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聖誕節,我拿著父親給我的300元美金,在台北松山機場,搭上西北航空公司的班機,前往美國西雅圖。在日本東京轉機。因為是聖誕節,旅客稀少。飛機先是延後,而後被取消了。航空公司安排我住宿Hilton Hotel. 第二天早晨在餐廳用餐,發覺只有我一位客人。兩三位 waiters服侍我一人。覺得很不自在。早餐後,在街上蹓哒,一眼看到《日本科學技術資料中心》,正是我離台前的對應單位《科學技術資料中心》。真巧!
第二天早晨,我到了西雅圖,開始了我的移民生活。剛開始,住在華大47th St. 及 17th Ave. 的一間rooming house 裡。清晨,趴在床上,看街上殘雪。道路中間是楓樹,馬栗樹。印像非常深刻。後來住進 Sand Point 的華大Family Housing,同樣讓我吃驚。一棟棟的小洋房,座落在起伏的,綠絨絨的草地之間。我直覺地嘆道:「美國大學生真太幸福了」。
沒有獎學金,要念書,就一定要打工。而且是什麼工都打。說到什麼工都打,我還當過 baby sitter 。有一天,走在U-Way 的U-Bookstore附近,見到一年輕的少婦正在貼一告示。我問才知她需要一個人照顧她一歲多的小男孩,只需半天。我就說我可以。這位年輕媽媽,沒說二話,就用了我。我依約前往,見是一可愛小男孩。他母親走後,我就陪他玩這玩那。也不費事。忽然他說:“I want to pee”! 我剛到美國,不會多少英語,不知“pee” 是何意?但一想人都脫離不了「吃喝拉撒」,就帶著他去廁所,果然是要小便。不久,他母親回來,我也就大功告成了。這成了我今後履歷表的一項資歷。
在餐館打工,是很多留學生都做過的事情,我也不例外。我那時在University Village 旁一間叫 Fog Cutter 的餐館打工。餐館東主是Sherman, 華裔,有兩個博士學位,曾經在美國航空總署任職。太太,Anne, 台灣來,東吳大學畢業。兩人都很和善,照顧台灣來的留學生。Fog Cutter 本是美國人開的。Sherman 接手後,美國人知道新的老板是東方人,生意就漸走下坡。Sherman 也就開始賣中餐。我在Sherman 的餐館打工了幾年。這期間,有幾件事情值得回憶。有一次有幾個年輕人在酒吧喝酒。他們剛離開,我就發現少了一個酒杯,我跟Sherman 迅速把他們圍起來,一個年輕人,不情願地把酒杯扔在草地上,悻悻然走了。另一件事情,發生在感恩節。那一年,Sherman 烤了四支火雞。我跟另外兩個waitresses ,等了三小時,沒有一位客人上門。我們正訥悶,Sherman 跑來告訴我們,他忘了做廣告。我們三人只好端著火雞,照張相後,分頭回家了。
我在華盛頓大學註冊第五年級生(Fifth-Year-Student)。這是給已經大學畢業,但尚未進入研究所的學生選修課程的一種臨時措施。我那時紅著心,想念動物行為。修了一門心理系的課。沒有心理學背景,僅一學期,就被查不完的心理學詞彙給嚇到了。只好轉到較為實用的漁業系就讀。
是華大學生,就可在學校打工(做20小時)。我開始在學生活動中心(HUB)的餐廳打工。第一堂課教我們如何洗碗。把碗盤上的油脂先沖掉,然後用洗潔精擦拭,最後再用清水沖洗。這看似簡單,但supervisor一板一眼地教,使我對西方人做事認的態度有了深刻的了解。那時跟我一起在廚房裡洗碗的是一位印度留學生。廚房裡有一非洲裔的女僱員就時常塞給我們雞蛋或者點心一類的東西。表示照顧我們。
離開了心理系,我去了漁業系念書。漁業系有養魚池,從孵化魚卵,餵食魚苖,到洗魚池,打工機會很多。但我第一個工作,不是在魚池工作。而是遠赴華盛頓州東部的 Roosevelt Lake。一個週末,我跟我的夥伴開著一輛卡車,從華大出發,上了90號州際公路,一路往東走。經過 Ellensburg 到 Spoken,當時正是秋收時節。一片片金黃色的麥田,讓我這台灣來的學生,真是看傻了眼。也讓我對美國之大有了初步的認識。當時夜宿在附近的 Coulee Dam 的一間小屋。第二天,兩人划著小船,在 Roosevelt Lake 取標本。第三天,又開了六個鐘頭車,回到西雅圖。如今,對當時收集標本的細節多已忘記,但那次旅途中的所見卻是終身難忘。
還做過跟漁業研究有關的工作。那是在西雅圖北邊的 Skagit River。我們在沼澤地用網捕捉鮭魚幼苖。帶回實驗室檢查這些幼魚吃的食物。我記得那時鮭魚幼苖吃的是搖蚊的蛹。為了多認識昆蟲,我還花了70美元買了本 Aquatic Insects(水生昆蟲)。以當時打工的收入(每小時2.5美元)算是大手筆了。
有一年暑假,跟一個叫 James的去做庭園設計的粗工,其實是挖地工人。但工資比在實驗室高不少。所以就去了。每天早晨James開車來接我。那個時候抽大麻還不合法,但很多年輕人都抽。有一天,James給了我半截。要我試試。我抽了兩口,覺得有High的感覺。這是我這一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抽過大麻。至今也沒再碰過。
每年秋天鮭魚廻游,有些就會回到華大漁業系的圓形養魚塘。那是漁業系的大事。很多學生參與。有的捉魚,有的擠卵或釋放精子,讓魚受精。整個魚塘擠滿了紅紅的鮭魚跟人群,好不熱鬧。我有幸參與了這盛事,至今難忘。
我在台灣曾在國中教過一年書。那時跟學生打成一片,覺得教書很有收獲感。來到美國後,申請到了華州中等學校教師執照。剛開始,當代課老師。可能學生知道我是代課老師,不以為意。在教室裡講話的講話,走動的走動。我算是認識了美國的中學教育。因為跟我的教書理念有很大差距,我不得不放棄我在美國教中學的意願。
此外,也当过 Bilingual 学校的老師,在家教老美中文,除草,清扫房间等零工。
打工,不論是在餐廳,在學校魚塘,或在實驗室,都只是過度時期。我在完成了學業以後,就在美國國家大氣管理局找到了一份固定工作。至今回想起來,那些打工的日子,雖早已過去,但當時我對每一份零工,都是盡心盡力的去做。它豐富我的人生,增加我的歷練,並且給了我美好的回憶。
在餐厅打工。
看着水边的那些功亏一篑的死鱼,再看那些一遍一遍往上冲又一次次被激流冲下的鱼,心中就两个字“悲壮”。
这么多年的往事竟然能记的这么清楚,真是有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