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性教育推动的焦点

1． 关於中国当代性教育的一些基本论述 北京出版社的《父母必读》杂?，是改革开放初期风行全国的少数重要杂?之一，他们主动约请我写性教育的系列文章，从 1985年第1期到10期，刊出“性教育漫谈”专栏，共有10篇文章∶1为什麽性教育是必要的？ 2国外性教育一瞥 3性、性别和性角色 4性的德育、智育、体育和美育 5儿童的性教育 6少年的性教育 7青年的性教育 8手淫问题 9性教育在家庭、在学校、在社会中10周氏三兄弟与性教育从这些题目可以见到，这不仅仅是对性教育的一般号召与强调，而是一种现代化了的相当全面的具体方案，被认为是对在当代中国开展现代的科学的全方位的性教育的最早的系统论述。一开始，是有很尖锐的反对意见的。例如∶刊在《父母必读》1985年1月份的第一篇文章“为什麽性教育是必要的?”中，笔者曾讲到“性教育的关键时刻是在儿童和少年时期”。有一位中学教师，一看到这一说法，便立即极感愤怒，大动干戈，斥为“一篇令人气愤的文章”，断言“对於儿童进行‘性教育’是完全不合适的”，深夜立即直接向中央教育部、全国妇联、团中央等几个中央主管机构上书长达九页之多，要求“高度关心这个对儿童教育有严重不良影响的问题”，声称“要慎之再慎啊!为了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为了下一代，为了中华民族，我要求你们听听一位母亲的呼声，听听一个心理学教师的呼声吧!”看来在她的脑子里，也许像有些人那样，以为所谓“性教育”就是教人如何“搞性生活”吧，否则，她是一位“心理学教师”，本应懂得为了少年男女心身的健康发展，在儿童时代进行性教育，是多麽必要，那里还会有“对於儿童进行‘性教育’，是完全不合适的”这种武断的偏见? 好在那时出版《父母必读》杂?的北京出版社的负责人，是范瑾（曾任北京市副市长，市委常委，宣传部副部长，著名历史学家范文澜之妹，丈夫是曾出任建国後第一任天津市市长和第一机械工业部部长的黄敬，俞正声等为其子），而她又是向北京市委宣传部长徐惟诚（作家，後任中宣部常务副部长）请示过，并得到了徐惟诚的支持的。所以，他们并未把如此严重的控告信当成一种威胁，只是直接把中央部门转来的原信又转给了笔者作为参考，至今笔者还保存了那个时代的“传统主流”观念的这样一个历史标本。说这一内幕，有一个重要的涵义，就是说，虽然这一系列开风气之先的文章是笔者写的，但是笔者是奉命作文，真正在後面发动性教育的，是党和政府，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党和政府。这些基本看法，笔者作为当年8月在上海的全国第一届性教育讲习班的主要讲课人，把这些基本论述也贯彻在8次讲课中，同时也成为10月出版的笔者主编的《性知识手册》中“性教育”一章的主要内容，这本书被看作是中国当代性学重建的代表作，在2008年被列为30年来影响最大的300本书中唯一的国人自力编著的性学书。笔者也曾把这10篇文章编入了1989来年在香港出版的《性学与医学》(金陵出版社)中。10多年後，在笔者的《性的报告－21世纪版性知识手册》(北京，2002)一书中，也在更高的发展上被重新强调:(15)性育1．性育∶现代意义下全面的“性教育”2．性育∶从零岁开始并持续终生3．性育∶性德育、性智育、性美育、性体育4．幼儿的性教育∶从新生儿到青春发育5．少年的性教育∶青春发育期的性教育6．青年的性教育∶婚前和新婚的性教育7．中年的性教育8．老年的性教育9．家庭性教育10．学校性教育11．社会性教育12．