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昨天下雪。我有事,出去了。”黑加皮慢悠悠地说。换了别人会认为黑加皮在说废话,可我知道如果不是急事黑加皮是绝对不会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星期六迈出大门一步的。他不会像我那样只要掀开窗帘看见外面在下雪就会衣衫不整地飞奔下去踩脚印。更何况周六的车很不好坐,班次比平时少不说还不准时。
“凌晨五点钟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的是我的私人手机。”黑加皮有两个手机。一个用来联系业务。黑加皮自己注册了一家公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经营”着所谓的“业务”。大部分业务之外的联系也是通过这个手机。该手机从晚上十点起至次日凌晨六点处于关机状态。另外一个手机虽然二十四小时开机,但处于保密状态。据我所知知道该手机号码的除了黑加皮本人外就只有我、七星饼以及一个叫大黑的我不认识的黑加皮的铁哥们。这个手机号码连黑加皮的父母都不知道。黑加皮说“被软禁监视了二十几年,也该保释了!”。
黑加皮刚停顿下来,海马马上抽空档问:“什么私人手机?”
黑加皮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自己刚才的话:“打电话的不会是老大。那个时间老大正在梦里跟她家野小子甜蜜。也不可能是七星饼,饼子对付众多妹妹们还分身不暇,哪有闲工夫一大早来骚扰我?!大黑就更不可能了。不到万不得已那小子是绝对舍不得花钱打国际直拨的。所以我很纳闷,究竟是谁打来的电话?我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号码一长串,一看就知道是在公用电话亭用电话卡打的。
我拿起手机喂了一声,对方没有回应,我又用德语问了一遍,还是没有人说话。我等了会儿,说‘您不说话我可挂了’,说了两遍,德语一遍中文一遍。还是没有人说话。就在我想挂掉的时候一个女的声音传了过来,说‘梵高的星夜’。说的是中文,带北方口音。年龄听不出来。应该不会很大,但绝对不是未成年。声音听起来有点神经质。我问‘什么梵高的星夜?’。她的回答是‘下周这个时间我再给你打电话’。我怕她挂电话,赶紧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她说‘我随便拨的号码。我不认识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电话可太奇怪了。首先肯定不是打错了号码。否则听见我的声音对方就应该立刻明白过来。我也想过是不是有人跟我开玩笑。可知道我这个手机号码的只有三个人。再说了,你们的声音我会听不出来吗?就是在梦里喝大了都不可能搞错!而且我相信你们三个是不会把我的号码告诉其他人的。你们都清楚我这个号码只给有限的几个人。要不是因为信赖你们把你们当铁哥们儿怎么会告诉你们这个号码呢?”
“我可不知道你这个手机号码!”海马插嘴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愤愤不平。
“告诉了你就等于在网上贴自拍照!”黑加皮嘴下一点都不留情。我相信他和海马关系一定相当不错。对一般人他说话总是很注意,绝不会不给人面子。
“后来呢?”七星饼吃完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点心,满意地舔着嘴。我真纳闷他吃了黑加皮那么多高糖高脂肪高淀粉加高卡路里的各式糕点后怎么没见长膘?
“后来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我的感觉是她肯定不是随便拨的号码,而且还认识我。也就是说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可我不明白的是她到底在计划什么。单单为了说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我睡不好觉?要那样的话不是弱智就是神经病!要真是有病的话我可倒了大霉。我的手机是签合同的,不像用卡的那种,换张卡就可以把号码换掉。再说了,凭什么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的一个电话我就得换号码?!如果她是个正常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不正常的举动?
反正也睡不着了,我就起来打开电脑准备上网查一下她说的那个什么星夜。梵高我是知道的。差不多的人都知道吧,一个发了疯的上上个世纪的画家。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我没这方面的爱好。结果居然上不了互联网!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难道就因为下大雪?
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想知道这个星夜是指的什么。我想既然上不了互联网那只好去市立图书馆了。可周六市立图书馆得中午十一点钟才开门。那么几个小时怎么打发?没办法,我就开始做Petits Fours。等我做好了,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我在市立图书馆找到了好几本关于梵高的书,翻了翻,实在没有兴趣看下去。唯一的结果是知道了星夜是梵高的一幅名作。说实话,我仔细盯着那幅画看了好几十分钟愣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把那几本书借了回来。想等自己有心情的时候再琢磨琢磨。
昨天晚上又把那几本书拿出来翻了一下,实在头痛!今天早上还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有了个主意,于是给你们打电话把你们叫过来了。”
我们三个都拿眼睛看他,不知道他想出来的是个什么主意。
“老大是绘画方面的专家。所以我想让你帮我看看这幅星夜到底有什么名堂在里面。”
“我对梵高没研究。所以没兴趣。”要是平时,我不会推辞。可眼下我正在赶论文,哪有闲工夫跟黑加皮闹着玩儿?在我看来黑加皮完全没有必要把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当回事儿。他那么兴致勃勃我知道那是因为闲得慌。可我不是闲人。
“没关系。没兴趣就算了。不过要是愿意你还是可以把我借的那几本书拿回去翻翻。”黑加皮的好处是从来不勉强我做任何事,因为他很清楚越是勉强我越不会去做。
“好吧。翻翻就翻翻。可记住了,我可没答应你任何事!”我心里有点气恼。大雪天的,用有好玩儿的话把我骗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饼子是女人方面的专家。这里差不多的中国女人你都认识,想想看可能会是哪一个在搞鬼?”黑加皮转过脸去问七星饼。
“不知道。我认识的女人可能会凌晨五点打电话来说‘我好想你,我想要你’,可绝对不会没头没脑地说上一句‘梵高的星夜’。凌晨她们醒来的时候虽然希望有人抱着她们,可绝不会希望这个人是上上个世纪的疯子。”七星饼说起他的女人们来总是非常不屑,可他身边永远少不了这些让他不屑的女人。
“那就请你帮我分析一下这个女人可能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不用现在,好好想想再告诉我。”我怀疑这场大雪冻住了黑加皮的理智,不就一个破电话吗?干吗这么兴师动众的?还大雪天的!
“那我呢?你让我来干嘛?”海马在一边忍不住了。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来听听。下次再告诉你为什么叫你来。”黑加皮明显在卖关子。海马居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问下去。
咖啡已经凉了,点心也早被七星饼吃完了。鉴于话不投机的对象太多,比如我和七星饼,再比如我和海马,就是七星饼和海马间似乎也没什么好谈的,于是我们依次告辞。
七星饼最先走,然后是海马。他到是想留下来的,结果被黑加皮给轰走了。黑加皮留我吃晚饭,我说没胃口。然后拿了他那几本梵高的书走了。我徒步走了一段路才坐车。虽然冷,可我还是很想走走。白雪覆盖下的城市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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