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危险近在眼前
墨蕊荌的科研启动基金到位后,她立即订购了许多试剂和实验用品。她没有立即招人,因为她知道劳工费太贵,况且这个时候,她想自己先亲自做一些实验,更多地摸索一些实验方法。
即使是在法医办公室上班,墨蕊荌下班后也会来到实验室,并在那里待到很晚才回家。她周末几乎都在实验室里,有时艾瑞克也来帮忙。
不知不觉中春天来了,几条主要街道上的郁金香都娇艳地绽放着。
一个周六早上,墨蕊荌和艾瑞克在中央公园跑了一圈之后,一起来到实验室。他们计划做一个鸦片药物成瘾死者的海马区脑组织的活性分子受体的微阵列研究。墨蕊荌看到格瑞格办公室的门开着,有点喜出望外,她正打算找个时间,给他说艾瑞克暑假实习的事儿。
墨蕊荌带着艾瑞克来到格瑞格办公室门前。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正当他们要往回走时,格瑞格从厕所的方向,向他们走了过来。墨蕊荌赶紧把艾瑞克介绍给了格瑞格。
他们聊了几句,格瑞格见他们两个站在那里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就把他们让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是你男朋友?”格瑞格对着墨蕊荌问,眼睛睁得大大的,他额头的皱纹更是显得又深又多。
墨蕊荌点了一下头,脸一下子红了。
“年龄不是问题,关键是要志同道合。很显然你们两个志趣相投。”格瑞格开门见山地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评论着。
墨蕊荌想赶快言归正传,她正要张口提艾瑞克暑期想来这里做课题的事儿,格瑞格对着艾瑞克说:“我没有女儿,当年墨蕊荌跟着我做课题的时候,我妻子苏菲(Sophie)和我就特别喜欢她。在我们的心中,墨蕊荌就是我们的女儿,她的科研劲头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墨蕊荌听着,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艾瑞克转脸深情地看了一下身边的墨蕊荌,伸出右手抓住了她的左手。
听墨蕊荌说明来意后,格瑞格大笑:“难道艾瑞克跟着你做不行吗?”
墨蕊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将来写推荐信什么的,是不太方便。”格瑞格看墨蕊荌没有回答,自己倒给出了答案。
“艾瑞克,你喜欢哪个方面的课题?”格瑞格问。
“我喜欢记忆和情感方面的研究。”艾瑞克不假思索地说。
格瑞格一听,又笑了:“那你就跟着她啦,不过你得每个星期都给我汇报你的实验结果。”
“好,太好了!”艾瑞克激动地说。
他们从格瑞格的办公室出来,艾瑞克说:“没有想到诺贝尔获奖者也有儿女情长。”
墨蕊荌在艾瑞克背上拍了一下,说:“你以为他们都是怪物?”
墨蕊荌赶在截止日期的前一天,把三个NIH科研基金的申请都寄了出去。之后她给自己放了一个晚上的假,她和艾瑞克一起去百老汇看了一场芭蕾舞剧——战争与和平。这是由俄国的一个著名的芭蕾舞剧团编演的俄国著名作家托尔斯泰的长篇巨著,场面气势恢宏,人物复杂。墨蕊荌和艾瑞克都很喜欢。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墨蕊荌着手写两篇文章,一篇是关于毒品对记忆细胞影响的,一篇是关于应激后综合征的。她一边写,一边修改,一边做实验补充着数据和结果。
很快艾瑞克的暑假就开始了,他在洛克菲勒办了临时的ID卡,成了这里的一位科研工作者。他的指导老师是格瑞格和墨蕊荌,他在这里的劳动报酬由墨蕊荌的科研经费供给。他本来是不想要钱的,但这是这里的规定,他也只好接受。
艾瑞克也特别爱钻研,虽然还没有进入医学院,他已经有了很多医学知识。除了墨蕊荌给他的文献,他自己也查出很多相关的文章,有空就读。
除了墨蕊荌在法医上班的时间外,墨蕊荌和艾瑞克几乎每天都形影不离。
这天,墨蕊荌和艾瑞克一起在一家餐馆吃晚饭,艾瑞克的手机响了。餐馆里非常嘈杂,艾瑞克拿着手机去了外面。
艾瑞克回来后,说那是米兰的电话。
