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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出国,乘飞机在新加坡转机,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事。飞机在樟宜机场落地,我去一处海关窗口换钱,说一口不太好懂的英语。里头端坐一女士,用标准的普通话提示我“请说国语”。这话让我一愣。
外国的公共服务场所竟然有人用普通话和我交流,就好像这里还没出境;女士认定我来自哪里,那样的自信口气都不带商量的,不用向我解释,她确定我可以明白“国语”是什么语。
我当然反应过来了,她口中的“国语”指中文普通话。这个词在国内从没人这么说,我熟知有“国画”“国术”“国医”“国药”,却没人用“国语”这个词的。
听到一个以前没听说的新词本没什么好奇的,奇怪的是这个词竟然是在外国听到的。“国语”是什么?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国语,人在新加坡,“讲国语”得理解成讲新加坡语才对,要是到了马来西亚,“讲国语”就应该理解讲马来西亚语。
那女士是华人没错。生活海外我才晓得,华人无论身居何地,国籍如何变,讲起母语大家都用“国语”这个词,连个“中”字都省了,“国”成了中国的简称,说起来毫无违和感,好像天下就咱一个国。
有人问你“回国吗?”“从国内来吗?”人家一定是问“回中国吗?”“从中国来的吗?”。一开始人家这样问,我总感觉有一点拧巴,回国?我现在不就在国内吗,我在新西兰国内,我即将出国去中国探访。这种拧巴的感觉如同一些中国人来到异国的大街上,见着洋人仍然一口一个“老外”喊:“啊哈,你看那些老外 ......”谁老外啊,在国外你才是老外。
华人走出国门,浪迹四海,走哪都不忘把祖国背在身上。脚踏在境外,人仍在国内。这“国”成了一个气泡(Bubble),人在气泡中活在了原先的语境里,在这个气泡里装满了祖居地的文化习俗。人在他乡,这样的气泡就成了一种身份认同,大家活在相同的气泡里。气泡和气泡连在一起,成了串,就是唐人街。
话到这儿,又想起一词——鬼佬。这词在老华侨嘴里使用的多,成了倒霉洋人的代名字,至今大家仍然这么叫。早先出洋的华人跟农民工一样,没有文化,淘金筑路做苦力,受人盘剥和歧视,一声“鬼佬”,竭尽鄙薄,把所受的窝囊气打包都还给了人家,同时也把自己和红毛子们分别出来,多少有了一点血统上的优越感,成为一种安慰。活在自个的气泡里,既亲切又安全,外面是“鬼佬”的世界,气泡里是咱自个的天地。
“国语”不是“中国语”的简称,而是普通话的旧称,与之对应的是粤语、闽南话、等等。如果你在早的时候收听过来自台湾的敌台广播,前面会有一句话:下面是国语广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