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张一明从滨江回到家时,老婆正在收拾衣物。他一看没有一件是自己的就问:你这是要出门呀?
对呀。你来得正好,老婆停止收拾东西:苟主任要去北京开会,时间有半个多月,点名要我同行。你说我去好还是不去好?
领导安排的那能不去呢?不过,你去不去为什么要问我呢?张一明从妻子的问话中感觉到有点不对头。
我又没有资格参加开会,让我一个人去陪他半个多月的时间,好无聊啊。妻子为自己不想去说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这是什么话,开会还要人陪?张一明想了想也没想出个头绪,只好说:那你就找个理由让别人去呗。
还找什么理由,想去的人多的是,但苟主任第一还是选了我。老婆反而不无得意地对他说,苟主任对我讲,跟他去北京,回来后就让我当办公室机要秘书。这个位置与办公室主任平级,很重要,必须要他信得过的人担任。而信任必须建立在彼此了解的基础上。去北京陪他半个月,他有时间与我单独接触,就能对我的为人做事有更深的了解,也能够有时间指导我如何更好地开展机要秘书的工作。
张一明一听就知道这冠冕堂皇里话中有话:机要秘书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不选用一个男的来当呢?偏要女人同行,而且还偏偏第一选上你。这苟团长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老婆了?
你千万别往歪处想,苟团长不是这号人。见老公这么说,老婆就赶忙为之打阻作辩护:他之所以选我,是觉得苟姓的人少,我跟他同姓,那他与我原来应该共一个老祖,一家人才能信得过的。我到办公室也有半年多了,他一直都在鼓励我,要我独立办案,早立新功好日后提拔我。他一个老革命见过多少女人多少世面,我这个快三十岁的黄脸婆了,那还能入他的法眼呢?
听她如此这般地一顿解释,张一明就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既然是这样,你就去呗。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就走。妻子高兴地扑上来抱着他狠狠地亲了一口,你放心让我去了?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不放心又能如何?张一明也热烈地回吻了一口,半开玩笑地说:不过我警告你,你要为我守身如玉哦,回来以后如果那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可是破案专家,瞒我不住的。
放心,我好歹也是一朵金花,那能随便让人采摘呢,今晚我就让你仔细检查后贴上封条。你赶紧去洗澡。
所谓封条是他们夫妻间的隐私,就是老婆在关键部位画上口红,再让张一明给舔干净。
一想到与师青的约定,张一明就一阵窃喜,老婆明天走师青后天到,怎么好事都连到一起来了,心里就巴不得老婆快点走才好。于是他就高兴地去洗澡。
六、
老婆走后的第二天师青来,他本想亲自开车去汽车站接她,却碍于三轮摩托上那大大的公安二字太惹眼,只好吩咐科室人员公事公办地开着摩托车,把她和她一岁的女儿从汽车站接到办公室来谈话。按照正规程序谈话必须有两人在场,一个问话一个作记录。四个人在办公室搞了一上午,只不过是将原来在滨江茶场的那场谈话,作鼓振金地让科里的书记员作了一次重复纪录。
