩儿,身材都不错啊。。。“

看没两分钟, 又说,”不行,不行,望远镜看得我头晕,不看了。。。”

靳明放下望远镜,捶了一下欧阳的胸口,色色的笑问,“你。。。拿望远镜看了半天,也没把一个看到你屋里来?”

欧阳不屑一顾地瞟靳明一眼,转头对他太太说,“我说,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家老公啊,你瞅他说话不把门儿的样子,怎么跟原来一个德行!”

靳明太太模棱两可地说,“我哪里管得住他,我要是知道他原来是这个德行就好了!”

靳明一看风向转到他那里去了,赶快截住话头,说,“欧阳,不要想转换话题,在说你呢!今天晚上吃饭,枫来不来呀?”

欧阳摇摇头,没说话。

靳明说,“为啥?专门为了你的接风聚会,她都不来?”

欧阳白靳明一眼,说,“来干嘛?不是你说她是我小情人吗?回头我们俩眉来眼去的,还不都被你们一群火眼金睛地透视完了?!我在朋友圈儿里还做不做人了?!”一句话半真半假的话顶得靳明哑口无言。

然后欧阳才继续解释说,“反正我们都成同事了,也无所谓接不接风,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嘛。”

靳明没说什么,有点郁闷地回了欧阳一眼。

欧阳抬表看时间还早,说,“反正现在一个人还没来,我们到楼下逛逛吧,你们也好久没回C市了,我住的这个地方还正是闹市中心,值得一看,我们不走远,等外地同学打电话了,咱们就走回来,如何?”

靳明夫妇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们住在C市的时候,也很少来市中心玩儿,上班和住地都在郊区,市中心不光远,还很不好泊车,有时候想想麻烦,一懒也就算了。

三个人兴致勃勃地走到楼下,一转弯儿,居然就是一个新开的艺术展览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欧阳说,进去看看吧,虽然还没完全竣工,但已经开始营业了。

所谓的馆其实是一栋摩天大楼的下面两层。临街全是玻璃窗,从街上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分隔的一间一间展厅,挂着不同题材,不同风格,和不同质地的现代绘画,有油画,版画, 水彩画,金属画什么的,每一副都非常之大,似乎很昂贵的样子。

欧阳说,每天站在街上等公汽的时候,他都会在这里流连一会儿,他特别喜欢正挂在临街墙上的一幅,大概有四尺乘六尺那么大,整幅画就是一个男人大大的脑袋,半侧着,微扬着头,眼神和表情都比较中性,看不出什么特点,就是有点桀骜不逊的叼着一个烟斗,烟斗上是另一个人头,有些愁苦的表情。

靳明站在街上把这副图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明堂,不禁好奇地问,“就是个人头吗?好---在哪里?”

欧阳笑着说,“你不觉得,这幅画,有点,弱肉强食的意味吗?一个人就那么轻易地把另一个人头架在烟斗上,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吞云吐雾,而烟斗上的人在那么个岌岌可危的位置,就是所谓仰仗别人的鼻息嘛?”

“WOW,”靳明连连惊叹,“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你还。。。真行,看来是做教授的料儿啊,有点思想。”

欧阳笑笑,“其实我也是难得能从画儿里看出点什么思想,就是每天等车,站马路对面,总是琢磨着这个大脑袋挂在艺术馆这么显赫的位置是为了啥,谁知道我琢磨对了没有,不过我真的挺喜欢这副画,正好我客厅沙发后面的一大片墙没有东西,我就想把它搬回家呢!”欧阳越说越像真的,走进艺术馆,就向接待的小姐走过去。

没想到小姐说,那幅画在挂了四个月之后,终于在上个星期被人买走了!!因为是分期付款,买家只付了定金,所以画还在厅里挂着,其实已经有了主。

欧阳痛悔地说,“怎么会这么不巧啊?!我一直想等到自己手头宽松一点就把它买下来,怎么会就在上个星期??”