性态度的形成与改造近现代中国性教育史话周氏三杰与性教育罗素论性教育考尔德伦博士论性教育为了贯彻这些性教育的基本点, 笔者又主编了一套“全年龄全方位的科学性教育”系列，2003年由21世纪出版社在南昌出版，共9册,近120万字, 分别由国内外专门研究性教育的博士、教授、学者、和作家执笔编写,并在2005年在台北由新潮社购买版权，重新在台湾出版）:《婴幼儿科学性教育》(刘芳)《小学生科学性教育》(陈晶琦)《中学生科学性教育学生读本》(徐震雷、钮文异)《中学生科学性教育课堂读本》(陶林 等)《中学生科学性教育家长读本》(池元莲,丹麦籍华裔作家）《大学生科学性教育》(舒馨)《青年科学性教育》(胡佩诚)《中年科学性教育》(钟涛)《老年科学性教育》(杨存钟[阮芳赋笔名]） 2004年5月8日中国性学会和二十一世纪出版社联合在北京大学医学部会议中心举行丛书的出版座谈会笔者作为这套书的主编，在为此系列性教育书籍写的“总序”中，又进一步论述和发展了以上基本点∶在1985年那一组10篇文章中，在原则上，已经是在提倡“全年龄全方位的科学性教育”。那些文章强调了现代性教育是要扩展到有关“性”的各个方面，不仅包括性的生物学层面，还要包括性的心理学层面和社会学层面，即要涵盖“性”、“性别”和“性角色”三大方面的各项内容；列有专文分别讨论幼儿的性教育、少年的性教育、青年的性教育、中年的性教育、老年的性教育；并提出和论述了性教育的四大内容∶性智育、性德育、性体育、性美育，三大方面∶家庭性教育、学校性教育、社会性教育；在题为“手淫问题”的专文中，既说明了“手淫有害论”是如何从19世纪的医书中出现和扩展，此後医学家和性学家又如何开始怀疑“手淫有害论”的真实和正确，直到当代性医学大师玛斯特斯等如何以客观的科学实验的研究结果，证明了手淫无害。本系列所要达到的目标便明确定为“全年龄全方位的科学性教育”，强调不但要对青春期的少年男女和新婚前後的青年男女进行性教育，而且要对始自“呱呱堕地”的新生儿、婴幼儿，直至60、70、80岁的老人，都要进行性教育，也就是本系列所称0-100岁的性教育，这便是“全年龄的性教育”。显然，对始自“呱呱堕地”的新生儿和一岁左右的婴儿是不可能也不需要进行以语言为手段的性知识教育的，但却有可能并很有必要对他们进行“非语言”的“潜移默化”的性别和性角色教育。性教育从其全局来说，包括从性的生物学方面、心理学方面和社会学三个方面，就性(性行为)、性别、性角色三个层次进行，这便是“全方位的性教育”。总起来说，笔者表述的中国当代性教育的基本认识，从一开始便是明确的，也是几十年来一贯的，不断发展的，并且这些论述不仅出现在大陆的出版物中，也出现在香港和台湾的出版物中。今天，所要讨论的是，为何性教育的落实至今并不好，有一些什麽更为基本更为深层的问题，阻碍了性教育普遍而有效的开展，这些问题便成为了当前推动性教育的焦点。2．关於当前推动性教育的几个焦点问题（1）推动性教育的主体和责任者应该是谁？1．目前的状态∶家庭，学校和社会各都部分地在分担著性教育的责任，在社会方面，性学和性教育的专业工作者和他们的学会协会，各种媒体，出版界等是主要的参与力量2．希望未来达到的态势∶从中央到地方的政府的主管部门，作出正式安排并给必要的预算，规定在中学和大学开设独立的性教育课程（在幼稚园和小学安排有明确要求的性教育时数），并致力於编出统一的全国通用的好教材，要正式培养有资格进行性教育的教师，并建立“性教育师”的政府执照。并不是要求一个教师只担任性教育教学，而是说凡是进行性教育的教师，都要事先的学习和训练，并取得执照。也就是说，并不一定要有人员编制的增加，只是要有省教育品质的保证和提高。（2）“性教育”要在什麽名目下进行？1．目前的状态∶现在被政府和一些“权威”以及具体执行的机构和个人，常见的是把性教育放进到或直接叫作 “健康教育”、“青春期教育”，“青春期健康教育”，“性健康教育”，“人格教育”、“爱的教育”、“全人教育”、“生理卫生课”，“保健常识课”，等等，但都不是直接叫“性教育”。当然，在大家还处在“谈性色变”的情况下，这样做是可以理解的，在发展的初期，也可以说，是有积极意义的。然而，这并不是希望要达到的最佳或最适状态。2．希望未来达到的态势∶黑格尔说得好，“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也许当年做一些策略上的让步，用一些“无性”的词，来代替或包含“性教育”，是“用心良苦”。