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代的物质条件真的是很差的。每天人们生存必须的的一日三餐,哪里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在那个年代里,能够吃饱肚子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要想吃的好一点,那可真的是一种奢望。
刚下乡的时候,按照当时的规定,国家对于每个知青有一定的补贴。因为当年农村的收获季节已经过去了,知青无法分到粮食,所以国家供应商品粮一直供到来年夏收以后。同时,给每个知青每个月有十几元的补贴,用于购买粮食和副食。所以在下乡的前8个月,我们还是一直享受国家的粮食供应,国家还发给每人发放一定的现金补助。但是这些钱都是集体来操作的,实际生活中,一部分用于食堂的生活管理。
当时全国的粮食供应是定量的,我们知青每个月好像是32斤。陕西地区商品粮供应,在每个人的定量标准下,百分之六十是细粮,面粉;另外百分之40是粗粮。粗粮就是现在所说的杂粮,那时主要是玉米面。根据陕西农村的生活习惯,每天早上,天一亮,就下地上工,大约10点左右,回来吃早饭,稍事休息,就又出工了。干活到下午两三点,回来休息,吃晌午饭,4点多再出工,直到晚上6点左右,收工。这时食堂是没有晚饭供应的,农村把这顿饭称为“喝汤”,就是随便吃点馒头或窝头,喝点水或者咸汤之类的。我们也一样,到食堂买个馒头,随便吃一点就过去了。
我们的早饭,通常是玉米渣稀饭,馒头或者玉米面窝头和咸菜。咸菜是在当地供销社买的萝卜条之类的咸菜,不像现在这样那样的咸菜种类很多,那时候最流行的就是大头菜和刚才说得当地供销社腌制的咸菜。这种咸菜买回来洗洗,切成条,一勺食用油,烧热,炸点干辣椒,泼在咸菜上面,算是有点油水。那时的油也是限量凭票供应,每人每月只有4两油。中午饭,一般就是汤面条,最常做的就是荠花面,就是切成菱形的面片下在锅里,下点菜比如白菜萝卜之类的,用一点葱花浇上一勺热油,就成了汤面。然后就上馒头,就是午饭了。这种伙食品种几乎常年不变。
由于副食不够,油水太少,全凭一点粮食当家,所以我们每个人的饭量都特别的大。就我而言,中午这顿饭,通常一碗汤面条,然后一个或者两个杠子馍。所谓杠子馍,就是馒头,通常的馒头,一般是二两一个,但是到了农村,馒头制作成一个长条像杠子一样的形状,每个四两。这样一来,一顿饭几乎就是一斤的粮食下去了。
由于是食堂制度,所以每个人每月按照粮食定量发饭票,吃多吃少自己控制,但是对于男知青来说,当时的定量很难够吃,所以常常不到月底就领取下月的饭票了。好在有时回家,混点家里的,来得时候还要再带上一点咸菜副食等等,可以稍稍改善一下伙食。
最关键是常常几个月没有肉可以吃,所以就有了现在看来的很多趣事。刚下乡时是冬天,农闲季节,但是那时农闲,人却不能闲。平整土地、修大寨田、农田基本建设、修水渠甚至上山采石头等等,科研站的活路不多,我们就经常被派到到其它小队去干这样那样的农活。有一次我们知青集体到附近的山上干活,大概是12月元月的样子,天气很冷。回来的路上,有人眼尖发现路当中有一个死去的喜鹊,一个男生赶紧上前拾起来,提了回去。到了晚上,弄点热水退了毛,在带来的煤油炉子上炖上了,然后嘎巴嘎巴就给吞掉了。
还有一次,两个小子把站里一个农民的一条不大的狗给收拾了,晚上炖了好长时间,然后把我们睡着的人都给弄醒,每人尝了一点肉。后来站里为这个事情专门调查,等到调查清楚后,那两个小子一口咬定,所有的人都参与了,因为所有的知青都至少吃了一块肉,后来只好也就不了了之了。
为了吃点肉,不少人真是费尽心机。有一次,一个小队病死了一头牛,队里把牛就埋了。科研站的几个年轻农民说起这个事情,就筹划着要搞这头牛,几个知青就怂恿着。到了晚上,到埋牛的地方,挖开,硬是从这个死牛身上割下一些肉,几个知青也得到几块肉,回来后拾掇拾掇也给吃掉了。
春天到了,四五月份的时候,农民养的羊开始下羊羔了,刚出生的羊羔,很小一点,毛茸茸的,当时在公社的集市上,五毛钱一只。有的知青就买下羊羔,回来后杀掉,剥了皮,炖一下,肉很嫩,只要20分钟肉就烂了,然后连骨头带肉和汤就一起下肚了。
下乡第二年,科研站领导安排我们自己养了两头猪。其中有一头掉到水窖里面淹死了,另外一个后来就顺利长大了,76年中秋节的时候,我们就安排就把这头猪杀了,改善一下伙食。这是我们下乡后第一次大块吃肉,我记得一共吃了两、三顿带肉的烩菜,真香啊,现在似乎还记得当年的肉香味。猪肉吃完后,剩下两大脸盆的猪油,不知是谁用刚蒸出来的热馒头中间掰开,涂上一层猪油,再洒点盐,呵,同样的香味可口,于是大家纷纷效仿,很快两大盆的猪油就这样吃完了。这种记忆在我的脑海里存留了很长时间。后来离开农村上了大学,有一年暑假回家,刚好碰上母亲蒸出的热馒头,恰好也有一碗熟的猪油,我就又重温了一次当年的吃法,但是这次无论如何也吃不出当年的那种香味了。
也是从第二年开始,76年春天,在科研站的土地上,站里面安排我们自己种了一些蔬菜,有茄子、尖辣椒、豆角、西葫芦等等,秋天又种上了白萝卜、胡萝卜、冬瓜,这样就有了蔬菜可以享用了。我现在一直都有有一种吃辣的嗜好,而且吃的特别凶。我上大学在湖南,湖南人能吃辣的吧,四川人也是能吃辣的,但是我们到湖南工厂实习时,吃工厂的食堂,那个饭菜全部是辣的,连鸡蛋汤都有辣椒面,我们班上全国各地的都有,许多人特别是江浙一带的南方人,简直没有办法吃饭,连几个湖南本地人、四川人都喊叫受不了,可是我确吃的有滋有味。这种嗜好就是下乡时候养成的。那时夏天麦收以后,新的小麦磨出来的面粉蒸出的馒头特别的香味可口,但是晚上下工后的“喝汤”,到食堂买个馒头,确没有菜。于是就到后面的菜地择一点尖辣椒,有时候切碎在煤油炉上用铁锅炒一下,吃着很香;有时候,切碎,用盐腌一下,再放醋调一下,也很香;还有一招,新鲜的尖辣椒,搞点盐,吃一口馒头,咬一段蘸盐的尖辣椒,同样妙不可言。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尖辣椒可是十分十分的辣啊,那里像现在的辣椒品种,几乎没有辣味了。我吃辣椒的能力就是那个时候练就出来的,直到现在,在我最嗜好的菜肴当中,湘菜的尖椒炒肉绝对是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