他问销售小姐还有没有另外一副,小姐说,他们出售的作品都是艺术家原创的,卖掉一幅是一幅,都没有重复,除非他们再次联系作者,作者愿意再依样画葫芦重新画。但是一般的艺术家都不太愿意,因为他出手的作品经常是连自己也没有原样了,再画,仍然是创作,肯定和原先不一样。

欧阳只好留下电话,沮丧地离开了,临走还用数字相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悔不迭声地说,“我怎么就晚了那么一点呢?早知道,我也可以交定金,我总想等下个月手宽松点,攒够了钱,就把它买下!唉。。。我怎么,总是这么。。。傻。”

靳明安慰了欧阳一阵,接着在馆内乱逛,不过欧阳再没有看上什么别的,只是像一样走马观花地随便看。

一会儿欧阳的另一个外地来的同学打进电话,说是快到了,三人就赶快撤回了欧阳家里,守株待兔。

晚上在中国城一个有二楼包间的地方吃饭,前前后后来了十几个人,大多数靳明都没有见过,是他F大转系后经管院地老同学。

除了欧阳一个人没有伴儿,全是成双成对的。靳明也弄不清来的夫妇们到底男的是欧阳同学还是女的,好像欧阳都和他们很熟落,大家一边感慨欧阳就是因为能够抵御美色的诱惑和俗事的干扰,才能在三十岁之前从名牌商学院毕业,拿到还好歹算不错大学的FACULTY职位,顺利荣升“金光棍儿”之列。

欧阳喜笑颜开地喝了两杯,说,“也好,你们大家都来恭维我吧,等你们七年之痒的时候,没准儿我还在新婚大喜呢!”

大家都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在座的已经有人正在七年痒着呢,希望十年危机的时候能赶上欧阳的大婚。

席见有人忽然问起枫,“枫怎么没来呀?你们这一对儿金童玉女,怎能缺席一个?”

欧阳有点尴尬,“不要乱说啊,人家已经婚了,劳动节出去玩儿,没准儿补蜜月呢!”看来“乱说”的还不止靳明一个人。

吃饭的包间正好备有一个卡拉OK机,一个机子就集了两万首,大伙儿凑热闹,酒足饭饱后你一首,我一首地唱了几个回合。

欧阳还真是挺得人缘儿的,席间的男女夫妇们,但凡老公不大能唱的,不愿开口的,老婆(或者女朋友)们都拉上欧阳凑数,合唱了几首,从《深情相拥》《清者自清》《长流不息》《好人好梦》,到《当爱已成往事》什么的,欧阳是来者不拒。

等到一曲《明明白白我的心》响起来的时候,靳明看着欧阳摇头晃脑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枫央求欧阳被拒绝的情形,心下竟然有许多怅然,不知道她如果来了,还会不会要求欧阳合唱,也不知道欧阳还会不会躲闪---当然生活本就没有如果。

靳明在人声鼎沸的PARTY上不断地想起枫,这个仅仅见了几面的女孩儿,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美丽,欧阳和她若即若离的故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如果枫在,和欧阳一起,该是多好的绝配呢?”靳明止不住地叹,然后又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人家主角都没有怎样,一个旁观的乱点什么鸳鸯谱,除了祝福枫找到自己的真爱,还能多想些什么?就这么,又有些释释然。

一伙儿人一直闹到餐馆关门儿时间,才意犹未尽地散场。

回欧阳住处的车上,他大概PARTY上把话都已经或说,或唱,耗尽了似的,一路上都是无声。靳明和太太坐前排,时不时讲几句话,虽然C市已经近十一点,大家一点都不困。

等车开进了市中心,就更叫人没有睡意了,到处是都被紧紧密密的路灯照得亮如白昼。节日的晚上,欧阳公寓对面码头上好像才刚刚苏醒,歌声鼓声喧哗不断,焰火也不停升空。

靳明在车库里泊好车,欧阳忽然说了一句,“走,我们到码头上喝一杯?”

靳明笑嘻嘻地应和,太太也欢呼雀跃地赞成,这样有生气的城市之夜,谁又会舍得闭眼昏睡?

