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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游散记

(2022-02-19 11:13:47) 下一个

南游散记


 

家书

 

我出门到南方来了。临时前仓促收拾行装忘记通知你了。原来计划开车的,但孩子们强烈反对,机票也并不算太贵,于是改乘飞机了,时间行程瞬间变得无限宽裕。昨天晚上选好了旅馆,清晨三点钟起来四点出门,又飞了三个小时,便从冬天到了春天。

我们从机场取了车直奔key West,(中国人叫做西礁岛),打算住一晚后,走回头路到国家公园到奥兰多再回返迈阿密回家去。

从中午时分起,沿着墨西哥湾一路开了将近四个小时,下午三点多到了旅馆。午后阳光明媚温和,我们换好了衣服就去逛老城区了。确乎是个小岛小城,一路走过去,相较于魁北克城随处可见的街景风光,岛上的建筑民居植物简陋粗糙仓俗的简直不成样子,海明威故居似乎成了唯一的点缀。 再有奇异的景象是鸡们满地乱走,不时听到公鸡的啼叫,还看到一只长着华丽羽毛的公鸡飞上矮树去。黄昏时天气变得清冷,我们一路走回去,海水的咸腥味令我感到有些许的不舒服,但是街边小店古巴风味的食物是新鲜又有味道的,我们吃得很高兴。

你知道我是个懒散的人,愿意呆在一个地方不动,不愿意多出门,但为了孩子们总得做出妥协让步。他们渐渐长大,不多久就要离开我了,像我离开你一样。旅行于我其实也是有益的,可以使我多运动改善健康,改换心情。但是旅行并不总是令人愉快的,尤其是在十二月的时候,尤其是你独自呆在寒冷的北方不能和我一起出行的时候。

 夜里我坐在旅馆的水池边给你写信,希望你收到信的时候能原谅我的不告而游。我最近一直在忙,又累又困,再三提醒自己打电话给你,结果还是忘记了。




 

与友人书


在西礁岛(Key West)的白头街(White head Street)的街角有一栋典型的法国殖民地式的独立房子。

从街外看进去,房子的墙体是白色,白色房子的窗扇是成熟期的梨子的柔和的黄绿色,配着深绿色的房檐和二楼四围深绿色的长廊露台。

前院有半人高的红砖院墙,院门斜对着街对面的黑白色的灯塔,院子正中有一个船形花坛。进了正前门,退后一箭地是略窄而长的楼梯,楼梯往后有一扇一个与前门相对的大的后门,以前后门为中线,左边一侧从前往后是餐厅,小过厅,和厨房,右边一侧是一大间客厅。客厅里留有的两只缎面长沙发,一只粉红色,一只红色,保留了女性生活过的痕迹。二楼的布局类似一楼,主卧房在过道右,朝前门的方向连着一小间卫生间,左边是另两间卧室并一个稍大的位于厨房上方的装饰着花地砖的卫生间。房子四面皆有落地大窗,显得明亮,通透,宽敞。

房子是适宜居住的普通人家,油亮的热带阔叶植物种满了庭院,与主房毗邻的书房前还有一丛高高的竹子,房子的右后侧有一个由高大的芭蕉,棕榈,椰树围成的小园子。园子旁有猫舍,转到后院有一方长泳池,整所房子又有明亮又有幽暗,和谐地组合在一起。站在二楼看下去,大大小小的的蛛网在阳光下的芭蕉叶间闪闪发亮。猫们悠闲地躺卧在房子的各处,在十二月底的暖风里。

这一处房子我十二分钟情。这是著名的美国文学家海明威在三十年代住过的房子。是他在第二任妻子的叔叔的慷慨解囊下花了8000元买下的。  

这一处的房产只因为海明威住过便变得不同,西礁岛也因这一处房产而更加著名。富商的豪宅只是奢华,在人文景观里无足轻重,文学之于人类的重大意义由此可见一斑。牙科医生救治牙齿,眼科大夫疗愈眼睛,文学则是拯救灵魂的良药。 人无辜被生于这个世界做一次无奈的旅行,而文学艺术无疑是最佳解忧增趣避难的途径之一 ,这是文学艺术本身的意义和作用。然而文学家或可赢得巨大的名誉,却未必能获得丰厚的财富, 物质享受往往需得依仗他人来实现。所幸贵妇富商也爱附庸风雅,喜欢通过结交文学家提高自己的名声。恰如美人常有英雄来救,书生总有小姐来爱,这真是人世间难得的幸事之一。

如海明威一般地过人生,才算是不虚此行,才算是做了合格的旅人。他生活得多姿多彩,死亡亦不是平淡无奇,他是人世间不朽的传奇。

 