问完话待书记员走了后,张一明就嘱咐师青,下午我还有一个会,晚上我们再谈,我想了一个解救吴天的办法,到时再告诉你。只不过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下谈话,不好在办公室说。我想了个地方,今晚七点半,你在岳阳楼河下等我,好啵?见师青连连点头,他又加上一句:晚上路黑,就不要带你的宝贝女儿来了。又紧握了她一双手,望了她半天,才放手让她走。
半年多不准回家,从公安局一回来师青这才感受到什么叫酸甜苦辣、什么叫百感交集了。婆婆没有料到媳妇的突然回家,那份惊诧后的欣喜,欣喜后的眼泪,眼泪后的悲苦,在她们之间轮回交集。两个女人为同一个男人,婆媳相对,清泪洗面,所谓尽在不言中的伤心,所谓淋漓尽致的痛苦,绞在一起,让空气也凝固,让时间也停止,没有挪动,没有说话,沉寂才是最大的释放,最大的安慰。白昼的光亮也在二人相对的悲苦中悄然地一点点消逝。
直到床上的女儿睡醒后的一声咯咯的欢叫,满屋子的绝望才让这个不明事理的小人儿给全盘搅动了,女儿的欢叫就像在死水里投放了一枚炸弹,炸得水底的沉鱼上下翻滚。于是奶奶赶紧起身去亲吻孙儿,师青也赶紧准备给她喂奶。听说嫂子回家立马往家赶的小弟,牵着喜爱的大黄狗,围着奶奶怀里的小侄女欣欣直打转转,逗得小家伙不停地哈哈大笑。
一阵苦中作乐后,愁云又回到眼前。婆婆告诉师青,吴天被抓后,公安人员来了两回,第二次来抄家时挑走了家里所有的书藉,还有吴天的日记本,就连墙上镜框里师青的照片,也让一个叫张科长的扯走了。听到婆婆说到照片,师青这才鼓起勇气说:妈,你晓得那个人为什么要扯走我的照片吗?那个姓张的科长对我不怀好意。
是的哟,婆婆手一拍,我当时就感觉到那个人是在打你的主意,不然我也不会对你提这个事的。也怪我,要是早点把你的照片收起来,不让那个色鬼看到就好了。
于是师青就向婆婆详详细细讲起张科长前两天去滨江茶场调查时,与她的交往经过,还有今天上午去公安局办公室后,张一明与她晚上的见面约定,说完后她明知说也无果却依然无奈地问了一声:妈,你说我怎么办?那个张科长口口声声打包票说他可以解决吴天的问题,但是明显地他也在追我,妈,你说我要怎么办?
拿走你的照片我就晓得他是要打辣主意,想不到这个狗日的追你还追到茶场去了。
是他到茶场去说了后,队里才准了我几天假这才让我回家来的,上午我在他那里作完笔录,他就非要约我晚上到岳阳楼河下见面,他说要到那里再告诉我,他有一个解救吴天的办法。妈,你说我今晚上去还是不去?
他真有办法解救吴天?
他是公安局的一个科长,说话好像还管用。前天到茶场,就凭他一句话就把关押在专政班的七个人全都放了。他也认为吴天是有口无心的冤案。只要他真心办,我想应该还是能解决问题的。
婆婆听师青这样说就把脸转到一边:照你这么讲,那我们真还得求人家了,师青,真的苦了你了。
我也晓得只能求人家,不能得罪他。吴天的命捏在他手里,他就是拿这个来要挟我。他如果硬是要如何,妈,我也作了打算,只要能救出吴天,我也什么都不顾了。大不了吴天出来后我再跟他离。
那不行,我不是那个意思,婆婆回身一把抱住师青,眼泪直滴:我的好娃儿,是吴家拖累了你,让你为难了。我们再想想,想想有什么其它的办法,不能得罪他,也不能害了你。
突然欣欣一声哭响,师青连忙起身,怕是又饿了。婆婆却拍了一下巴掌:有办法了,张科长与你见面时你就带上小欣欣,见面后如果他只是言语上的挑逗也就算了,一般般的伸脚动手,看在吴天的份上,娃儿你也得忍了。若是太出格要硬来,你就在闺女屁股上使劲揪一把,小孩子放声一哭,相信他也就不敢乱来了。师青,你说我这招行不?
妈,你说的没准能行。但今晚上他特别对我说,去的地方黑灯瞎火,要我不要带孩子去。
哦,这个家伙还真厉害,算计到我们前面了。那又怎么办?
妈,嫂子,不怕,还有我呢,还有我的大黄狗呢。小弟在一边突然发声了。
你个十多岁的娃娃晓得什么,你还有什么办法不成?
