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青少年科技大赛丑闻频传,有些获奖科技成果是少年的爸爸或老师给炮制的。这比运动员服用兴奋剂还过分,服用违禁药物,毕竟还是本人在运动,还没用替身。而少年的科研“成果”居然是替身“运动”出来的。
我们的传统文化情商很高,对各年龄段的人都有体贴的恭维。夸少年就“自古英雄出少年”,夸中年人也张口就来“风华正茂”、“风韵犹存”,赞美老年人则“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宝刀未老”还有“老骥伏枥”。
尤其推崇神童,都让人怀疑是强烈恋童癖的精神转移。“甘罗十二岁当宰相”津津乐道了两千多年,刷新了从政的年龄下限,也反映了人们对权力的变态膜拜。前几年刷过屏的“五道杠”少年,小小年纪就以《新闻联播》里的套路指点天下,很有甘罗的神韵。看甘罗的事迹,也就是称职成年官僚的正常水平,并没有突破权力运行原理,非得让个小孩子去做成年人的事,以显秦国“人才济济”?政治角逐不分儿童组、成人组和老人组,又不是中学生运动会。现在的一个神童六岁就学懂了牛顿三定律,并不意味着他十八岁就能发现相对论,急急忙忙懂那么早干嘛?牛顿就算还活着也不会修改三定律了,晚点儿学还是原汁原味力学原理,又不是喝靓汤,要赶着抢头道浓汤。
四十多年前,科技大学特招了神童班,轰动一时。有了这批神童,好像科技振兴就有希望,中国腾飞指日可待。但在十五岁做对了的题,别人十八岁时依然也能做对,提前记住了那些公式有什么优势?领导很天真,把科学当赛跑了,提前起跑就能先撞线。这是马戏团思维:要从小把孩子的筋骨练软,一折腰就可以把头从裆间钻出来,把科学创新能力当杂耍来培养了。
我们传统社会本来应该是个慢悠悠的农业社会,但情绪好像特别急,“莫等闲,白了少年头”仿佛是共同的心声。于是,好多有志向的少年儿童就时常揽镜自问是不是神童,略有一项长技,就被视为骨骼清奇,寄予厚望。才子神童梦,国人清秋大梦的主题之一,发个豆芽就小心翼翼呵护着、督促着,希望能长成红豆杉那样的参天之材。这就是张爱玲的“趁早论”,成一切材都要趁早呀!来得太晚,快乐都不那么痛快。
我社会特别重视“小孩办大事”,有“以最小成本获最大利益”的潜意识,更与“四两拨千斤”的巫术思维一脉相承。《红孩子》《小兵张嘎》《闪闪的红星》《放牛娃王二小》都是鼓吹小孩子办大事,给残酷的战争涂抹上调皮捣蛋的游戏色彩,少年儿童成了意识形态叙事的情趣用品。那时候,到处有儿童抓住了大特务,少年发现了新行星的传说,让没机会做出大事来的少年儿童都焦虑死了。
现在回忆这类所谓“儿童题材”的影视及文学作品引起的情感,跟要饭的领个残疾儿童乞讨给人的刺激差不多。据说丐帮里有个邪恶门派,就是拐走别人家的儿童,故意弄残疾了当乞讨道具,这就是骨灰级的卖惨吧。让人起怜悯心的残疾儿童,背后都是大人操纵的。我就怀疑,战争年代里“机智勇敢”办大事的儿童叙事,也是背后大人操纵着,想唤起我们的赞赏心,连带赞美他们的事业。不同于卖惨,是卖乖。看看张嘎子、潘冬子,又狠又刁还很乖。
有句脍炙人口的顺口溜“少年强则中国强”,那么,少年谎则中国慌?
青年运动会都有年龄限制,超龄的优秀运动员就改年龄,户籍方面也予以配合。青少年科技大赛相当于超龄的爹地和老师,借用少年的年龄下场参赛了。
中国的科技水平跟发达国家还有很大的差距,但如果成年科研人员冒充少年,比发达国家的真少年组还是有优势的。国足再差,踢巴西的儿童队还是胜券在握的。少年强则中国强,别把巨婴当少年,更别冒充少年去逞强。中国的科研水平不能降到少年组拿金牌吧。
少年是无辜的,该对他们背后的成年人问责。背后大人的骚操作,跟弄残了孩子卖惨乞讨一个路子。只不过恶丐是把别人家的孩子身体弄残了当卖惨道具,科技少年父亲、老师则是把自己的孩子精神弄残了当取巧路径。
2020.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