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随想
人类社会在形成之初就伴随着战争,几千年走来,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兴亡,战争通常是把一切推到重来的过程,杀戮自然如影随形,古时候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不是嘴里说说这样容易,那时的军功是用人头计算的,所以当历史传颂着西楚霸王的威名时,不能忘了,他麾下的士卒驰骋疆场时马鞍上挂满一串串人头,那些不再是同类身体的一部分,而是记录功劳的通用货币,生命在战争中没有价值,割掉一茬春风一吹还有一茬,直到一个强者最终打遍天下,威加四海,社会动荡才会慢慢平息,等到下一次的某一群人诉求不满,再重启烽烟。
人类历史的车轮已经在分久合,合久分的轱辘里滚了如许年,今天社会现代了,科技发展了,公民意识强大了,互联网攒的地球快成一个村儿了,多希望人已经跳出了从前无休止的循环,争端可以不再以毁灭肉体来解决,不管多难以忍受彼此,但最起码双方的生存权可以得到尊重,然而战争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的最首选,武力震慑,死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城市永远是谈判桌上最有力的砝码,网络上的地球村不过是给人们带来了直播战争的便利,仅此而已,一切都没有变。
二战时,当茨威格流亡到巴西,回头看着燃烧的欧洲大陆,痛惜的说(我愿再一次引用他在《昨日世界》里写的这段话):“那是被理想主义所迷惑的一代人,他们抱着乐观主义的幻想,以为人类的技术进步必然会使人类的道德得到同样迅速的提高,而在我们今天把太平一词早已作为一种幻想而从自己的词汇中抹掉的人看来,那是十分可笑的。由于我们这一代人在这个新世纪里已学会了对任何集体兽行的爆发不再感到惊异;由于我们等待着在未来日子里还会有比以前更加臭名昭着的一天,所以我们对人的道德的可教性是大抱怀疑态度的。
我们不得不承认弗洛伊德的正确,他看出我们的文化、我们的文明只是随时都能被破坏性的罪恶欲念的力量所冲破的薄薄的一层。我们今天的人已不得不使自己渐渐习惯于生活在一个没有立足点、没有权利、没有自由、没有太平的世界。我们早已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摒弃了我们父辈们的以为人性会迅速和不断提高的信念。。。。
不管现在每天在我耳边聒噪的是什么,不管我自己以及无数和我命运相同的人经历过怎样的侮辱和磨难,我仍然不能完全违背我青年时代的信仰: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挫折,总有一天会重新好起来。今天,我们怀着偶然若失、一筹莫展的心情,象半个瞎子似的在恐怖的深渊中摸索,但我依然从这深渊里不断仰望曾经照耀过我童年的昔日星辰,并且用继承下来的信念:我们所遇到的这种倒退有朝一日终将成为仅仅是永远前进的节奏中的一种间歇来安慰自己。“
历史是多么的相同,他描述的理想主义不就是我们的现在吗,他正身处的残忍世界也许就是我们的未来,他怀抱着的那种深切的看不到希望的恐怖我们也许正在慢慢拾起,只是哪怕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轮回,我们也无能为力。
他在里面提到弗洛伊德,这个现代心理学的奠基人,当年面对战争也曾有过狂热,一战爆发时,奥地利的皇储被刺,维也纳人爱戴的弗朗茨老皇帝悲伤难忍,民族主义燃烧起来,战争打响,弗洛伊德成年的儿子们都上了战场,他自己深恨年迈,否则也要去扛枪。这种激情维持到亲戚朋友家陆续接到报丧的消息,战争夺取了无数青年的生命,弗洛伊德才清醒过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糊涂,是个视而不见的危险的大傻瓜。居然会颂扬战争!居然会为了自己的国家要去征服世界而热血沸腾!谁也征服不了谁。唯一的征服者是死神。。。。使他感到耻辱的是,他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教授大半辈子致力于研究人类本能和无意识的动力,居然成了一个傻里傻气,盲信盲从的受害者,拜倒在人类最原始的冲动的脚下:格斗,屠杀,征服!”
他后来总结,战争就是德国的农民死在法国的田里,法国的农民死在德国的田里,所以二战的时候他应爱因斯坦的邀请共同出版了二人反战的通信集。
可见一个如此高杆的心理学科学家在种族情绪的裹挟下也是会丧失理智的,利益躲在民粹这面旗下可以指挥大多数的人投入狂热的战争,站在这样的洪流下想要冷静思考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许就是战争的魔力,鲜血和眼泪在这种魔力下变得不值钱,今天对于战争的爆发我们仍然束手无策,但是看看先贤们的挣扎和痛悔,不管那些杀戮背后是怎么样的利益纠葛,不管这是不是历史的必然走向,该流的眼泪是一定要流的,只是为了那些倒在田里的生命,我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