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1)
2016 (65)
2017 (135)
2019 (111)
2020 (108)
2021 (215)
2022 (138)
六.北方国土
潘德江幼时孤陋寡闻,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是老子天下第一
他潘集就是世界的中心,喜欢四下游荡,但也混不出方圆三五里
说潘德江是乡里的名人,也就局限在周围三五个村子里,自从在南边杨花庙吃了亏
他就向北发展,随着年龄增长,智慧增高,他种的几亩地也慢慢有了余粮
有了余粮就可以卖钱,又随意养了几十只鸡,到开春也能下不少蛋
这些事情,早几年他娘和后爹会替他张罗买卖打点,过几年,他见收成不少
怕后爹贪污他的巨额财产,就慢慢接手过来,自己当家作主,确实是好得多了
他一人种田打粮,自给自足,秋收粮食一下来,他就留下足够过冬斤两
其它板车拉到北面陈集粮站去卖钱,自然是少不了一赌
但后来他慢慢醒悟,这集镇上的高人老千太多,他是每赌 必输,不比在自家村子周围
后来还是以家门口赌场为主,三元五元十块八块够他输赢个一两天
到集镇只是卖粮时,逢集时,兴之所致,偶然为之
且以赌牌九为主,到后来钱少不够资格坐桌,只在旁边压钱
看哪方牌气盛,抓牌前,压上钱,赌个天罡地罡,平局翻番
潘大郎随着年岁增长,变得大气豪爽,尤其是在赢钱时
若说潘德江舍不得花钱买票进庙烧香磕头,这可是对他的侮辱和诽谤
那一次大闹寺庙确实是阴错阳差,他确实是没有钱,又诚心想烧香磕头
潘德江穷归穷,但基本上还是大方的,这比他亲娘强得多
就拿求亲找媳妇这件事来说吧,到了二十四五岁上,他想讨媳妇时
只要有人答应或主动要给他说媳妇,他立马掏出三五块钱奉上,这可够好几条香烟的价钱
说成后还有重礼,只是总也说不成,有人诚心帮忙,也有人跟他开玩笑,骗他烟酒钱
他也不生气,倒是别人不再好意思
可惜因他名声太坏,好赌成性,不输光不下桌,到后来每赌必输,号称屎赌
但他人直架,从不赖赌帐,如此几年,后来就再无人来管他这个婚事,这是他豪爽的一面
倒是他老娘和后来生的小儿子德聪,因为小气成性
托人家说媳妇,只舍得给人两包香烟,后来没有说成,可笑的是
那德聪就说,既然没成,那你把我那两包烟还给我,这事后来传出去
成了一个笑话,那德聪因此臭名远扬,打了一辈子光棍
再来说说这北边的集镇,实际上是两个,一个叫陈集,一个叫莫集
每个都有一两千的人口,据说几千年前也是一户人家,两三个兄弟
后来发展成两个大集镇。按理说只有一个也就足够,但两个兄弟分家
好歹也要势均力敌,于是就是两个集镇,陈集照例是请一色的陈姓
莫集清一色地姓莫,如有一两家例外,那也肯定是至近亲戚,得到特许的
那时由于周围人口毕竟不多,没有太多东西买卖,商业并非十分发达
所以两个集市各得一半,一个主营一三七,一个主营二八十
就是说每月一、三、七号,或十一、三、七,或二十一、三、七号逢陈集
莫集如此类推,凡逢集之日自然是周围二三十村庄人家,逮鸡赶猪
再穷的也要攒一二十个鸡蛋到集市上卖了换盐换烟过那生活
说到集镇,我们来说说集镇上的行家,这行家不是如今说的行家里手的行家
乃是一个职业,这在以前,行家拥有政府一样的权威,非集镇上的名门望族不能够担当
行家主持集镇上的每项交易,买卖大牲畜你不可不通过行家而私下交易
要通过来给买卖双方权衡定价,以实行公平交易
最终收取交易税,手续费,地皮税,基础设施费,城镇建设附加税,增值税等等
有很大的围墙圈着供买卖大牲畜,比如说陈集逢一买卖猪,逢三买卖牛,逢五都来买卖
