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兴老爹告诉我,天下最凶的鱼是横鲇。
一个鱼塘里只要有一条黑鱼,所有的鱼都会被黑鱼吃光;一个黑鱼池里只要有一条横鲇,所有的黑鱼都会横鲇吃光。
我一直在向人打听这种叫横鲇的鱼,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见到横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阿兴老爹年轻的时候出远门走水路。
他说他年轻时跟船跑单帮,去过南方九省一十八码头,在运河里抢一条河道跟江阴蛮子打了架。江阴蛮子一篙子扎过来,把他的小腿肚扎个对穿。他一篙子扫过去,把江阴蛮子从船头上打落到水里。
阿兴老爹撩起裤管子给我看,小腿肚子上碗口大的一块疤。阿兴老爹说阴天落雨前,这块疮疤就发红发亮。
阿兴老爹瘸着一条腿回到村里,回村后领着村里的男人去跟邻村人打架,抢回了南冈子上的那块荒地。说来都是自家兄弟,一条村子的男人们都姓一个姓。
阿兴老爹在跑码头的日子里,听了一肚子书场里的老故事。阿兴老爹蹲在村里祠堂边那棵枣树底下,学着说书人把肚子里的老故事挨个往外倒,每当讲到宋将陆子敬割下哈迷蚩鼻子这一段,村里的小孩子笑得满地打起了滚。
阿兴老爹这辈子没有赚够娶媳妇的钱,心里惦记着村西头的老寡妇阿香。阿兴老爹去南冈子上的荒地里套野兔子,套来了就往阿香的院墙里扔。
那年收稻的时候,打下的稻谷堆晒在砖场上。大队里通知村民把鸡鸭都圈在自家门里头,不准放出来。
阿香养的一只生蛋的小母鸡没圈住,跑到外面溜达被大队治保干部赵积极看到,赵积极挥起扁担砸过去,当场砸死了小母鸡,顺带着还把跑来抢扁担的阿香推了个跟头。
两天后赵积极的脚踏车骑过村口的小石桥,阿兴老爹迎面也是一扁担,直接把赵积极连人带车打到桥下的小河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