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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2019-10-27 02:33:06) 下一个

 

最近,麦克?布雷唱的一首“回家”总是在我耳边萦绕。

也许是近乡情怯,越是离返乡的日子近了,越有种沉重的感觉。多年前回乡时的那种向往与澎湃的激情已经不再,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不久之后的再次告别,连重逢的喜悦都带着一丝惆怅。

我怕,怕迎接时的相见。怕看见双亲已白的双鬓,又多染了一层霜。那饱含在眼角的笑痕,早已深刻如旧门上的木纹,任我在睡梦中怎么抚摸都无法抹去。每一个伴着蝉鸣的夏季,我都期待着回乡。想收拾好心情,把外面世界沾满的风尘裹进我的包袱,怯生生站在母亲面前,让她为我抖落。想倚坐在父亲身旁,听他重复一再的叮咛,看他的眼神散落在我孩子身上,沉静如深秋的月光,宽厚如盛夏的草原。

我也怕,怕离别时的挥手。再怎么挥,也挥不走父母的注目。那目光啊,是牵着我的线,让我怎么忍心,忍心转身扯断。

今生我看得最多的就是告别。从孩童时期送父母出国,到他们送我去外地上大学,再到我迈出国门留学。 小时候,我伏在机场的告别栏杆,踮着脚想看清父母移步走上登机的阶梯。想着终有一天我会跟他们一起坐上那架庞大的飞机,去遥远的地方,看我没看过的风景。

渐渐地我习惯了分离,习惯了把细小的相思写进每月一封的家书,习惯了只在睡梦中记起他们的容颜。每两年一次的相逢,曾是我最快乐的童年。我穿着父母从国外带回的新奇的衣裳,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招摇。那满身的奇装异服,是我唯一可以展示的亲情。床下那只装满了父母回信的木箱,何止是我的期盼,是我童年对他们的全部记忆。

七岁就开始经历送别, 没有一次掉过眼泪。父母每一次都高高兴兴地离去,像是结伴去赴一场盛宴。所以送别在我心中从来没有悲伤,直到母亲送我上大学。 当火车终于启动,我兴高采烈地挥手,竟发现母亲眼中噙着泪滴。那一刻,我幡然醒悟,原来过去所有的送别不过是一场场演出,只是为了不让我难过。

前年那场告别,父亲只送到楼前。他的话越来越少,最后简短到只有两个字,走吧。我走了几步又回头,给他一个拥抱,他还是那两个字,走吧。我的手环在他的脖颈,他无言地拍拍我的头,张了张嘴,两个字最终没有出口。

我怕,怕下次再挥手是在他床前。 我更怕,怕再也没有下一次挥手,没有人用那两个字催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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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10)
评论
littleMe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紫罗勒' 的评论 : 谢谢欣赏。
紫罗勒 回复 悄悄话 “沉静如深秋的月光,宽厚如盛夏的草原“ --- 写的很赞,仿若记忆。
littleMe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注册很麻烦' 的评论 : 有時候感覺我們和父母是種在兩岸的樹,誰也沒有辦法被連根拔起。而隔著一個大洋又讓我們的手不能在空中交握。於是才有這些牽掛和無奈。
注册很麻烦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ittleMe' 的评论 : 我父母算是很好的,的确是我也只是这些年心情才开始变的,往年都还傻乐,现在是每一年都要回去照顾,帮助了,而不只是庆生,就担心哪一天不愿意发生的事发生了
littleMe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Pillar' 的评论 : 生命就是一个轮回。父母看我们哭着出来,我们哭着送他们离去。
littleMe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注册很麻烦' 的评论 : 每一年都回去为他们庆生吧。在相簿里多留下一些欢乐的时光,作为以后的回忆。
Pillar 回复 悄悄话 Sad to see parents age; happy to watch children grow,but life is a circle. life is a miracle.
注册很麻烦 回复 悄悄话 也许是近乡情怯,越是离返乡的日子近了,越有种沉重的感觉。多年前回乡时的那种向往与澎湃的激情已经不再,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不久之后的再次告别,连重逢的喜悦都带着一丝惆怅。
===============================同感!我父母都已过九十,我这种心情每天都浮现在心里,不敢想象
littleMe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Fanreninus' 的评论 : 不知道什麼時候心情就開始變了,大概是漸漸明白終有一天他們會走去天堂,而我們只能在地上追憶。去國他鄉的無奈就是每年的相見都不足以聊慰不能陪伴的愧疚。
Fanreninus 回复 悄悄话 同感,每次见到老人的时候都感到他们又苍老了一些,身体更虚一些,离别的时候不免会更难过,但是做儿女的只能己所能及,有机会的时候就去看看他们,这是老人们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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