主持买卖生猪的叫猪行,如此还有牛行,羊行,当然也能猪行牛行一起当的
也不是什麽高科技,大多时候买卖两家都有个底数,很多时候一拍即合
行家只是来收一下各项费用的,有时候,买卖两家都是模棱两可
这时候行家就要拼命说合,只有成交了,才能收税,不像小商品如白菜鸡蛋老鼠药
只要你占个摊子,或者是蹲在哪个拐角都要交税交钱
照理说,这陈集的行家自然是姓陈,莫集的行家自然姓莫,但上古之人品德高尚
为避免仗势欺人的话柄和嫌疑,所以陈莫两集的行家通过协商,高瞻远瞩
最终两家互换,陈集的行家到莫集秉公执法,莫集的行家到陈集公平办案
两姓行家都由本家族中最壮的一脉来担当,都有弟兄五六个以上
这都是古代集市上商业活动所必要必须的,防止欺行霸市现象发生
一般都是兄弟几个一起上集办公,一个牛行,一个猪行,一个粮官,一个商官
集市上人声鼎沸,交易繁忙,少不得一家男女老少齐上
经济好的年份,那税银多到要用麻袋来装,只是小额钞票居多
更多的是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真是数钱数到心烦意乱
下集后自家少不得一顿聚餐,大致总结一下本集的商品交易情况,有什麽趣闻和问题
好在那时候也不需要什麽统计报表,天高皇帝远,也不用上交国税
说是税费,实际上大多数都是拿回自己家吃喝花费之用,少数用于那圈猪牛的土墙围圈
每过三五年被雨水冲蚀,总要花钱加高加固,算账的算盘,毛笔纸墨什麽的都要花钱
这都是维持集市正常运营所比不可少的
单说这在陈集主持工作的行家,自然是姓莫,一共兄弟五个,都是单字名号
名门望族,知书识礼,都读过私塾,名字来自私塾五经
曰:莫仁,莫义,莫礼,莫智,莫信。要学那古圣人的品性,可惜可叹的是这姓字不好
像是玩笑一样,只不过他兄弟五个一个个德高望重,气宇不凡,没人在这名目上跟他们开玩笑
这兄弟五个行家各有专攻,各有专业,无非是在集市上主持公平公道,以德服人
其他四个分别是猪行牛行等等,这老五莫信主持的是商行,就是小商品交易
老五莫信六十来岁,兄弟五个中属于身材偏小偏弱的,其他几个年长的都子孙满堂
上了岁数后,主要有儿孙来收税收费,也是要培训培养后代
自己只是到集镇上看看热闹,吃喝点酒菜
唯独这老五莫信子嗣不旺,他老婆姓陈,是陈集的望族大家,早年不敢休了重来
加上他颇有自信,见他四个兄长一个个都是三五六个儿子, 不信自己生不出来
刚结婚头几年,常把个我不信生不出儿子挂在口头,因而人们私下里叫他莫不信
恍惚间十来年过去,还是生不出儿子,到三十多岁上倒生了个闺女,从此再无音讯
命定之事,也由不得他不信,从此他不再说不信生不出儿子,但越来越阴郁老辣
不敢朝他老婆发火,把这热情火气放到工作上,常咬着牙说不信你不交税,不信你能跑到天上去
不信你不服我等等,加上他颇多智谋,在如何增加税收,治理刁民上很有思路
所以慢慢在家族中成了头领,精神领袖,方圆村民没有不知道他莫信莫不信的
单说这莫信之女,大名莫赛花,小名莫大姐,人称大姐,大姐儿
自然是掌上明珠,莫信兄弟五个,生子生女二三十,男多女少,莫信只有这么一个闺女
自然在全家族都是稀罕金贵的,大姐儿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飞扬跋扈
小时随他爹到集镇,爱吃什麽吃什麽,爱玩什麽拿什麽,没有不随意的
有不谙事的小贩要是不认识她骂她或要他付钱的,回头倒要交两倍的税费
倒是许多聪明伶俐的商贩刻意要讨好巴结,到后来反而得到好处,少交或不交管理费
莫信也不是要省那几分几毛钱,主要是要培养大姐儿的贵气
那大姐儿虽是大家闺秀,但不爱诗书针线,也不爱和姐妹女孩儿一起说什麽私房话
