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三)
身逢乱世,小城故事无法述说,老妈在小城里,口碑却是我从没想到的好。
老妈离世时,全城的花圈都被席卷一空。从来不认识的顾客,相互问起,才知道花圈送的是同一个老婆婆。长长的小街上花圈一个连一个,虽不如政界级别人士排场风光,但这出于人心自发的哀思,不是排场胜过排场,不似风光胜似风光。
据老一辈传言,老妈年轻时,小城尚未开化,但她在首届西康省女子中学毕业,成绩前茅,披挂红花打马游街三日,我先是不相信所传,认为太过无稽。经调查核实,是毕业典礼完回家,邻里街坊一条街的爆竹鲜花,夹道欢迎她荣归。
老妈才女名气不压她贤良美德,她勤劳能干,皮蛋盐蛋,醪糟臭豆腐,都会做。
连她最讨厌,从来不吃,闻都不愿闻的豆豉,都做得喷喷香。她虽为妇道人家,却知书达理,涵养特好,谦和忍让,人缘自结,常常教我“吃得亏(才能和人)打得拢堆”。
老妈出身大家闺秀,外公是在雅八大锅庄的老板,红军过时被拉夫逃回。现藏外婆的照片是很美的。
故老妈是当时 “雅女”之中八大美女之一。却有一双小脚,悲惨地被缠得变形,惨不忍睹,我亲眼目睹过。而且严冬时我睡她脚另一头,用怀给她煨脚。
贝叶经的花,为她献上阵阵心香。
老爸做藏茶生意,和藏人打交道,常年溜溜在跑马的山下,旧名打箭炉的康定。老妈多子女,在青衣江畔,独自抚养了一群嗷嗷待哺,排着队长大的九个小鸟。
老妈身为老板娘,一面又和雇工同吃同劳动。二哥告诉我,他亲眼见过,当年老妈背着我在太阳下晒茶叶,在厨房亲手炒菜煮饭,有时,就和制茶工人一道在晒坝开饭,所以制茶的工人都亲热叫她二姐。
老妈最幸福的是前半生,衣食无忧,华贵富丽,银首饰金钗环从不稀奇,金膀圈玉手镯一对一对,丢在箱里。
除去儿女成群,义女也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叫妹儿,是将要被逼卖身的丫鬟,老妈替她赎身,认为干女,许配给了一个手艺很不错的鞋匠,平安的过了一生。
茶马古道上小藏庙
2021年4月14日晨整理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