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发榜季节

每年到了3月底、4月初的时候，家有应届高中毕业生的家庭就会出现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情形。上周五，加州公立大学的UC学校陆续开始发榜，今年Saratoga在UC学校的录取率比前几年要低，很多学生拿到的是在waiting list上。

2010年大女儿在Lynbrook高中毕业，450个高中生中有75位收到UC Berkeley的录取通知。大女儿开玩笑说Lynbrook高中有大年和小年之分，通常奇数年是小年，偶数年是大年。她毕业那年2010年是大年，大学录取率很高，有很多同学去了藤校，基本上每个同学都能拿到UC学校的录取通知。当年很多学生都看不上UC Davis、 UC Santa Cruz和 UC Santa Barbara（认为UC Santa Barbara是party school）。此后Lynbrook高中附近的房价飞快增长。

在2012年到2016年的5年里，Lynbrook高中毕业生有342位收到UC Berkeley的录取通知，平均每年68.4位。平均录取率在28.4%，是附近几所高中录取率最高的学校。

2017年，Lynbrook高中虽然是小年，但UC Berkeley的录取率仍有26%，有68位学生收到UC Berkeley的录取通知，也是附近几所高中录取率最高的学校。有34（50%）位学生真正进到UC Berkeley。

那一年, Saratoga 高中UC Berkeley的录取率在 23% ， Monta Vista高中 是19%。

2018年，Lynbrook高中UC Berkeley的录取率虽然在23.8%，但录取人数几乎是周围其他学校的双倍，有67位学生收到UC Berkeley的录取通知，是附近几所高中录取最多的学校。

2019年，Lynbrook高中申请人数变少，UC Berkeley的录取率在29.8%，有61位学生收到UC Berkeley的录取通知。

从2020年以前的十多年的数据看Lynbrook高中UC Berkeley录取率平均都是25%以上，每年有60-75位学生位收到UC Berkeley的录取通知。UC Berkeley对全世界所有申请学生的录取率从2014年26%随着申请人数逐步增多而下降到17%，保持录取人数在13000左右。

但从2020年开始，情况发生了变化，Lynbrook高中UC Berkeley的录取率从前一年的29.8%降到8.8%，而UC Berkeley对所有申请学生的录取率反而从前一年17%提高到18%，申请人数也有增加。通常奇数年是小年，而2020年Lynbrook高中同2019年比较，GPA、ACT的成绩、National Merit numbers都比前一年好，尤其ACT的成绩从 31.80提高到33.14。无独有偶， Saratoga高中UC Berkeley的录取率只有14.6%，远比Los Gatos 高中的 19.7%还低。而Saratoga高中和Lynbrook高中很相似，也是奇数年是小年，偶数年是大年，2020年 Saratoga 高中的 SAT、ACT、和 AP的成绩都比前一年要高。

Saratoga高中常被称为公立学校的私立型学校，老师和学生的比例是1：20，和Lynbrook 高中、Monta Vista高中的80%亚裔相比，Saratoga高中的亚裔比例只有62%，有25%的学生是白人。我们在大女儿上大学后，就搬家到Saratoga。二女儿是2020年的高中毕业生，儿子安迪是2022年的高中毕业生。

到了2021年（参见下图），Lynbrook高中UC Berkeley的录取率从前一年的8.8%降到5.978%，只有22个学生收到录取通知，倒是符合奇数年是小年。而UC Berkeley对所有申请学生的录取率还是18%，申请人数也有增加。

2022年Saratoga高中和Lynbrook高中的UC Berkeley的录取数据还没有出来。但是根据12年级的儿子安迪描述的：他身边熟悉的很多学习和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同学没能拿到较好的UC学校的录取通知，很多包括UC Davis、UC Irvin都是在waiting list上。曾经被亚裔嫌弃的一些UC学校，现在变得比较稀罕了。而UC Berkeley 和UCLA同藤校一样难进了，这和12年前大女儿身边的朋友很多拿到UC Berkeley 、UCLA、UCSD等好的学校的情形大不相同，感觉现在的情况很惨。

其实加州的支持平权法案的SCA5没有被通过。虽然换了马甲支持平权法案的ACA5修正案在2020年6月10日才由加州众议院通过，6月24日在参院通过。由于这是一个修宪提案（Prop16），Prop16提案必须出现在选票上，要公投通过才能正式启用。2020年11月3日，Prop16提案以56%:44%的结果被否决。然而在2020年6月，加州大学董事会一致通过决议，对少数族裔要重新考虑名额分配。尽管这一决定并不符合现行的法规，但加州大学近几年一直支持推翻加州209法案，2021年的大学招生继续和2020一样的规则，仍然坚定地支持学生多元化，以扩大弱势群体接受加州大学教育的机会。被更新的平权法案如果再次抬头，硅谷附近的高中今后UC Berkeley的录取率不可能在25%以上了。

平权法案是1960年代随着美国黑人运动、妇女运动兴起的一项政策。由美国总统约翰逊在1965年发起，主张在大学录取学生、公司招收或晋升雇员、政府招标时，应当照顾少数种族和女性。其目的是杜绝各类就业歧视，包括因肤色，信仰，性别，国别等引起的歧视。肯尼迪和约翰逊两任总统均为落实《民权法案》相继签署了一系列旨在入学和就业上对少数族裔进行优惠照顾的总统令。

平权法案实施之后，有色人种和妇女的大学录取率、政府合同中的中标率大大提高。亚裔也得到了一定利益，1960年后，亚裔得到了在以前美国历史中根本无法取得的一些职位，如法官、媒体业、警察等。