你们不是说要娃娃哭就行吗?如果我让黄狗叫呢,我的大黄一叫保证那个什么狗屁科长就会吓得屁滚尿流的。
师青不由得眼睛一亮:咦呀,小弟你也会想事了。那个狗屁科长真还就怕狗,在我们队上他见了狗就吓得跟在我后面绕路走。
那好,只他敢对嫂子胡来,我就放狗咬他。
放狗咬他,这个办法好,师青不禁愁眉顿开,想想后又说:不过你也不能乱来,毕竟我们要求人家办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放狗咬人的。
我不会乱来的,我听嫂子的号令,大黄听我的号令。你们谈你们的事,我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当你的保镖。
嗯,这个办法倒是行。婆婆却为媳妇想得更多:只是天黑后看不清楚,万一你跟丢了呢?你嫂子冒不起这个险。
那有更好的办法,小弟哈哈一笑,你把吴欣欣的尿布拿张来,给大黄闻一下,嫂子你再把尿布带在身上,看你走到那里大黄都不会跟丢的,不信你现在就试。
那就行了,师青终于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不是我要得罪他,而是狗不放过他,让他自认倒霉。谁叫他怕狗呢。那好,嫂子今晚的安全就靠你跟大黄了,我们早点吃饭走。
七、
天还亮着,师青就动身往岳阳楼河下走。她想提早去那里,因为那是她与吴天定情献出她的初吻的地方。今晚要与张一明也要在此见面,她要在这里回想过去的温馨,要在这里找回她的吴天,找到自己男人给她的底气。
师青和吴天的恋情始于两年前的五月。那正是文化革命乱成一锅粥的日子里。
江青在北京号召砸烂公检法后,各路造反派都抢得了公安武警部队的枪支,于是开始了中央文革小组倡导的文攻武卫,大街上就修筑了造反派临街据守的各种工事,隔断了道路,阻止了交通,所有的车辆都停止下来,板车当然就拖不成了。吴天已经闲散在家一个多月,没有收入,一家人的生活陷入了困境。那天师青路过吴天家,他妈妈对她讲: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听说你父亲是砖厂的会计,你能不能介绍我们吴天去砖厂挑湖泥,好挣点工钱来买米。师青二话不说就赶回家,找她父亲完成吴天妈妈也是她后来的婆婆交托的任务。
两天后,吴天就来到离城十多里远的洞庭砖厂做起了临时工,临时工要做的就是挖取湖滩上的淤泥,挑送到砖厂作为制砖的原材料。从湖滩到厂区大概有三四里地,每天几百个民工就像蚂蚁般在这三四里长的路途上来回挑土。因为吴家离砖厂远,师青又不想吴天与那些民工混在一起住工棚,就邀请吴天住进了她的家。
吴天去了不久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不知为什么,当他从河滩上挑着一百多斤的泥巴担子爬上砖厂里那高高的湖泥堆成的土丘时,总要想象到古埃及人给法老建造金字塔时的情景,为自己现在还在从事几千年前的原始劳作,感到一种历史沉重感和个人的悲哀。好几回,他都想不干了,丢下这压人的扁担跑回家去。可每当他产生这种想法时,却总是鬼使种差似的,师青就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在几百名赤膊赤脚的强壮的男子汉队伍里,突然出现一位年青姑娘,他和她就成为了众目睽睽的焦点。而每次来,师青不是拿来几个水果,就是送来一杯炖好的鸡汤,或是要吴天下工后到她家去吃晚饭。而只要师青一离开,那些年青的乡下小伙们就围着吴天嘻嘻笑,对着她走远了的背影做鬼脸,还一齐大声地叫:“手牵手,逛马路!肩搭肩,游公园!”一直等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们才停止叫喊,回过身来重新挑起那沉重的担子,默默地鱼贯般地朝前走。
当他心情沉重时,师青就会神奇般的出现,这种莫名的多次反复,让吴天感到诧异。诧异中也为自己受到的那些挑土汉子们的善意嘲弄感到兴奋,同时也为那些乡下小伙们一心羡慕的游公园,逛马路的理想追求感到莫名的忧思。
一个落魄潦倒的青年男子和一个下放农村的年青姑娘住到了同一屋檐下,差不多每天都要厮守在一起。就这样痴痴胧胧地过了一个多月,只到那一天,师青忽然觉得心里砰砰跳,果不然那天就收到吴天给她的一封信,信中只有几行字:
西风欲吹红颜老,花也飘飘,叶也飘飘;
终听帘外寒鸦号,坐也无聊,睡也无聊。
几回问天天不晓,风也悄悄,雨也悄悄;
一怀愁绪谁能了?情也难抛,病也难抛!
