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纽约回来当天袁约亮给方智平发微信，约好周二一早去他实验室心理咨询，为躲过高峰堵车，方智平早上七点左右就到实验室。
袁约亮讲述他和崔虹的情况后问：“方老师，你说她是不是同性恋？”
“如果不是呢？”
“那太好不过了，我们.....”袁约亮突然感到羞涩。
“你们就可以亲热，可以过夫妻生活。”方智平替他说完。
心思被说中，袁约亮脸红目垂。
方智平问：“如果是呢？”
“我就待她像亲妹妹一样，绝不会有亲热动作，让她不适。”
“照你的看法，她不是同性恋就是异性恋。”
“这还用说”
“你看过小说《蜗居》吗？”
“我听过这小说。”袁约亮在网上下载不少小说，在做实验、做家务、散步等不太用脑子的时候听。
“市长秘书宋思明是不是异性恋？”
“当然是啊。”
“那为什么和他老婆同房要吃伟哥？”
袁约亮笑道：“太老了呗。”
“可是有些人专门喜欢老的。即使异性恋也可能只对很少数的异性有性兴趣，还常不能持久，至少不能维持起初的热度。你听说过双性恋、无性恋吗？”
“听说过。”
“那么全性恋、半性恋、变性恋、兼性恋、曲性恋……”
“啊，还有这么多恋呀？”袁约亮听傻了。
“人的性取向还远不止这些，恋老恋童、恋肥恋瘦，恋孕恋残、恋动物、恋挠痒痒、恋异装、恋悲泪、恋窒息、恋虐待、恋灌肠、恋群交、恋虫咬、恋窥淫、恋憋尿、恋石雕……还有一长串。而且可以是混合的，不同程度和可变化的。”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paraphilias
“在您这位大专家面前我们都是性无知，都怪那杜老太太，不让开《性心理学》课。”当年方智平给医学生做了“性知识”讲座后，同学们强烈要求他开这门课，杜教务长死活不同意。
方智平说：“性的问题千奇百样。性别、性认同、性取向、性行为、性心理、性风俗、性健康等等纠缠在一起，非常复杂，很多问题难以找到确切的答案。我给你说这么多就是不要简单地给人下定义，崔虹说喜欢过女人或者不愿和你亲热不一定就是同性恋，很可能是受到性侵犯后的防御反应。我觉得她是爱你的，超出你的想像。且不说她少年时的心理创伤，光是担忧让你失望就足够使她产生严重的焦虑。尤其你们是学医的，她会担心你识破她不喜欢性爱因而得出结论爱你是假装的。”
“我们医学生也就懂些解剖生理，哪知道这么多。”
“你不是只要两人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吗，还犹豫什么，你只会得到更多而不是更少。只要你真心体贴尊重她，不强求她，即使她有某些心理障碍也可能改善甚至完全克服。”
“谢谢你，方老师，太谢谢你了！”袁约亮激动得声音发颤，“我不犹豫，我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袁约亮赶去上班，一路心情大好，满脑子都是崔虹，一会儿憧憬他们的未来，有情人终成眷属；一会儿又回忆他们的过去，越想越觉得方老师的话有道理，要早向方老师请教该多好啊，白白丢失这么多年的光阴。由于亢奋，八个小时的工作一点也不疲劳，下班后袁约亮不急着回家而是到公司健身房运动半小时。他洗完澡，冲了杯咖啡，坐在计算机屏幕前浏览网页。今天不做饭了，上馆子犒劳自己。交通高峰已过，此时公司剩下的人寥寥无几，该走了。袁约亮先去了洗手间，憋足的膀胱一泄如注，酣畅淋漓。正当袁约亮准备收兵时，眼睛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战场：雪白的陶瓷小便池内红色的尿液从底部漏孔缓缓流出，血尿，肉眼血尿！
“亮，刚运动完？出这么多汗。”走进洗手间的一个同事问道。
“没......是的......运动了。”袁约亮呆愣作答，系好皮带，忘了洗手，有点蹒跚地走出洗手间。
袁约亮想起七个月前的那次韩崐请客，当时以为血尿是因为腰部受伤。如果那次血尿和现在的血尿出自同一个原因，就很可能是肿瘤，是肾癌！七个月啊，那是生死门槛，命运的判官。耽误七个月，原本可以根治的肿瘤就失去了机会，恐惧的冷汗让袁约亮感到透心凉。
他打开手机，找到家庭医生的电话，犹豫片刻后改变主意，明天上午再打，早一个晚上没什么区别，还打扰医生。他的医生姓刘，也是国内医学院毕业，来美国后通过考试做了住院医师。袁约亮身体一直很好，来美国头几年一次医生没看过，健康年检也没做。
