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居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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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下的风光 广西文革故事

(2020-11-04 07:34:22) 下一个

 

                 太阳下的风光

广西文革故事    (1)   

 

          朋友告诉了些文革的故事

狰狞恐怖的十万大山剪影,犬牙交错,黑压压地占据了大半夜空,山腰上朦胧的一个小村庄,被榕树巨大的黑影,遮掩得密密实实,没有半点光亮。除了夜鸣的怪鸟和虫子不时的叫声,四下没有一点声息,如死水般静寂。

“蓬 蓬 蓬”一户人家的院门被轻轻的敲了几声, 点上油灯,披上衣服,主人开了一条门缝,猛然一条黑影扑面而来,在檐下,毛发耸然一大团,鬼火样的眼睛闪闪发光。“见鬼了......”主人大叫一声,立即反身把木门顶死,油灯给丢掉在地,缩回床上,裹着被子发抖,

 

一阵一阵越来越来越多的狗叫,旋涡样, 把十多家人的小山村闹翻,似乎被总动员, 村民却不愿在五更天的黑暗中冒险出门查看. 直到天蒙蒙亮, 才看见一群狗围着大榕树狂叫, 树下一个野物黑黑的卷缩成一团, 吓得狗子们都不敢上前。带上武器, 人们渐围拢,眼前是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野兽不像野兽的东西, 两臂抱着脑袋直发抖,听见有人说要开枪, 那野物突然跪在地上直磕头, 口里不停地叫: ”不要杀我, 饶我一命….”两大胆的小伙把他架起一问, 才知他是本村失踪十多年的民校教师. 他一丝不挂, 长发过肩, 胡须遮了半边脸, 十足的野人一般,夜半敲的门原是他家,文革中家破人亡, 老婆孩子已不知去向,房子已是他人住的了.

 

这不是编电影脚本, 这是十年文革刚结束后的真实的镜头,:一个野人的故事.

 

此后一个多月, 在生产队的照应下, 他渐渐恢复了人样, 但话都不会说了, 见了大人小孩读马上跪下,口里仅会直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几个月后, 此事传到了县里, 他成了落实政策的典型. 县委接他到城里风光了几天,一套干部服,一顶干部帽,外加一套毛选,就是落实政策的奖励。

 

他家解放前是大户,解放后家破,他已大学毕业,在城里教中学,反右被戴帽,遣送回乡,在民办村小教书。自知夹了尾巴,为人小心翼翼,工作上兢兢业业,在村里很受学生家长喜爱,以后的运动中,倒也平安无事,反而成了临村支部书记的乘龙快婿。

 

文革的狂风暴雨,也扫荡了这偏僻的山村,运动初他免不了被触及思想和皮肉。随着文革的发展,疯狂血醒的杀人浪潮席卷而到,他也上了要杀的名单,老岳父冒险提前叫他逃走,怕风声走漏,连女儿也瞒得死死的。起初,民兵还到处搜捕他,但十万大山里山高林密,云雾茫茫,要抓住他如大海捞针。时不时发现他踪迹,兴师动众,漫山扫荡,不但摸不着他的影子,反而闹得人心惶惶,如同面临老虎下山,小孩都不敢让出门。

因土生土长,对山水草木,了如指掌,昼伏夜出,如鱼得水,在茫茫十万大山中,“人民战争”对他有如大炮和麻雀玩,民兵们奈何他不得。他只顾逃命,也不伤邻里,杀人高潮过去,人们渐渐对他也淡忘,开初靠老岳父偷偷接济点食物火柴,几年后老人死去,仅靠採点野果野菜,偷些地瓜木薯裹腹。老婆不知他去向,不久跟人走了,房屋也被分给了别人,一个家庭就此消失。

 

十万大山地处南疆,没有严酷的冬季,环境对他威胁倒不大,小伤小病自己採点草药,也还能对付,三次被毒蛇咬,他以石片划开伤口,吸出毒血,抓住毒蛇砸烂敷在伤上以毒攻毒,逃离了死神。一晃十年余,头发胡子张长,衣服裤子变短,成布条条,随之风雨而去,一身精赤条条,完成了野人。

 

十万大山,山峦起伏,云雾缭绕,景色十分壮丽,如无性命攸关的威胁, 原会是文人游山玩水, 修身养性的大好去处. 他虎口余生, 时时要躲避像野兽一样被猎杀, 有得千方百计地寻找果腹之物维持生命, 那么些雅事早已离得远远. 但他一个有文化知识的教书先生, 穷酸的本性难移, 虽在深山中与山林野草, 鸟兽虫蚁为伴, 一晃就是十多年, 长期隔离了人类社会文明, ,文化的饥渴让他感到比肌体的痛苦更难忍受. 终于, 一天在草从中发现了人类的遗物, 那是不久前赶山猎人留下的排泄物, 更使他眼睛一亮, 万分激动的是旁边擦了屁股的旧报纸. 他如饥似渴地扑了上去, 颤巍巍地抹平了报纸, 在污秽痕迹间, 阅读山下的消息. 一则宋庆龄讲话的报道中, 他发现了”四人帮已被打倒,” 隐隐约约感到世上已有大变, 反复的思考下, 他觉得在山上呆不下去了, 决定冒险下山, 即便被抓, 坐牢判刑, 总比死在深山老林好.于是夜深人静之时, 摸回了自家院子, 于是便留下满可为成电影镜头的场景.

 

 

 

20201104

蛙居斋故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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