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警察来访)
从多科参与的病案讨论会回来,屠兵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在冷风里四处飘荡的秋叶,想着会议里讨论的一个小男孩的悲惨遭遇,心情很是沉重。
这个男孩6岁,是一年前一对美国夫妇从中国福利院收养来的。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象正常孩子一样奔跑和剧烈活动,不过生活能自理,能在教室听课,也能做一些简单的运动。他的养父母为了能让他象正常孩子一样,带他来到屠兵的医院作了心脏手术。手术后出现多发栓塞,双下肢坏死被截肢,后来又出现脑出血,双目失明。在会上,心脏外科和血液科都引经据典,宣称自己的治疗方案和用药剂量没有错误。只可怜了这孩子,若不来美国,他还可以在教室内听课,在室外感受春夏秋冬,也许可以平安地活到30岁或40岁或更久,可现在没了双腿,又生活在一片漆黑中。唉,伸手触到的天堂成了地狱!
下班回到家里,屠兵还一直想着这个小男孩,高兴不起来。
子罡在挨着厨房的客厅里打游戏,水又红正在厨房做饭。
屠兵走过去拍了一下子罡的头,给妻子一个拥抱,然后去楼上换衣服。刚换完衣服下来,门铃响了。
打开门,屠兵看到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那里。
“你是屠先生吗?”站在前面的一名白男警察问。
屠兵答了声是。
那名警察出示了他的NYPD工作证,说:“我们正在调查一起谋杀案件,我们需要你的口供。我们要问你一些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什么?
屠兵脑袋嗡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位白警察又重复了一遍,并问屠兵想在外面,或是在里面。
屠兵看到过路的人都向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赶紧说,在里面。
那位白男警察和后面的一位白女警察一起进了屠兵的家。屠兵不知是什么案件会和自己有关,心里七上八下。
屠兵让子罡去楼上他的屋子里去,并告诉他不要下来,但子罡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察,来了兴趣,不想走。
水又红看到有两名警察进来,也吓了一跳,赶紧关了灶,从厨房出来,问屠兵什么事儿。屠兵说自己也不清楚,并让水又红带子罡去楼上。
水又红带着子罡刚上了一个台阶,却被那个女警察叫住:“你是屠夫人吗?请你把孩子送上去后下来,我也要问你一些问题。”
屠兵看到水又红有些惊恐,赶紧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没事儿,不用害怕。
那白男警察和屠兵在靠南的客厅,女警察和水又红在靠厨房的客厅。他们问着,手里拿着一个录音器。
“你和陈思思是什么关系?认识多久了?”
“前继母。二十年了。”屠兵如实回答。
“你母亲还在世吗?”
“不在世了。”
“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怎么去世的?”
“二十年前。自杀。”屠兵也如实回答。
“陈思思是什么时候和你父亲结的婚?在你母亲去世后多久?”
“二十年前。半年。”
“陈思思在你母亲去世前认识你父亲吗?”
“不知道。”屠兵觉得陈思思在和父亲结婚之前应该不认识父亲,但自己从未问过他们,只好说不知道。
“陈思思以前和你父亲处的好吗?”
“还行。”
“陈思思是什么时候和你父亲在美国闹翻的?”
“两年多前。”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太清楚。”屠兵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说出自己的家丑。
“陈思思和你父亲在美国闹翻之前,认识酱那森/巴布一家吗?”
“认识。”屠兵照实回答。
“你知道陈思思是什么时候和巴布认识的吗?”
“不太清楚。”
“陈思思在中国是干什么的?收入多高?”
“教师,不清楚她的收入。”
“什么教师?”
“小学。”
“陈思思在中国还有什么亲人?”
“母亲和哥哥。”
“他们是干什么的?”
“农民。”
... ...
等警察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屠兵问:“你问这些干什么?”