墨蕊荌一听是米兰,有些意外,她知道艾瑞克和米兰关系不好。
“米兰现在经常给我打电话,她想让我两个妹妹也去哈佛读书,所以经常问我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
墨蕊荌一想,艾瑞克的双胞胎妹妹巴黎和东京也已经上中学了,是该准备申请大学的事儿了。不过像米兰这样的人,竟然这么重视孩子的教育,倒有点令她吃惊。
“你两个妹妹学习都不错吧?”墨蕊荌随口问。
“她们都很聪明,进哈佛应该不是问题。”艾瑞克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她们和我们不同,她们会是哈佛的名流帮。”
墨蕊荌明白艾瑞克的意思。哈佛有许多名流、富商和权贵的子女,他们能被哈佛录取,靠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成绩,他们父母给哈佛的捐助和其他方面的支持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艾瑞克虽然是知名歌手的儿子,但他能进入哈佛与他父亲即饮没有一点关系。他也没有在他们学校的名流圈子里,这和墨蕊荌一样。
艾瑞克两个多月的暑假很快就过完了。
格瑞格对艾瑞克的表现非常满意,他在艾瑞克和他告别时对艾瑞克说:“艾瑞克,我们都很喜欢你,希望你能来这里读博。”
艾瑞克回到了波士顿,开始了他大学最后一年的生活。不过,他周末只要有空,就回纽约,和墨蕊荌一起做实验。
墨蕊荌的两篇文章都已经完稿。她把初稿发送给了格瑞格,让他审校。
九月中旬,是NIH公布获得资助的科研基金的时候了。墨蕊荌有些紧张,她清楚,她那七八年的科研间断期,很有可能会影响她的科研基金的申请。她想着如果能有一个课题得到资助,她就会非常满意了。
“开榜”的日期到了,墨蕊荌打开自己的电子邮件信箱,看着六七个从NIH发来的信,心里七上八下。她忐忑不安地打开了这些信件,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的三个课题全中了!而且评分都很高。加上洛克菲勒一分对一分的资助政策,也就是说,将来的五年内,墨蕊荌将有近一千万的科研经费!
得知消息的艾瑞克激动得不行,当天夜里便驱车赶回纽约给墨蕊荌庆贺。
一时间,墨蕊荌上了洛克菲勒新闻的头条。
另外,墨蕊荌的两篇文章也被神经科学的核心期刊接受了。
只有半年多,在兼职的情况下,墨蕊荌所取得的成绩超乎了人们的想象。
当然,像格瑞格这样以前就见识过墨蕊荌的科研激情和她科研进展的疯狂程度的人,对她现在的成绩也没有特别意外。
这是个周日的早上,中央公园里秋色宜人。墨蕊荌和来纽约参加一个时装会的派盾在公园里散步。艾瑞克因为在准备几个科目的考试,这个周末没有回来。
墨蕊荌说起她和艾瑞克一起做实验的趣事儿,派盾来了兴致,说想去她实验室看看。
他们两人来到洛克菲勒,在实验室的过道里,碰到了丁强。他们和丁强打了个招呼,然后进到墨蕊荌的实验室。墨蕊荌给派盾介绍着她的各种仪器,无意间,她抬头看到玲花和胜男站在离她们实验室不远的过道处,向他们好奇地张望着,并窃窃私语。一丝不悦在墨蕊荌心中一闪而过。
果然不出墨蕊荌所料,周一的午饭/休息室内,关于她的八卦把那个中国人的饭桌上的欢乐气氛推向了一个高潮。
“哎吆,她这个男友也是超帅超帅,看那大长腿,那张脸,绝对是名模。”玲花一边说,一边砸着嘴。
“是啊,这个和那个风格不同,不过也超年轻,绝对不超过25岁。”胜男端着一杯水,一边喝,一边说,还不住地往过道方向看着。
“这个女人也真是精力充沛,整天工作、写课题、做实验,还有时间交这么多男朋友。”丁超吃着自己的午饭,非常得意,因为是他最先发现了派盾,并告诉了玲花和胜男。
夏雪、梅红和婵娟听他们三个说着,有些遗憾,因为她们没有见到派盾。
“你说这个美国人也真是,她哈佛的男友那么好,还嫌不够。”梅红说着,向墨蕊荌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光来流露出一种鄙视。
墨蕊荌听着,有些忍无可忍。她心里对这些人开始有了一种憎恶。她想起多年前自己一家人在这些人长大的国度里的遭遇,心里对这些人又有一种隐隐的恐惧。
