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赏花的习俗起源于奈良时代,至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到了平安时代,赏樱开始变得更为普遍,来到江户时代,浮世绘版画艺术蔚为流行,花见是一大主题。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樱花文化至今仍是日本文化的标志。每逢樱花季,花见的传统从未中断,古人今人花下重逢,一切都挡不住花见。
赏樱是日本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日本赏樱已成一种仪式,对赏樱的执著,似乎与樱花都没什么关系了。花见其实是日本人于樱花的执念,大抵是因花开放,一如海潮之汹涌,又如晚风般柔曼,天地间尽是绚烂。而满开之美如此短暂,旬余便风雨飘零宛如吹雪,令人嘘唏不已。生于地震海啸多发之地,常感于人生无常,盛放凋零仿佛樱花,在日本人看来,樱花是生命象征,虽灿烂只是一时,过程一旦赋与仪式感,意义也就无穷无尽。一生爱恨情仇,皆与花语隐喻纠缠,生出无数悲壮感伤,这些生命四季的解读,就是日本樱花文化的凄美情结,也是日本人的花见寄托。日本人对于生命的态度,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刻凋零,胜过渐渐老去。因此常常会因为春天的樱花,生出许多人生苦短的感叹:若无樱花常开,人间再无春色。难道真的唯有樱花盛开,才称得上是春天的色彩,其他早春的花都不是?
樱花季去日本,下了坐无虚席的飞机,看到羽田机场排队千米的入境长龙,不免有些密集恐惧。不想三年来欧美各国对个体和小企业的经济救助,成效如此显著。不过说到花事,人多的地方是要避开的,譬如那些千鸟渊、上野(记得鲁迅一篇散文开头:上野公园的櫻花又开了)之类人头攒动的打卡景点,潜行于小众赏花之地如樱坂善福川之类。这一路赏樱,从东京到关西,河边、雨中、寺庙,似有若无的幽香飘散在春寒料峭中,从春樱绚烂到吹雪转瞬即逝,不由莞尔,能否一直停留在这样的四月天?
樱花是春的使者,日本的春天是被樱花叫醒的。忽如一日,城市乡村,漫山遍野,如云如潮,刹那间变成花的世界。
樱坂只是一条长约百米的坡道,幽静掩映民宅。花季时惟日本人淡然浅游其中于无声处品味。樱坂樱花知名于福山雅治的同名歌曲,位于东京大田区田园调布市,坐东急多摩川线到多摩川,走路可到樱板。樱板从远处排列整齐的樱花,无论是从桥下往上看,还是在桥上眺望,都是春天才会有的粉色花道,樱花的美色迷惑沉醉,仿佛从此世间再无其他颜色。唯一可惜的是去的那天刚下了雨天气不佳,粉色在阴沉的空中有些暗淡。
朱红的天桥,配上一方樱花,就算只是点缀,也显得美丽动人。
到了目黑川,季节更迭的是与樱花有关的风景,不变的是心安之处的美好春色。目黑川两侧的樱花约有八百株,因为有水,千本花枝与岸边碧波,会有另一种意境,也许会明白花见要对我倾诉什么。
走过熙熙攘攘的千鸟渊,一叶孤舟浸于春色。
日本人心中最神圣的富士山和樱花,不管花开不开,樱花树干枝丫映照着蓝天和富士山,都是最美的姿态与生命的存在。
日本文学家谷崎润一郎有一句话:“樱花若不是京都的,看了也和没看一样。”他的小说《细雪》里四姐妹相约到京都赏樱!对日本人来说,赏樱不只是赏花,更是一种短暂而绚烂的情感寄托。樱花是日本人的性格,京都是日本人的精神家园,日本人关于京都何处赏樱都是有默契的。