三人上了码头,靳明和欧阳买了一小打啤酒,太太直奔冰激凌店,寻得爱吃的风味,满意地和他俩汇合。

三人倚着栏杆,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满腹心事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好美啊!”靳明太太旁若无人地叹一声,两个男人都没有回应。

欧阳手执酒瓶,一口接一口地喝,一会儿看着湖面,一会儿转过身来随意地打量着闲步的男男女女,脸上好像很严肃,一会儿又转过去靠栏杆上了,甚至似乎有一点心烦的样子。

靳明则是小口小口品尝似的,好像对酒本身更感兴趣,他特别不胜酒力,没喝多少,脸上已经呈猪肝一样的紫红色。

靳明太太不想扰乱这份沉默,始终没有吭声,想等待其中一个开口,通常这俩胡说八道的人能安静这么久,都是有酝酿的话要说。

一直等了很久,欧阳才终于说,“你知道,我一直特想,买楼下的那幅画。。。每天路过的时候,都在暗自欢喜,想象着,把它挂到我家墙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这一开口, 说的竟然是不着边际的下午, 这么浪漫惬意的夜晚,他还在想着那幅画。

“嗯,今天没买到,你很伤心,是吧?”靳明若有若无地扫欧阳一眼。

欧阳反过身,好像看着街上的人似的,漫不经心地说,“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期望了很久,总觉得它会一直在那里等待,可是最终,等你READY的时候,就已经TOO-- LATE了。。。”

欧阳的声音很低沉,似乎有些说不下去的苦楚,他猛灌了一口,喉结跟着抖动了一下。

靳明在原地没有动,没看他,只是也跟着灌一口,说,“早对你说过,该出手时不出手,你会后悔的。。。”

沉默,很长的沉默。

他们俩说话似乎总有点一语双关,跟打暗号差不多,听着跟读海明威小说一样,句句简洁似有无穷,只是读完了仍觉得糊涂,大概除了他们之间相互理解,外人还真有点搞不清楚。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时不时碰碰杯,交换一个我看不懂的眼神,不知道是“忘了过去吧,哥们儿”,“谢谢你理解我”,“庆祝你开始新的旅程,好好干”,还是“废话少说,干了这瓶”之类的。

一直到剩下最后一瓶的时候,好像才从刚才沉闷的气氛中恢复过来,

欧阳说,“C市真漂亮啊,我一点都不后悔,来到这里。”

靳明敏锐地问,“你,难道还有别的选择?”眼光直逼欧阳。

欧阳闪开目光,说,“当时加州的T大也给了我OFFER。”T大总体上是一个比E大好很多的学校,虽然商学院的排名不太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去?”靳明理所当然地追问。

欧阳没有回视,只是盯着湖面,“E大先给的OFFER,而且。。。枫帮我联系推荐了好半天,帮了很多忙,我觉得。。。要是不去就不好了。”

“就只是因为这个?”靳明看了欧阳半天,没等到欧阳的回答,就自己接下去说,“其实也没什么,C市就这点好,还有其它好学校,你就是想进C大,也还有个努力的方向。”C大赫赫有名,还真出过诺贝尔奖得主。

欧阳笑了,恢复了他的拽气,“就是!既然来了,我的目标就是C大,它现在居然还没看上我,真是睁眼瞎!等我在E大混几年,再跟它论理去。”

靳明也笑,“好!我等着,还等着你那臭被子拍卖到五十万呢!”俩人说到这儿,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顿时就轻松了。

一会儿听到船启航的汽笛,欧阳忽然问,“你们知道这码头上来的,什么人最多吗?”

靳明楞了一下,“还不是热恋男女,或者俊男美女什么的?”

欧阳笑了,“差不多,但不完全对。”说着看看那艘即将启航的船。

这个码头只是一个内陆湖上的小码头,并非什么打鱼出海人的始发地,多半乘船的人,特别是晚上出发的人,都是新婚的夫妇,邀集了一帮朋友,到很远很远的湖心小岛上去度过“初夜”和狂欢。

靳明对欧阳说,“是新郎新娘,对吧?”

欧阳点点头,“一点不错。我第一次来C市,参加同学婚礼,就是在一艘夜行船上。湖面上都是一对一对新人和他们朋友,向湖心岛进发,一路上音乐和欢声笑语不断,新婚夫妇的蜜月和婚姻,大概就从这儿起始吧。当时我觉得气氛特别好,深受触动,就想着,等我结婚的时候,也要在这里租个船,搞一个梦幻之旅。”

靳明听了,默默地似觉得有些伤感,上次欧阳来的时候,枫也在的,也许,仅仅是也许,欧阳的蜜月之旅里是想过枫的。。。而现在,欧阳只是在这儿喝闷酒,孑然一身。

想了半天, 靳明终于说,“现在也还来得及实现!至少你已经来了C市,天天住在梦幻之旅的起始码头,说不准也离着旅程不远了。”

欧阳笑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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