倒是对他老子的事业很感兴趣,愿意帮着他老子在集镇上忙活,可谓是巾帼一类人才
这倒更让他老子欢喜,莫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少了儿子,有劲使不出
如今这宝贝女儿虎气豪爽像个儿子,跟在身边,也虚掩一下身后寂寞冷清
到了大姐儿十八二十来岁上,自然是要张罗亲家,他莫信一门只这么个闺女
就有心要招一个上门女婿,可是这旧社会都讲究传宗接代,那年头人民生活已经慢慢好起来
一般人家吃饭穿衣都不成了问题,只是好坏贵贱不同罢了,所以愿意上门的莫信看不上
莫信看上的大姐看不上,大姐看上的不愿意上门,如此一年年耽误下来
大姐早年贪玩,好胜好强,随他老子在集市上游手好闲,那商户虽嘴上甜言蜜语
受他爷女两欺负,心里巴不得她一辈子嫁不出去,私下里说她坏话
表面上的笑容里也偷偷加上一些揶揄嘲笑之意,心里暗想,看谁敢娶你个母老虎
到了奔三十岁上,大姐儿见自家的兄弟姐妹一个个成家立业,只剩自己孤家寡人
慢慢有所醒悟,便不常随她父亲在集市上混,常在闺房中暗自叹息
从小读过几年书,闲极无聊时读读红楼梦,反而觉得没有水浒精彩
大姐儿活到三十来岁上时,才有了潸然泪下的感伤情怀,自卑自叹,恨不能生为男儿
到外面大展拳脚,助她爹爹一臂之力,也少了这闺房冷清之苦
话分两头,再说这潘德江一晃也到了二十六七岁的光景,依旧是逍遥自在
婚事无着落,也不再花冤枉钱去请人讲亲说媒,他倒不着急
对准了要自己潇洒过一生,每年秋收粮食是收入大头,他要自己变卖换钱
养的鸡,到春夏生蛋,他收起来,每十来天交给他老娘一并到陈集去卖,陈集离他潘集近一点
莫集一般不去,要远一点,鸡蛋五分钱一个,他三五一十地数给他娘,他娘卖完后
再把钱一分不少地给他,如此到年底,他才会花几毛钱称一斤红蔗糖孝敬他老娘
这时候他后爹已经死了好多年,他娘与她后生的德聪一起过
这一年暮春,潘德江头几天麻将桌上输光了全部积蓄
早上起来在南边山墙根懒懒地晒着太阳,油菜快开花了,麦子长到小腿高
农闲季节,天气渐渐热起来,他穿着单衣,晒着很是舒服
那时潘集的房子一律门朝东,东北边地势低,西南边地势高,坐西朝东是最好的风水格局
多少年后,村民贪图晒太阳的便利,擅自动了风水,改成坐北朝南,房子后面地势低
风水反而不好,后来潘集就衰败了,年轻人出门打工不愿回来,加上计划生育
一个有着光辉历史的村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灭绝了,自那李姓老者创立
到潘集子孙散尽整整一万年,只剩下姚集依旧繁衍生息不断
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光,好在德江的十来只鸡已经开始下蛋
德江抬头见他老娘和几个人说着话从南头走来,这天逢陈集,他老娘提篮里放着几十鸡蛋
问他有没有,他回家一看只有十来个,自己吃了不少,德江双手捧着出来
放到他娘提篮里,伸手接那提篮,他娘问他做什麽,他说
我去卖,刚好有点事情要去办,他娘哪放心,不放手篮子
德江心烦发急,两眼一瞪:让你老骨头在家清闲清闲还不乐意咋的?
他老娘不敢与他争,少不得托别人照顾他如何操作,要说天下人做天下事总少不了第一次
这潘德江一冬天输光了上一年的收成,开春活重,又没有闲钱
心里憋闷得谎,这才福至心灵,灵机一动,要抢他老娘的鸡蛋,加上他自己的
明摆着是有去无回,这鸡蛋钱少不得是要当作赌资
这真是:
有心做赌棍
无意成亲家
两颗闲鸡蛋
赚来莫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