其实派盾这次来,还捎来了一本艾瑞克母亲的新近的影集。墨蕊荌翻了一下,依然是高质量的制作,里面的塔利亚依然雍容华贵,里面的住宅依然富丽堂皇,但在墨蕊荌眼里,却都是那样的可怕。
晚上墨蕊荌躺在床上,想着遥远的中国和希腊,眼前浮现出的是一片漆黑得像夜一样恐怖的场景。
这是个周一的早上,天上乌云满滚,看着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墨蕊荌刚一进入她洛克菲勒的办公室,闻到一股味道,怪怪的,她细闻,却很快又什么也闻不到了。
墨蕊荌没有太在意,她打开电脑,开始写一篇文章。
晚上回到家里,墨蕊荌感到双眼都痒得难受,她得不住地揉搓。她来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眼结膜有些充血,像是对空气中的什么东西过敏,于是她去超市买了一小盒治疗过敏的药物,吃了以后,症状有些减轻。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在法医办公室,眼睛没有再有问题,墨蕊荌也就把这事儿忘了。
周四早上,墨蕊荌来到洛克菲勒的办公室时,又闻到那股怪味,她告诉了一个叫卡拉(Karla)的秘书。卡拉来到她的办公室,使劲闻了闻,说什么也没有闻到,不过她叫人送来一个空气抽滤机,一个圆柱形的白色像风扇一样的东西。打开后,抽滤机发出呼呼的响声,不过墨蕊荌感觉屋里的味道确实好多了。
这天墨蕊荌回到家里冲澡时,吓了一跳,她发现地上的水一片红。开始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俯身细看,水确实是红的,并且她看出来那是从她下体里流出的血水。墨蕊荌知道这天不该是她例假到来的时候,她突然想,是不是自己怀孕了,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没有打算要孩子,她和艾瑞克一直都很小心。
从浴室里出来,血还顺着下体往下流,墨蕊荌放了一个卫生巾,方才睡下。
第二天(周五)早上,墨蕊荌有些头晕,并且感觉手臂的皮肤好像不停地被人用针扎着一样,不过整体的精力状态还行,所以她又去洛克菲勒上班了。
来到她洛克菲勒的办公室,那股怪味又扑鼻而来,墨蕊荌赶紧打开空气抽滤机,她弯腰时发现她桌子下方墙根处土白色的地毯上有一小片污渍,好像是一种液体,她向上看了一下,屋顶和墙壁上都干干净净,液体肯定不是从上面留下来的。她拿了一片纸巾,对着污渍处擦拭了一下,发现那是绿色的液体,有着浓烈的怪味。墨蕊荌断定液体是从实验室那边过来的。她这样想着,突然感觉走路脚有些空,掌握不住平衡,她赶快叫来卡拉,让卡拉叫人把她送往医院,同时她告诉卡拉去叫房建科的人来检查液体的来源。
凭自己多年法医和毒理学实验室主任的经验,墨蕊荌知道自己肯定是中毒了。在医院的检查结果也证实了她的想法。墨蕊荌急性肝衰竭,转氨酶比正常人高了800多倍,另外她有中枢和外周神经受损的表现。
好在墨蕊荌身体的底子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撑着。格瑞格和米亚先后来到医院看望墨蕊荌。米亚告诉墨蕊荌,初步的检查结果显示,实验室里靠着墙的操作台的排泄管子烂了,废液外漏,在墙根处聚集,并渗透到墨蕊荌的办公室。
墨蕊荌觉得,这像是个合理的解释。只是她不解的是,那个操作台是专门用于细胞培养的,那里不会有人用什么有挥发性的、有神经和肝脏毒性的药物。
根据她多年毒理学的知识,墨蕊荌想来想去,觉得这很有可能像是由一种叫洋人酸(又名甲因酸)的化学物质造成的毒性。
洋人酸是一种绿色的兴奋性神经毒物,也有严重的肝脏毒性,并且有挥发性,墨蕊荌知道,他们科里有人用它注入动物大脑制造癫痫或者痴呆模型。
多年法医的经历告诉墨蕊荌,这很有可能是一场蓄意谋杀案。
可谁又会是凶手呢?墨蕊荌一头雾水,但她清楚,想杀死她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来自遥远的中国、英国或者希腊。这个人就在他们这个科,近在眼前。
墨蕊荌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想着想着,渐渐地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