古巴饭和牙买加饭


在key west逛了一天,饿的时候在老城区找了一家古巴风味的小馆子。小馆子内部的装饰是典型的南美热带风格,俗艳的大红大绿,红白色小格子桌布,朴素整洁干净,但感觉厚重又沉郁。我们点了四份菜,一份猪肉一份牛肉两份鸡肉。Half roast chicken和 half fried chicken,端上来确实就是整整半只鸡,分别配着黄米饭,白米饭,炸香蕉或大半个土豆,加上side的汤,沙拉,饭菜实惠撮实得让人诧舌又失笑。分享了鸡,我要的牛肉就只能勉强吃两口。鸡肉的味道还算好,牛肉的做法比起美国的牛排来是差了许多。我们边吃边谈吃过的日本法国和意大利的馆子和菜式,比较诸国食物的不同,感慨古巴人民究竟是缺乏想象力而使得食物粗糙了。

第二日转战到了national park看足了鳄鱼回去城里,入夜后下起大雨,正好找了馆子去吃饭。选了离住处不远的一家加勒比风味的餐馆。时间还早,又逢着雨,并没有别的客人,只有美丽丰满修长的一位年轻女人在前台站着,语调举止看着都柔和可亲。菜单上可选的有限,是经典的牙买加菜,我们听了她的推荐点了roast pork,jerk chicken,curry chicken。鉴于古巴菜的经验只敢要了三份。两份鸡肉饭菜上来,是味道不同的每盘三只小鸡腿一些蔬菜和黑米饭,roast pork却是黑米饭配炸猪肉块,肉块和广州的烤乳猪有些相像,味道十足,让我称道的是牙买加人知道用酸辣的腌卷心菜来解猪肉的腻。黑米饭和古巴的黄白米饭一样柔软可口,每盘的米饭上都加着两块炸香蕉饼。南美的菜里香蕉无论如何做都是最家常的搭配。大家吃完了觉着好又加了一份。这回上来送菜的换了年纪稍大的太太。结账时出来了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我们向他夸赞食物的美味,他含笑致谢,欢迎我们再来。原来是一家三口人,都温和谦恭。听说这是牙买加人的民族特性,看着都如长颈鹿一般。




鳄鱼与梦想


被囚禁于动物园马戏团水族馆的猴子大象虎狮鲨鱼海豚就不必提了,被豢养起来吃的农场的牛羊猪鸡鸭也不必提了,与同样自由自在的同类相比的,海明威家养尊处优的猫,基韦斯特街头自在啄食的鸡,大湿地慵懒地蛰伏于长满了睡莲的水塘里的鳄鱼,静默地展翅或者独立在一望无际的茫茫荒原上的白鹤,灰鹤与黑色的蛇鸟们,我想大约是这世间最幸运的生物了!它们占尽了人和,也占尽了天时地利。家里的阿大说他愿意做一只沼泽地里整日懒懒地晒着太阳的鳄鱼,无人催促起床也无须考试,寂寞时想攀谈就爬去隔壁水塘,谈得厌倦了就回去自己的地界继续呆呆默着,睡了梦里有成群结队的鲜艳的粉鸟火烈鸟们飞过。他向我描述他的梦想使我也神往了。


 

自行车


一路飞机汽车终于到达旅馆安顿下来,游玩时自行车居然成了上佳的选择,无论是穿行于街市还是深入沼泽地的腹地,居然都合适极了!想停就停想走就走全凭自己的心意。back peddl的车子适应了才发觉怎么都骑不快,于是干脆慢悠悠地骑在车上看风景了。我过去没开车时是晕车的,坐公共汽车简直如同上刑,偌大的北京城被我吐了一个遍。去哪里只愿意骑车走路去,多长的距离也不抱怨。只是二十多年不骑了,但竟然雄风犹在,在沼泽里顶着狂风一路骑过去意犹未尽,还护卫着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艰难前行的小二。



 

玛丽·雪莱


回程的飞机上选了一部电影看。没有耳机听不到对话,只能看画面猜测。男女主角选的是很漂亮的人。我一向对西方人的美无感,然而倒喜欢这一部剧里的人,也许因为演的是十九世纪的人们。看片名画面我便疑心是讲与雪莱相关的人事,但是人物的诠释却徒有其表,仿佛只是穿着十九世纪服装的现代人,与我心里熟知的雪莱大相径庭,拜伦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只有玛丽是大体符合我心里的形象的,玛丽看上去聪慧而坚毅。我不相信写出西风颂,致云雀的人会像花花公子一样举止轻浮眼神空洞,我也不信拜伦像个变态的吸血鬼。回来去豆瓣看了看,果然应证了我的猜想,影片讲述的是雪莱的第二任妻子玛丽的故事。我有一本枕边常读的雪莱诗选,里面有丹麦人Georg Brandes写的雪莱评传,我更相信他描述的这群天赋异禀的年轻人。现代社会里,我们已忘却了崇高,理想,友谊与爱情,但我坚信这些美好的亘古不变的东西一直在有些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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