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鲨共游

 

说鲨不像鲨，说鲸亦非鲸，此乃鲸鲨是也。 鲸鲨属鲨类，却食如鲸类，以滤食浮游生物和小鱼为生。 它体积硕大，身长可达十八米，嘴一张也足有一米多。 人称海中巨无霸。 鲸鲨虽体态庞大，但性情温和，便成为潜泳爱好者的追逐对象。

经不起老公一再央求，拖了全家老小去寻鲸鲨。半夜三点就从墨西哥的坎昆市(Cancun)出发，开了至少俩个半小时的车，才到Chiquila码头（奇迹啦码头，这直译的名字还不错吧！）。再乘六点钟的头班渡轮去一个叫Holbox (发音：whole bosh，后博士) 的小岛。 岛之小，只有高尔夫球车代步，权充出租。 一路开到出海的渡口只有一二分钟。 沿途所见旅舍不过刷了漆的渔家小房, 鲜艳的漆衬着白色的土路倒也别俱风光。

 

 

旅行社的老板是个老美Rod （罗德），入乡随俗改了西语，就成了Rodrigos（罗德瑞格斯）。 他来自德州，布什的家乡。 娶了当地一位玛雅妇人，便落户此墨西哥人烟稀少的小岛。 可说起来他妻女又常驻在德州。 有点令人费解。

寻鲸鲨需乘快艇出海。 此行只有九人，加上导游和船长共十一人。 我们准时七点上船。 行前例行公事地填表，签字画押。 船离码头前，有专人检查，一切照章办事。 来的人都带好了行头。 我们带了三个人的潜水镜和脚蹼。 女儿只有三岁半，太小不能下水，只能在船上做壁上观。 一对同船的父女，穿着专业的潜水衣，带着硕大的专业脚蹼，防水相机和录像机一应俱全。 看了让人羡煞。

快艇破浪前行。 未及便听得一游客大喊 “Dolphin!”(海豚)。 海平面上，远远地只见一对海豚从水中跃起。 船长立即趋船前往，看清是一家四口。 晨阳下，它们在水天间优雅地划着弧线，不急不徐，欢快而轻盈。 一望无际的海上，此时只有我们的船伴着它们向远方跃进。 与它们行了一程，快艇掉头继续我们寻鲸鲨的旅程。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又有新的发现。 凑近一看，原来是两只海龟在享受二人世界。 两只相拥的海龟随着海浪起浮着，旋转着，仿佛在跳着一支园舞曲。 待船一靠近，好奇的游客全涌到船的一侧，企图看个仔细。险些让小艇翻了个儿。 而海龟却毫不赏脸地停止了舞蹈, 潜水而去。一女游客扫兴道：“Typical man: three minutes, finished." (典型的男人：三分钟就完事了)。

 

 

在海上行了一个多小时，见到第一只鲸鲨。 乍见这十几米长的庞然大物，兴奋又发躇。 欣慰的是不虚此行，却多少有点胆寒。 但既来之便不可不游哇。 再加上那几位看似专业的人士纷纷你争我夺地往水里扎，就更不能临场怯阵呐。 我这里暗中给自己壮胆，小儿虫虫(六岁)已经哆嗦了。 规定是导游一次只能带两人入水。 虫虫不敢下水，导游就只带我一人了。 见我一弱女子，导游拉着我的手就没松开。所以这下水一趟不过在三米开外看到鲸鲨带斑点的硕大身躯和尾巴从我们身边缓慢游过。 我已经兴奋的不亦乐乎, 出了水对着导游大叫 “It's huge!" (真大个!)。 以为这就要打道回府结束此次鲸鲨之旅，哪知这才是开始。

 

 

快艇继续漫无边际地在海上行着，不觉太阳已升得老高。 日头毒辣，却不让擦防晒油，因为海洋环保。想不到小小的墨西哥竟然对海洋生物如此关照，刮目之余，暗叹惨了, 这一天下来非脱皮不可。