冷静一点后袁约亮认识到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血尿、肾癌等相关知识好好查一查，想想怎样才能尽快检查、确诊和治疗。次日中午刘医生挤出中午休息吃饭时间给袁约亮看病，同意他的请求直接开单做肾CT，同时预约泌尿外科专科医生。
袁约亮问：“预约看泌尿科医生需要多久？前年去消化科做胃镜等了有一个多月。”
“一般要等两个月左右。”
“啊，要等那么长时间？”袁约亮感觉脊背又在冒冷汗，和上次胃痛不同，这次他几乎肯定自己是肾癌。
“你别急，预约时间长，取消预约的情况也就比较多。回家后你不停地打电话，从近到远，请他们一有空位就和你联系，每天再电话询问。你可以先预约一两处，如别处有更早的就取消预约。”
“这么预约，不知大夫的手术技术如何。”
刘医生说：“在美国很难挑肥拣瘦，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有名气的，麻省总院医生，碰碰运气，不过他们排队等待的人很多，取消预约的空位你也很难轮上。美国专科医生都经过高强度的训练，手术经验很丰富，不必太担心。”
“需不需要给大夫送礼？”
刘医生笑道：“你说送红包呀？不需要。不过术后你想表达感谢可以寄个明信片或送点小礼物。每个医院有明确规定现金和礼物不许超过的价值，一百美元以内应该没有问题。”
刘医生这招很灵，袁约亮一周后就看上专科医生。CT诊断是右肾癌，中期，医生说这类病人术后平均能活四到五年。门诊做些必要的检查，四天后入院手术。
有太多的事需要考虑，吃后悔药没用，坐在长凳等公共汽车的袁约亮又一次告诫自己。哈佛广场的地下车站内，人群井然有序地上车，七十三路车门关上，启动。袁约亮这才发现自己本该上这趟车，环顾周边，剩下的人稀稀拉拉，不断有人推门进入车站。隔了一个长凳上有位女孩双手掩面而坐，上身弯曲近九十度。多么熟悉的身影，凤儿！
自从儿子邀请凤儿参加他的情侣舞会，袁约亮觉得这个儿媳铁板钉钉，凤儿升入高中最后一年，袁约亮不停地向儿子打探凤儿的情侣舞会是什么时候，是否邀请他。硕硕先是含糊其辞，最后给问毛了，冲老子吼：“你烦不烦，凤儿有男朋友。”
袁约亮走近女孩：“凤儿。”
“袁叔叔，你也等车？”凤儿抬起头，眼角挂着泪痕。
“怎么了，凤儿？”
“没事。”凤儿快速抹了一下眼睛。
袁约亮坐在她身边：“收到录取通知吗？”
“嗯，好几个学校，有塔夫大学，波士顿学院，昨天又收到布朗大学的录取通知。”
“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有出息。”
“哪里呀，我不如硕硕哥，硕硕哥一直帮助我。”
这孩子从小和硕硕情同兄妹，咋就看不上我儿子呢？袁约亮还有些不甘心，问道：“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嗯，和我同班，是印度人”
袁约亮彻底死心，酸酸地：“他一定很优秀。”
“还行，他也录取哈佛大学。”
“哇，哈佛，布朗大学，都是常春藤大学，你们真是天仙配。”
后来袁约亮听儿子说凤儿的男友为能上哈佛大学用了个小小的伎俩，他上高中期间选择不填写自己的种族，但报考大学时把种族填成黑人。哈佛和其他一些常春藤大学优先录取黑人、限制录取亚裔出了名。“争取公平录取学生”组织在2014年起诉哈佛大学，指控它为维持学生族裔配额，限制录取亚裔学生的人数。特朗普政府对此表示支持，美国民权法规定，接受政府资助的项目，都不得因为种族、肤色或出生地歧视任何人。这种配额其实荒唐，如果NBA篮球比赛也搞种族配额，黑人肯定不干。
矫枉过正是美国政治正确的一个典型表现。平权法与民权法不同，主张照顾弱势群体，使种族平等变成种族优先，其实是另一种不平等。这对被照顾的群体并非完全有利无弊，比如优先录取的学生因能力不足而无法毕业，又比如真才实学的优秀黑人被误以为因照顾而录取。虽然加州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大学等大学早就宣布取消优待录取，但在宁左勿右，政治正确尘嚣甚上的美国教育界，种族配额和照顾比比皆是。
凤儿说：“我还没定呢。”
“为什么？等哈佛大学？”
“哈佛已经发了通知，我在候补名单，但我不等了？我想去波士顿学院，学校给我全额奖学金。”
全额奖学金一年能省五万左右，但放弃常春藤布朗大学太可惜，听沈建发说他们夫妇已为女儿准备了十万左右的学费，现在两人都打两份工，年收入超过十万美元，再贷点款该没有大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