然而到达时樱花已是满开之后,京都景点多而分散不可能面面具到,只能随遇而见。清水寺樱花历来是京都第一盛景,盛景虽过,却让人记住春天,记住春天的样子和色彩。
京都西芳寺一树独秀。西方寺俗称苔寺,最早寺内无水,以枯山水为园,荒废后河流改道进园,于是有了水,原本枯山水的庭院长出大量青苔,120余种青苔覆盖庭院,时间以流逝造园,成为世间唯美之地。西芳寺是乔布斯生前最喜爱的日本寺院,如此之美谁能不喜欢呢?其实西芳寺秋天赏枫盛过春天赏樱。
离京都十数公里的白龙园是京都小众赏樱佳所。白龙园曾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一商社社长购买的一块荒坡山地,历经数十年打造出一个私家花园,种植包括樱花在内的各种植物花草,园名起自园中白龙神社,每年春秋两季限时开放,预约游览。
红色的桥、红色鸟居会让眼前的颜色鲜亮起来
京都左京区的三千院以园林著名,寺中古树参天青苔遍布,日本人对于青苔的喜爱到极致。
京都天龙寺曹源池满开的垂樱,远看似一把花伞,更喜欢天空的蔚蓝映衬着粉色。
白色的姬路城衬托着樱花的凋谢瞬逝,有一种固执的优雅。
世界遗产奈良吉野山自古以樱花闻名,把樱花树当作神木,从南到北的山岭号称一目千株,然而错过时节,山色苍茫,到了奈良唐招提寺更是残春初夏了。
樱花落尽后是疗愈人心的绿
因丰臣秀吉的醍醐花见而成为赏樱名所的醍醐寺,从平安时代开始就是有名的赏樱地点,之后丰臣秀吉亲自设计和建造,让醍醐赏樱更上一层,至今仍然可以想见400年前赏樱花见的风采。去醍醐寺更晚了一些,当踏入三宝院本坊,欣赏丰臣秀吉亲自设计的庭园,喜欢多于樱花了。
赏樱已形成巨大的商业炒作,旅行业、餐饮业等一大批商业宣传力量巨大。赏樱花见期间有诸多称之“祭”的活动,甚至口腹也不闲着,以时令名义,把樱花花朵用在饮料和甜品中,推出各种樱花料理,樱花口味的和果子如樱饼和打着花见招牌的各种粉色酒,乌冬或荞麦面或粥上撒几朵樱花瓣,一口吃食也弄得风情万种,恨不得把樱花炸成天妇罗(大阪秋天枫叶季,真有用枫叶炸的天妇罗!)。
奈良春日大社里的春日荷茶屋,以卖粥为主,其招牌是万叶粥,搭配每个月的时令蔬菜并取不同的粥名,每天尚未开门就有慕名前来者排队等候。白粥里撒几朵粉色的花瓣,就是樱花的味道。
没有看到吉野山的一目千株,却在吉野山的美食里看到颜色,吃到味道。
京都三十三间堂附近,江户时代庆应元年开业的和果子老字号“甘春堂“古香古色,春天樱花季都会推出樱饼、樱花羊羹等应季点心,店内还有可堂食的茶碗甜品,专门去买些品尝也算是应景了。
京都平安神宫前的“樱花祭“舞蹈表演,都是来自不同地方的学生。
万物无常,樱花虽美,终有凋谢之时。但日本人认为花瓣飘落在地,和在枝头上盛开一样美丽,虽然短暂欣赏可能会有些许伤感,能享受美到来的那一片刻已经足够。当美在樱吹雪中缓缓而逝,就是离开日本最合适的时候。一生一日,一期一会,花下相见,曲终奏雅,符合日本人的人生美学。
近江神宫前樱吹雪,粉色花瓣落满地,该心满意足了。纤弱的樱花仿佛生命,在盛开之时就会有凋谢的时候,这是日本人的灾害生死观,是日本人对于生命的态度。
飘落水面的樱花花瓣,留下无限美好。
赞好文。我们果真是没有赶上Peak,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