然而，还是黑格尔说得好，“凡是存在的就是不合理的”。现在已经到了要改变那些“羞羞答答”的提法了。孔子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性教育这件事做不好，一个原因便是“名不正”。今天看来，这些“非性教育”的“性教育”代用词，已经进入到阻碍性教育健康发展的时候了。不论如何辩解，本质上就是对“性”这个字骨子里的不自在，觉得“性”字不能那末堂而皇之的说出口，要“委婉文雅”一点。请问∶连用词上都不敢直接讲“性教育”，在本质上回避和取消“性教育”这一提法，就是对性的一贯的“被污名化”和“被禁忌化”“被神秘化”让步，就是对“反性教育”的保守势力低头，就是直接为教师拒绝讲性教育，为他们“生殖与性的章节，不用讲，同学自己看”的做法大开方便之门。试问，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性教育能够真正做开，做好吗？假如课程名称就是“性教育”，教师还可以说“所有章节都是关於生殖与性，张不口去讲，同学自己看吧！”现在已经到了要照孔子教子路如何突破障碍的那句话去做∶“必也正名乎！” 必须要回到“性教育”就是不打折扣的“性教育”上来。任何“非‘性教育’”的名称，不可能完全包括性教育的内容，也不可能取得“名正言顺的性教育”的效果。 （3） 打著“性教育”的旗号，就都是好的吗？法国革命家罗兰夫人在18世纪曾发出感叹说∶“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也许可以仿照她说一句∶“性教育，性教育，多少反性的乱性的谬误说教假汝之名以行！” “性教育”只是一个“性”与“教育”的复合词，更正确的说，是一个可以塞入不同内容的“多义词”。不要以为提倡“性教育”的就是好的，而要问他那个“性教育”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何种货色！“内容决定一切”，是不是有好的效果，并不在於你打了“性教育”这面今天受到了肯定和重视的“旗号”，而在於你所传述的内容。假如你警告年轻人“手淫是百病的起因，贻害无穷”，那末，这只是一种“守旧的性教育”或“迷误的性教育”；假如你把性教育只看成是“贞洁教育”或“守贞教育”,如何保持处男处女身的“清教徒性道德教育”,或者是“一味只说不!”(“JUST?SAY?NO！”)的教育,要求青少年对任何性的欲念通统拒绝.宁肯闭眼不管爱滋病等吞噬青少年的生命,也不得向他们提及如何防止这些可怕的疾病的方法，这便是一种“宗教的性教育”或“在性教育名义下的反性教育”；假如你以为“三级片”也可以是好的性教育，把一些全裸的男女和性交的照片，拿来做教材，这就是“淫秽的色情教育”；假如你以为所有少年男女都是一张纯洁的白纸，你说什麽，他们都会全盘接受、并且悉心照做，不需要努力纠正他们脑中业已存在的谬误和偏见，那只是一种“空想的性教育”，或“苍白无力的性教育”。如此等等，举不胜举，根本就不是我们所需要的性教育。我们并不需要从世界上五花百门的性教育流派中，选定一种。我们所要创立并提倡的，只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立足于现代生物科学、心理科学、社会科学、哲学和伦理学，特别是现代性学和性医学的、合理而有效的、和“坏的性教育”是针锋相对的“科学的性教育”，这才是利国利民的，适合於中国的，适合於当代的（既不是老一套，也不是遥远的未来的），适合於我们所教育的具体人群的性教育。我们固然应该借鉴一切国内外的成果，但并不需要全盘接受或遵从任何一个特定的派别。（4）性教育的教材是要“百花乱放”，还是要“求稳求实，全国统一？” 性教育的关键在於内容。假如内容是错误的，越好的方法会收到越坏的效果。性教育的特殊性，不在於方法，而在於内容。