不知何时海面上多出了几艘小艇，我们的船也随之减速。 定睛四下一望，天那，海中此起彼伏的都是鲸鲨。 再仔细看，鱼群密密地象缎子一样在水中漂来漂去。 鲸鲨所行之处，密集的鱼群如球般在它前面滚动。 老美称之为 Bait Ball (饵球)。 那巨嘴吸食之际，千百条鱼儿纷纷跃起，在阳光下烁烁闪光， 真是美极了。

又轮到我和虫虫了。 我边帮他戴上潜水镜和脚蹼，边问 “Are you ready?" (你行吗?) 他似乎挺坚决，便由他了。 心想若不行至少还有导游呢。 刚在船沿上坐下，就听见船长喊:"Go, go!" (下水，下水)。 我赶紧跳下水向前游去。 没划几下，就见鲸鲨如一堵墙般横在面前。 我随它向左拐时，正游在它左侧的鳃旁。五道腮像风鼓动的窗帘在水中张张合合，几乎伸手可及。 心中一股上前一摸的冲动，。 但还未来得及鼓起勇气，它巨尾一摆，便把我抛至身后。 待它游远了，我才停下。 摘下潜水镜，看见虫虫正在导游身边喘息，便知他也游了一程。 一停下才知这一程也是不短的距离。 好在我们都穿着救生衣，借着它漂在海面等快艇来接, 也省省力气。

 

 

回到船上稍事休息，正要吃为游客准备的三明治。见船长打开包装先闻一下，知道弄不好是陈年旧货，吓得不敢吃了。 吃拉肚子了得不偿失。 本应该多歇会儿,有人却耐不住性子。所以第三轮还等不及我们喝口可乐就匆匆开始了。 老公仍然先我和虫虫入水。他的自由泳速度不够快，所以总是比别人离鲸鲨远了点。 在船上看鲨，觉得它优哉游哉如老牛踱步。可它一小时五公里的速度，你要跟上它，也得百米冲刺。 稍一停顿，你就落在它的腰尾部了。在这个部位停留是有点危险的。 鲸鲨游水时几乎是全身摆动，不光是尾巴。 一旦被它的庞然巨尾甩到，人有受伤的可能。 所以导游一般守在尾部附近，以确保游客的安全。

 

 

快轮到我和虫虫时，老公欲把一次性防水相机给我。 “I really don't have time for that." (我可没功夫弄那玩艺儿) 我对他说。 第三次有点经验了。 一听船长喊下水，立刻纵身一跃，然后抡开双臂向前百米冲刺。 这一次我冲得快，随鲸鲨转向时，我就在它的大嘴旁。 鲸鲨张着嘴在海中漫游，银色的鱼儿在我的身边它的嘴旁窜来窜去，不知畏惧。 猛划了一阵，有点儿累。抬起头喘口气，看到它露出水面的上唇两个象眼睛一样的鼻孔，仿佛盯着我看。 忍不住有点心悸。 潜到水中，一侧头正看到它的眼睛在不到一米之处与我相望。 竟然有点慌乱起来，就怔怔地停在海里看它从我身边摆过。 还没缓过劲来，就听得船上大叫：“There is another one coming!" (前面又有一条过来了！)。 见虫虫已被导游拉着向前迅速游去，我也尾随而上。 此时海上开始有些微浪滚过。正值浪底的我只见鲸鲨已泰山压顶之势向我方游来，心中居然有一点儿奋不顾身的悲壮感。 待奋力游到它身旁，实在有一股骑它背上的冲动。 但我知道，鲸鲨一但被触摸便可能潜水而逃。 所以只得耐住性子，在伸手可极之处与它在汪洋大海中畅游一程。这一程游得最长。 待它甩尾而去时，我们似乎已成了旧识。 我挥挥手，望着它摇摆远行的身躯竟有一点不舍。 先前的刺激已经淡忘，留下的是对这一庞然大物的留恋。

 

不觉就已到了中午。 船打道回岛。 回程浑浑噩噩的睡了一路。 天上下了六天来的首场暴雨。 那雨追着我们直到坎昆，似乎责怪我们这些寻鲨的游人破坏了小岛的静谧。 直到我们回到饭店，天才不阴不阳的露出一丝浅笑。 吃罢饭，上床倒头便睡。 在梦中我变成了鱼，在海中与鲸鲨恣意地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