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十月,我决定开启一场贯穿中国南北的旅行。

天池
晨光熹微中,我踏上从上海出发的航班,当飞机降落长春机场舷窗外已经看不到南方的绿色盎然。北国已是深秋。
长白山位于中国吉林省的东南部,与北朝鲜毗邻。北朝鲜称之为白头山。其海拔2600米以上的山顶有一历史上火山喷发而形成的巨大的环形湖泊 — 天池。天池大约三分之一的水域属于中国,三分之二为北朝鲜所有。





数十年未变的绿皮火车
但此行最期待的还是那趟开往漠河的绿皮火车——K字头列车。
傍晚时分,我登上这趟被称为“雪国列车”的绿皮火车。车厢内是熟悉的景象:对向的座椅、推着小车的售货员。火车缓缓驶出哈尔滨站,城市的灯光渐行渐远,窗外是无边的夜色和偶尔闪过的几点灯火。
节假日的关系,软卧车票早已售罄。买到的是硬卧上铺,躺下后正好能看见窗外流动的风景。几十年来,以高铁动车为代表的中国的交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发展,唯有绿皮车的变化不大。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成了最好的摇篮曲。深夜醒来,拉开窗帘一角,繁星如钻石般洒满天幕——这是我多年未见的星空。真的好远,绿皮列车一直往北轰隆了一整夜,黎明时分东方吐出鱼肚白才驶入大兴安岭的茫茫白桦林中。

大兴安岭的白桦林
此时窗外是晨光中苏醒的大兴安岭,金黄色的落叶松林延伸到天际,偶尔可见溪流如银带般穿梭其间。


我在漠河停留了两天。在北极村,我找到了地理意义上的中国最北点——北纬53°33′的界碑。站在黑龙江边,对岸俄罗斯的山林清晰可见。上了年纪的当地人仍然依希记得半个世纪前中苏交恶时人人枪不离手全民皆兵的情形。

黑龙江上的 “龙江第一湾”

大火后几乎重建的全新漠河
东北黑龙江之后,接着登场的是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西湖之畔 - 杭州有一场高中毕业五十周年同学聚会。五十年前,文革正接近尾声,当年正值风华正茂的我们虽是清一色的蓝装,但却藏不住青春的美丽和风采。半个世纪之后的今天,青春散去留下的是美好的秋天景色。
从北国冰雪中南下,抵达杭州时,我几乎有些不适应满城的桂花香和依然翠绿的柳枝。西湖在秋日阳光下波光粼粼,与北方的苍茫形成鲜明对比。

五十年前风华正茂的高中同学

五十年后色彩缤纷还有岁月的痕迹
同学聚会的日子到了。虽然只安排了半天的时间,半年前就有热心的同学开始筹备。走进预订的湖畔餐厅,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让我百感交集。五十年光阴,在每个人脸上都留下了痕迹,但当我们开始回忆时,那些青春岁月仿佛昨日。90%的同学都报了名,实际前来参加的人数约为三分之二。

笑声与泪水交织。我们当中,有人已成行业翘楚,有人默默奉献平凡岗位,有人经历大起大落,也有人早已离场。但此刻,所有的社会角色褪去,我们只是五十年前那群憧憬未来的少年。举起酒杯,我们为逝去的青春,也为依然跳动的心。期待着十年后六十周年庆再见。




神仙居之涛涛云海
聚会结束后,前往台州神仙居。这座因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而闻名遐迩的山峰,在秋日里展现出别样风姿。

狰嵘巨石

云中的大桥

作为5A级景点,修建了上下山的缆车。我们几人从南面的缆车上山, 横跨约八公里的山上栈道在北边下山。沿途古木参天,溪流潺潺,空气中负氧离子含量极高,每一次呼吸都清新甘甜。最令人称奇的是那些天然形成的石柱群,如刀削斧劈般直插云霄。站在悬空栈道上俯瞰,云雾在山谷间流动,神仙居的云海确实有其特色。几座石峰若隐若现,真有几分“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仙境之感。
返回美国的飞机上,我整理着这次旅行的照片:长白山的初雪、漠河星空、绿皮火车窗外的白桦林、西湖边的重逢笑脸、神仙居的云雾缭绕……短短一月间,我经历了从北国深秋到江南夏末的季节流转。
北方的秋是壮丽而短暂的,像一场盛大而急促的交响乐;江南的秋则是缠绵悠长的,如一首婉约的宋词。而无论南北,这个季节都让人沉思——关于时光的流逝,关于生命的成熟与收获。
五十年前,同学们憧憬着远方的风景;五十年后,我们看过了世界,也看懂了生活。旅行不仅是空间的移动,更是时间的穿越。那些山水间,映照的始终是我们自己——曾经年轻的梦想,和从未冷却的热望。
冬天返家蛰伏,明春再踏新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