调寄一剪梅, 吴天问天。
面对吴天对她的独特表白,师青一夜无眠。
收信后第二天就是五月十六日,是纪念文化大革命“五一六通知”两周年的日子。所有的工厂、单位停产一天上街游行庆祝。作为临时工的吴天没有参加开会的权力,吴天就回家休息,师青也带了她的小妹妹与他一同进了城。那天晚上她和小妹住在吴家,
第二天,三个人一清早起来赶去砖厂上班,没有车,只能走路。当走过岳阳搂河下时,不知为什么,吴天和师青都不约而同地步子越走越慢,谁都明白对方好象有话要讲。终于,师青停下步来对她小妹说:。你先回吧,我下午再回家。看着小妹走远,她和他顺着河滩来到了岳阳楼下的岳阳门。
坐在岳阳门前河滩的石头上,他们一起看碧绿如玉的君山,看拖着长长黑烟的轮船,看湖洲上的双双对对的飞鸟,看消逝在天水相交处的白帆…,忘了上工,忘了回家,忘了时间,忘了路过的行人在盯着他们看。只有波光点点的湖水,只有高高蓝天下的白云,只有耳畔轻轻掠过的小风,只有慢慢沉入湖心的夕阳.
整整一天,没有吃,没有喝,没有动,一直坐到晚上八点,除了湖面上残存的点点渔火,四周已看不到一个人,师青说天黑净了,我们回吧,吴天先站起身来,默默地伸手拉她,她刚站起来,吴天手臂突然一挽,她顺势一倒两个人就拥在了一起。吴天抱紧了她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声:师青,我爱你。
这是师青等待了一天的声音,也是她等待了整整二十年的声音。
一九六八年,五月十七日,师青与吴天定情的日子!
就在这个河滩上,师青献出了她少女的初吻。吴天热切地贴着她狂吻不止,重体力劳动造就的男人力量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身,让她几乎透不过气。只到她的胸衣被高高撩起,她那对发烫的乳头被他低头紧紧地噙住,她的嘴唇才得到释放。随着电石火花般的阵阵酥麻传遍全身,她瘫软在吴天怀中,又是一阵狂风暴雨的相互亲吻后,师青就在心里对自己发誓说:这辈子,我只认他了。
师青心里正在反复回荡这句誓言时,就听到一个声音,小妹子,你真好,你比我还来得早。
张一明站到了她的面前。
八、
你真好,我没看错人。张一明一上来就想要拥抱她。被师青双手死死抵住了胸口:杨科长,不能这样,你我都是结婚成家的人了,互相还是尊重点好。
这句话把他呛住了,毕竟自己比她大了十几岁,轻浮之举让堂堂一科之长给一个小妹子教训了。他就只好自我圆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是对美的过分爱好。你说得对,爱美也要有分寸,也要讲究相互尊重。
张一明为今晚的见面作了精心打扮。一袭短袖浅蓝格子衬衣被扎紧在一条咖啡色的长裤里,脱去大盖帽的偏分头让他梳理得油光水滑。毕竟他比师青大了许多,他要尽量让自己妆扮成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只可惜天色已晚,他的这身打扮连自己也看不清楚好在那里。加上刚见面就遭到师青的死力抵抗,就让他有点后悔,心想如果老子穿上公安制服,你个小丫头可能就会老实很多。
霸蛮不成,张一明就选了河滩上的一块平整石头,摊开一张报纸,要师青一起坐下,好了,我与你来谈正事。你想不想听解救吴天的办法。见师青在赶紧点头,他就一把拉住她的手:坐拢来,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报纸不大,师青只好紧挨着他坐下,一只手任他紧握,两眼巴巴地望着他,听他往下说办法。
吴天这个案子你也晓得,大可杀头小可无罪,就看办案的人如何处理了。往大里说,他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伟大领袖,杀头的罪名是现存的,只要报上去就可立功。往小里讲,若想办成无罪放人就有困难了,这个政治影响太坏,他又是一个关、管、杀的子弟,已经逮捕关押,进去容易出来难。但凭心而论他确实又是被冤枉的,要是文革以前,就根本立不了案。但现在杀人成风,尤其是恶攻案件,只要有人举报。不论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都能成为特大案件,重则杀头轻也要判个十几二十年。