高校录取制度尤其是平权运动的热点。有的大学，甚至明确地采取了给相对低分的黑人、拉美裔申请者“加分”的制度或者给他们实行百分比定额制。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到90年代中期，一个曾经几乎是“100%纯白”的学校，已经被“平权运动”粉刷得五颜六色：39％的亚裔，32％白人，14％的拉美裔，6％的黑人和1％的印第安人。

但从1970年代开始，很多人开始对“平权运动”进行反思和争论，其主要的矛头，就是它矫枉过正，形成了一种“逆向歧视”。1978年的“巴克案（Bakke）”打响了 “反对平权运动”的第一枪。巴克本人是一名白人男性，连续两年被一个医学院拒绝录取，与此同时，这个医学院根据16％黑人学生的定额制，录取了一些比巴克各方面条件差的黑人学生。巴克认为定额制违反了公平竞争，因而将学校告上法庭，此案一直上诉到美国最高法院。最高法院裁定对黑人学生实行定额制是违宪的，但仍然在原则上支持“平权运动”。

由巴克案开始的平权运动争论随即酝酿发酵。最著名的对平权运动的抗议，来自1990年代中期共和党籍的加州州长Peter Wilson（2003年曾协助阿诺德·施瓦辛格成功竞选州长）。他抗议道：“不能让集体性权利践踏个人的权利，我们应当鼓励的是个人才干”。于是他大刀阔斧地开展了废除“平权运动”的运动。1995年6月，公立的加州大学及其九个分校废除了录取学生中“平权运动”。1996年11月，加州用公投的方式废除了包括教育、就业、政府招标等各方面的“平权运动”，这就是著名的加利福尼亚州209法案（此法案又称加州民权提案）。1997年4月，这一公投结果得到了最高法院的认可。受到加州的影响，另外十几个州也开始相继跟入，采取不看种族，只看成绩的录取方式。而由于黑人，拉美裔成绩相对较差，取消“平权运动”对他们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1998年是加州大学各分校取消“平权运动”的第一年。在这一年里，伯克利大学黑人学生的录取率下降了一大半，从1997年的562个黑人下降到1998年的191个；拉美裔的学生也从1045个下降到434个。而同为少数族裔的亚裔则由于成绩优秀，比例不降反升。

2003年“平权运动”再次成为热点问题。最高法院遭遇了密歇根大学的Grutter对Bollinger案。一个时期以来，密歇根大学的本科录取规矩是，把学生置于一个150分的体系里排序，学生如果得分高于100分，则获得录取。密歇根大学的录取体系里，少数民族学生包括非洲裔，西班牙裔和印第安人，自动获得加分20；而一个满分的SAT成绩，只有加分12。1997年，白人学生，密西根居民Barbara Grutter申请密歇根大学法学院时被拒绝， 她的GPA 是3.8，LSAT：161。 但Grutter女士发现有黑人学生的GPA和LSAT成绩比她低， 却获得录取， Grutter女士于是把密西根大学告上法庭。2003年6月23日，最高法院作出裁决：密歇根大学给每个少数民族申请者加20分的本科生录取政策是违宪的。但同时又裁定法学院为了增加学生的“多样性”而照顾少数族裔是合法的。这与其1978年对“巴克案”的裁定是一样的：原则上支持“平权运动”，但反对用定量的方式来固定这种“平权运动”。

2008年平权法案又一次成为热点（“Fisher v. University of Texas”）。白人女生Abigail Noel Fisher 和 Rachel Multer Michalewicz 在2008年申请德州大学奥斯丁分校时没有被录取。由于发现有比她们成绩低的有色人种学生被录取，她们认为自己受到反向种族歧视，以宪法第十四修正案为依据，将学校告上法庭，并进而要求推翻2003年 Grutter v Bollinger 对平权法案符合宪法的判决。2016年6月初，从上诉到判决长达八年的Fisher案，美国最高法院对白人学生Fisher因录取被拒起诉德克萨斯大学（University of Texas) 歧视白人一案做出了最终判决：法院最终支持 “平权法案”，因此Fisher败诉。根据惯例，二十年内，类似案件都不可再被讨论。也就是说，大学中种族区分“AA（Affirmative Action）”将再持续二十年，直到2036年才可以重新讨论是否终结大学录取种族配额问题。

美国最高法院对“平权运动”的判决是一种无奈。毕竟美国所有族群都赞同将历史、经济等因素融入政策的考虑当中，否定了纯粹的“程序正义”。另一方面，对如何具体地补偿历史、经济问题，却没有明确标准。另外新的平权运动“AA（Affirmative Action）”其实是有相当大的民意基础的，除了黑人和墨西哥裔，还包括很大部分利益实际受损的白人。减少阶层差别，促进社会融合，提升弱势群体的地位，是很大部分人的共同理念。

AA虽然被要求使用于公立机构，学校和政府中，但私立学校可以选择性使用。亚裔学生由于普遍成绩出色，竞争力强。私立学校则利用以 AA为依据的种族区分政策，限制了亚裔学生的入学（例如统计显示，哈佛过去10年内将亚裔学生总数限制在13%，一直未变），从而造成了亚裔学生入学门槛高的现象。

虽然SCA5没有被通过，ACA5修正案被否决，加州209法案没有被推翻，但加州的UC学校和一些私立藤校都在明里暗里使用AA。作为亚裔孩子的家长，面对辛苦努力的莘莘学子，心里很为他们委屈。在这场儿女之遇的关键时期，父母除了在政治上参与抗争，争取亚裔的利益之外，在子女大学升学道路上另辟蹊径：不要只是注重学习成绩，要注重能力的教育，把目标放在长远的毕业后的工作能力上面。激发他们从不公平的社会现象中另辟蹊径，寻求不同的成功之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