一切有效的教育方法，都可以直接应用或移植到性教育中来。在性教育的方法上，要因时因地因物件而不同，可以并应该 “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然而，方法的创新，应该摆在正确的内容确定之後。就目前情况来说，开展性教育的主要的注意力，其研究与实践，都要放到性教育的内容的确立和统一上来。性教育是“年龄敏感的”。对婴幼儿的性教育，在内容和方法上，都和对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有极大的不同；对老人的性教育，在内容和方法上，也和对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有极大的不同；性教育也是“族群敏感的”，在少数民族与汉族之间会有差别；在残疾人群，在文盲人群，在特种行业人群，等等，性教育的内容与方法，度应该是有所不同的。这里强调性教育的内容统一，或“一元化的做法”，指的是通常说的对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和大学阶段的青年男女，这几个年龄组的学生族群的性教育。对於这几个年龄组的学生族群的性教育，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际上，存在著许多不同的派别与主张，从最保守的天主教原始教义派，到最前卫的性彻底解放派，五花百门，各色各样，不但差别很大，而且互相对立，我们势必不能落入任何一个极端的泥潭，如果那样，政府和家长，社会的各阶层，都会对所谓的性教育心存疑虑，以至反对，事实上也不会有好的效果，就会导致性教育的完全失败。所以，如果真要使中国的性教育健康发展，就必须要有一个平衡的科学的政府，学校，家长，和社会都能接受的统一的性教育教材，它不是赶时髦的，它不是超过目前社会的接受和容忍度的，它不是宗教和的邪教的，它不是不科学的，更不能是反科学的，它的内容是立足於实际需要，是基本的，可靠的，现实的，而不是过於超前的，要是有实效的，不是一些花架子，不是信口乱吹的。当然，所说“一元化”，并不是“一言堂”。我们要的是“多言堂”，不同的意见都可以说，也应该说，保守的，中庸的，前瞻的，超前的，极端的，都可以说出来，但是最後都不要固执己见，不要打击别人，要在“最低限度上”求得妥协与平衡，得出一个大家可以理解与接受的全国统一的可以有效操作的纲要。显然，这很难，但是只要人人都不固执於门户之见，以作为性教育的对象的个体和人群的利益为唯一的基础和出发点，这样一个“最低纲领”是可以达成的。实际上，这个“最低的”就是“最佳的”，它既不落後，也不冒进，立足实际，讲求实效。当然，这只是目前的做法∶统一化。是“最低纲领”，或“共同纲领”。今後，若干年後，就可以强调地区特点，不同的地方出有不同特色的教材。但是，一方面基本的性科学性道德性文化的内容，应该是全国一致的；另一方面，只有在这个基础上（真正实现这个全国统一的基本而共同的教材，也许要5年左右的时间），才有可能“锦上添花”去地区化。从全国范围来说，现在的状态是∶至今性教育还不存在统一的（当然要分不同的年龄阶段的）优良教材、缺乏对广大从事或可能从事性教育的教师的有组织、有系统的培训，缺乏对中学设立独立的性教育课程的法定要求等等问题。在解决好这些问题之後，有了从中央政府到每个学校都规定并严格执行的统一的课程与教材，那末性教育就不仅对每一个受到教育的人大有好处，也对整个社会的文明和健康有著良好的作用，并且，就其密切配合计划生育和人口控制的国家重大政策来说，就其致力於预防爱滋病以及各种性传播疾病以增进人民的健康与幸福来说，就其广度（那麽多地方和人员被涉及）和深度（把知识教育和品德教育紧密结合、培育一种现代的性文明）来说，可以预见，在21世纪，中国的性教育将会日益完善、更有成效地展现於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