见师青呆若木鸡,张一明就提高了嗓音:我讲个例子你听,年前有个乡下老倌,挑了担白炭到城里来卖,卖了钱后看到好多人在新华书店排队请毛主席的石膏像,他想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全靠毛泽东,就也请了一个主席像带回家去好过年。但烧炭的人两手墨黑,他只好用一根草绳系在石膏像的颈项上,然后用挑炭的扁担一头吊着,扛在肩上往回走,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喊抓反革命,半街人向着他涌了过来,贫下中农高度的阶级觉悟让他也跟着喊抓反革命,还对着人群迎了上去,结果让人把他团团围住后捆了个结结实实。关到看守所后,任他如何哭诉自己如何苦大仇深,如何忠于主席忠于党,如何深厚的阶级感情,还是给判了十年。所以呀,你要知道,现在要办吴天无罪是有很大困难的。
他停了下来,见师青依然只是在呆呆地听,就继续说:还有一件事就发生在半个月前,你可能也听到讲了。地区麻纺厂有个工会干事,也姓张,他画了一幅三米多高的毛主席像,革命群众就抬着这巨幅画像上街游行,可刚走出没多远遇到大雨,游行队伍只好打转,那幅画像原来是从仓库里横着抬出来的,可要送回去就有点麻烦了,仓库门太矮,竖着的主席像怎么也抬不进门,外面雨又大,眼见自己新作的画像在大雨里淋,张干事就心疼地连声大叫,打倒,打倒了进去。马上就有人回应,谁在喊打倒,谁要打倒毛主席?谁想要打倒毛主席就砸烂谁的狗头。听到这个喊声,这小子反映倒快,车转身就跑。这不,跑了半个多月了,地区军管会现在到处通缉他,也还没抓到人。
张一明讲了这么多,师青始终只是默默地听不作任何应答,他只好把话锋一转作自我表白了:讲了这么多是要告诉你,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谁想要为吴天翻案,都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我之所以今晚约你到这里来谈,是因为只想让你知道,我愿担这个风险。你也清楚,我担风险不是为吴天而是为了你。我不愿看到一朵娇嫩的鲜花受到这样的摧残,你夹在当中受太多的苦了。就因为心疼你,我也顾不那么多了,我想了个快刀斩乱麻的办法。
说到这里,张一明再次打住,停下来想看看师青的反映,但因天黑,只能感觉到她放光的大眼睛在紧张地盯着他的脸,于是他使劲将师青朝怀里一拉,对着她的耳朵悄声说:告诉你吧,军管会的苟主任昨天到北京开会去了,他是专门派来分管我们公安的,我的办法就是想趁他不在,赶紧起草个结案报告把吴天这小子给放了。
你把吴天放出来?师青一改默不作声而激动得一声大叫,吴天马上就能放出来?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有这个事,你再说一遍。
张一明一双手就捧住她的头再次凑近她的耳朵:好,我就再对你说一遍,我要尽快把吴天放出来,苟主任开会半个月后就回来,只能赶在他回来之前放人。说完就顺势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怎么样,你这该相信我了吧。
啊,张科长,你真好,你真是我们的救星。尽管师青别过脸没有再让他亲第二口,但她却主动地伸出另外一只手与张一明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喜极而泣,张一明感觉到她的两只小手在一阵阵地抖,又见她仰面朝天,眼泪双流,吴天,你遇到大贵人了,你总算有救了。
见师青流泪,张一明就松开双手去抚摸她的脸:莫哭,我就见不得你哭,你一哭我就心疼。一边说着他的两个手掌就一边在她脸颊上来回摩梭,先一点点地拭干她脸上的泪,再又去抚摸她的耳朵,用手指在她头发间轻轻一边梳理一边再次贴近她的耳边说:我这样做风险实在太大,我想找一个更大的领导签字,与我共担风险。
啊,除了苟主任还有更大的领导?师青一愣,就赶紧问:是哪个领导,他肯签字吗?
我想应该会签的。因为这个领导比我还要急。
还有比你更着急的领导?