“巴布夫人的女儿泰勒起诉陈思思谋害了她的母亲。她母亲的尸检结果也证实了她的死亡是由于镇定药物过量所致,巴布夫人的护理护士妮娜(Nina)也证实了陈思思在巴布夫人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到过巴布夫人的房间。”
“不可能!不可能!”屠兵听完大声说。
“那要等法官说了算了。”那白男警察对着屠兵冷笑了一下,叫着他的同伴走了。
屠兵看到水又红也满脸通红、 异常气愤。
屠兵拉着水又红的手说:“这肯定是一场误会,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儿的。”
俩人当晚都吃不下去饭,只有小子罡不懂事,一直问警察是来干什么的。
夜里屠兵和水又红都惊醒好几次,他们深信陈思思是无辜的,但想着这莫名其妙的指控,警察的来访,警察所谓的证据和可能给陈思思带来的伤害,心里七零八乱。
第二天早上醒来,屠兵和水又红都一脸疲倦,水又红想着屠兵还得去上班,她让屠兵再睡一会儿,自己起来去做饭。
子罡也起来了,穿着睡衣来到屠兵床前,又在问那两名警察来访的事儿。
屠兵心里特别烦,少有地对子罡大声训斥了一声,子罡失声大哭。
屠兵赶紧起来,抱起子罡,哄了他一会儿。
水又红做好了早饭,三人刚坐下准备吃早饭时,屠兵的手机响了。是警察局打来的,好像是那个录口供的白男警察的声音。
“陈思思依谋杀罪被逮捕了,保释金50万。现在在皇后区警所,探视时间是上午8点到12点,下午1点到4点半。”
屠兵一听,再也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
他告诉水又红不要担心,肯定会没事儿的,拿了一根香蕉便匆匆出门而去。
在走向停车场的路上,屠兵给科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家里有急事儿,可能很晚才能去。
在驱车去警察局的路上,屠兵想着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心好像被人揪着,又酸,又胀,又痛,又恨。
他深信陈思思是无辜的,陈思思曾不止一次地对屠兵和水又红说过,她特别欣赏巴布夫人,认为她善良、睿智又特别幽默。
陈思思曾多次帮着妮娜和另一名护工照顾巴布夫人,巴布夫人也很喜欢陈思思。
陈思思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屠兵在巴布夫人的葬礼上见过妮娜,她是一个50岁左右的白女人,脖子上有个蝴蝶纹身,说话有些浮夸,在屠兵面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傲慢。
屠兵也想起来,在巴布和陈思思的婚礼上,没有看到妮娜和泰勒。
屠兵赶到警察局,看到那个白男警察,便气愤地质问:“你们凭什么逮捕她?”
“有尸检的证据,又有人证,她又有作案动机,这还不够吗?”那白警察对着屠兵,冷笑着,一脸蔑视。
“她有什么动机?”屠兵有点愤怒。
“还用我说嘛?”那警察又一脸轻蔑的冷笑。
那警察不耐烦地把屠兵领进一个房间,让屠兵进去,并说,10分钟。
陈思思穿着橘红色的监狱服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她一脸憔悴,看到屠兵,她眼睛红红的,但没有哭。
她拉着屠兵的手说:“兵儿,相信我,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情,你知道我不会做出那种事儿。他们冤枉了我。“
屠兵赶紧说:“我相信你,我马上想办法让你出去。你放心好了,真相会水落石出的。”
陈思思又说:“巴布在日本开会,你如果能和他通话的话,告诉他,我没有做那种事儿。也告诉他,不要为我担心。”
听她这么一说,想着陈思思自己已被这家人害得身陷囹圄,还替巴布着想,屠兵更觉得心酸。
屠兵又安慰了陈思思几句,离开了警察局。
走出警察局的大门,屠兵内心的愤怒无处发泄,他使劲朝着路边的一个水泥路沿踹了一脚,骂了一句脏话,这是他来美国后的第一句脏话。
他心想,这些美国警察所谓的作案动机就是他们对外国人的偏见和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