当然有呀,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傻妹子,你就是我的更大领导呀。
张一明一边说一边就将抚摸头发的手,突然一下就从师青的领口滑进了她的胸口,另一只手同时发力搂紧她的腰,嘴巴就往她的脸上凑。师青猝不及防,只感到胸前的乳头一紧,嘴唇就被粘住,上身紧贴入他的怀中,她就使尽全力去推开张一明,头上的马尾巴左右乱摆要挣脱他的亲吻,跟着嘴里发出一阵呜呜地闷叫。
就在这当口,只听到“汪”地一声,一只大狗忽然就对着他们冲了过来,随着就是师青的一声尖叫,张一明一回头,大狗已经冲到眼前,他伸进胸衣的那只手就猛然抽了出来,然后两只手就本能地护住自己的头和脸,嗖地一下从石头上站起,也不管师青如何在叫,射箭一般地撒腿就跑。他越跑大狗叫得越响,跟着他追得越紧,看到他一个趔趄差点倒地,师青就喊了一声:大黄,回来!大黄才回转身来围着她转,朝她身上乱扑着要邀功请赏。跟着小弟就站到了她的面前:嫂子你怎么让大黄停了下来,我巴不得让大黄咬死他才好。
唉,师青一声叹:你以为我不恨他?但你哥的生死抓在他手里,还要靠他搭救,他又答应帮我们,我们怎能伤他呢?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怪我太无用了。说着说着,眼泪叭叭地就要往下掉。
小弟连忙说:嫂子你莫哭,这怎么能怪你,只怪我现在还打他不赢,等哥回来后我一定要收拾这个王八蛋。嫂子,我都看见了,你对我哥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嫂子。嫂子你莫哭了,我们走吧,我们走小路回去。
张一明一口气跑过河滩,一直跑到路灯下面自己的三轮摩托车边上,见没有狗追上来,这才停下步来止住喘息。再回头没有看到师青跟来,心里就后悔怎么只顾自己跑而不管她了呢,也不知这个女娃怎么样了?
但对他来说这实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小时候让狗咬了两次他给吓破了胆,以后只要见到狗他就跑。这成了他们公安内部的一个笑话,为了替他壮胆,同事们就撮合他娶了一个姓苟的老婆,却依然于事无补。比如今天晚上他就乱了阵脚,只顾自己逃跑而不管师青,失去了在她面前一个绝好的表现机会,刚才至少可以牵着着她手一起跑的呀。他一边懊悔一边就转身顺着原路往回走,希望能够找回那个迷人的小女子。可走了一段路后,前面已经没有灯光,再向前就只有暗黑的河滩了,他只好打转,在三轮摩托车上抽了几支烟,等不到师青只好开车走了。
老婆不在,起床后的被子没人折叠,张一明到家后往床上一倒,抱紧散乱的被子就尽在想师青,与她一比,只觉得他的金花老婆就连银花铜花也算不上,只能是铁花级别的了。
这倒还不算,最要命的是他的金花老婆年前去医院看感冒回来后对他说的那段话,医生说她的阴道浅,子宫容易受到感染,行房时要她一定要注意卫生,保护好自己的下体。张一明当时就问:医生给你看感冒,凭什么就晓得你阴道的深浅了,这是个男医生还是女医生啊?
老婆说,你不管是男是女,我倒是觉得人家讲得有道理。其实这道理也简单,看耳朵就行。就偏着头指着自己耳朵对他说,你看耳朵下边的耳槽连着耳窿,医生说这就是女人下面阴道与子宫连接的形状。女人耳窿的大小与子宫的大小成正比,耳槽的长短也与阴道的长短成正比,耳槽长阴道就深,耳槽短阴道就浅。
张一明听了后两眼就一阵乱眨:如果耳槽狭长狭长的,那阴道也就狭长狭长了。
老婆见他一脸坏笑,就啐了他一口:尾巴一跷我就晓得你要拉屎,你就想要狭长狭长的是啵?那样夹得紧就更舒服是吧?你是嫌我的又短又浅不过瘾对不?
张一明就赶紧解释:不是不是,你看我鼻梁高鼻子大,相书上说,男人逢此鸡巴就大,我的大鸡巴与你的浅阴道正好是天生绝配,如果你的阴道狭长狭长,那我又如何进得去呢?
不管医生说的话对与不对,从此后张一明一有机会就总要注意女人的耳槽,来判断和比较不同女人阴道的长短与宽窄,他发现医生讲的确实有点道理,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耳槽,而且差异很大,各有春秋。所以当他在用手掌去抹掉师青脸颊上的眼泪时,就趁机摸索了师青的耳槽,发现她的两个耳槽又细又长,是他从所未见过的女人中的极品。
想到这里,张一明就感觉到下体在膨胀,那支粗长的大炮在高高地昂起,顶得龟头一阵阵地发痛,就把被子当作师青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压在上面神经质地喊,师青你快来,我老婆不在家,我好想你来啊!喊完后就越发睡不着了,干脆起来连夜写了一份撤销吴天案件的处理意见。
写完后自己端看了半天,字虽然丑但分量重,以此作交换,他不相信师青会不上他的床。
第二天上班头件事,张一明就叫来科里的文书,打了一份关于撤销吴天案件的处理文书。他要用这份红头文件来向师青表明,他张一明说话算数。他张一明为她甘冒风险,他张一明对她痴心不改。他要凭此将昨晚上已经取得的突袭成功继续进行到底。
如果师青看到这份解救吴天的正式文书,一定就不会计较他昨晚对她的粗鲁了,他们之间已经开始了的亲密行为,应当就能顺理成章地继续进行了。一想到那双被他抓捏过的迷人奶子,他就在办公室坐不住了,他要将这份红头文件马上让师青看到,于是他第三次走进了吴家门。
九、
师青没有想到张一明会亲自来她家。当看到他进来时,头就嗡地一声大了,但心里却又急切地盼望他能来。看到他递过来的红头文书,一阵悲喜交加在她心头回荡,那上面又蹦又跳似真似幻不到三百个的红头黑字,让她痴痴胧胧地看了半天,也让她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地木讷了半天。直到婆婆一声请喝茶,才让她对张一明凄然一笑,从婆婆手中接过茶再双手递给他。张一明也就顺势握住她的手说,你看清楚了,就凭这个撤案结论,吴天就没事了,只差一个公章,就可以去看守所领人了。
师青虽然神情迷惘,却清楚明白地听清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只差一个公章了,这个章只要领导签字就行了,是吧?
是的,张一明大喜,你好乖,还清清楚楚记得我的话,其实昨晚上这个字差点就签完了。他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就露骨地盯着她的胸口看。
那好,师青使劲一摆头,整理了一下胸口,干干脆脆地对他说,你把东西放我这里,我今晚就到你那里去把字签了。一边说一边就把手里的红头文书折好,放到床边的枕头下。
听到师青的痛快回答,张一明眉花眼笑,见她婆婆不在面前,就放大胆子走拢去抱着师青使劲亲了一嘴,我老婆出差了,领导可以放心到我家去签字,今晚七点,我在公安局大门外等你,我们不见不散。说完后又拉着师青两只手,在手背手心一边亲了一下后,才乐颠颠地往外走。
可出得门来没走出多远,一条大狗横在巷子口吐着长舌瞪着红眼望着他,张一明吓得赶紧转身往回走,走到吴家门口正好师青出来:张科长怎么打转了?张一明涨红了脸:巷子口上好大一条狗。师青微微一笑,那我送送你,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巷子,却没有再碰见那条狗。来到张一明的三轮摩托车边上后,师青止步,科长好走,晚上见。
但一直等到半晚上,师青都没有来。
张一明这才明白事情拐了场,谁叫自己欲火攻心昏了头,轻易地将一张印有公安局红色衔头的文书亲自上门送给了她,虽说上面没有盖章,但撤销吴天案件的把柄却落到了她手里,她当然就可以食言不来了。他气冲冲地开了三轮摩托就去找师青算账,但走到半路上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今上午和昨晚上两次遇到的那条莫名其妙的大黄狗,一下子猛醒过来,原来自己中了这个小女子的算计。一路上原本向师青积压的满腔怒气,这下子就全都撒到自己身上来了,摩托车往回打转时,他啪啪啪地甩了自己几个耳光。
他不甘心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更不甘心吃这个哑巴亏。
师青呀师青,马王爷三只眼,它子不好惹,我要让你晓得为什么别人都要叫我张它子的,你好生等着,我会有办法收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