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肇谅想入伙四爷又遇坎
俗话说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肇大爷是太爱财了,没命不要紧,要是没了钱还要命干什么呢。
肇谅看这伙胡子要走,心中盘算,这二百两可是自己全部家当,世上再无人能赏给他这笔钱,没有这笔钱,当如乞丐无异。
那哥儿几个闻听肇谅说要入伙,都楞住了。
领头那位瞅着肇谅,好像从没遇见过这么上道的兄弟,主动上山,这人脑子坏了吧。
肇谅等那人点头,那人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头跟旁边几位商量一下,对肇谅道:“入伙是好事,你是聪明人啊,可算找到个好营生。”
这套话把肇谅气半死,就这还好营生呢,谁好人当土匪,不都是逼的吗。今天失了银子,走投无路,当胡子不过是早晚的事。
“你若上山,咱们就是兄弟,这些银票自当奉还。可有一样……”
肇爷一听入伙就还银票,暗喜这步走对了,可没想到后面还有话。
“入伙得交投名状,你这银票就是投名状,跟我上山见当家的吧。”
啊?白忙活了,银票还是人家的。
肇谅忘了投名状这茬儿,对呀,得交投名状啊。
想当年林冲上梁山,王伦逼他交投名状,或杀人或抢钱,但末了也没得手,还被人家奚落够呛。
可这些银子是自己的,拿这当投名状不合规,这不成捐献家产了吗,我是当土匪,又不是当和尚,自己不能把钱捐庙里呀。
“兄弟,不对劲吧。”
肇谅不认帐,那伙人知道没唬住他,觉得要麻烦。
“上山交投名状我认,可那银票是我的家当,我自己抢自己不算什么能耐吧。”
那伙人哄堂大笑,他们觉得肇谅想入伙就是舍不得银票,所以故意挤兑他。眼下见肇谅认真,还真不好办了。
早年间不是谁想当胡子就能当。有的是拉帮结伙占山为王,有的是走投无路落草为寇。
落单的想入伙得有保人,保人知根知底,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接纳。
肇谅这种半路出家的按规矩山上不要,谁知道你哪来的就接你上山,万一是官府派来的可怎么办。
那人拍拍肇谅肩膀:“朋友,我知道你舍不得银子。既然你许了这个愿,我就得成全你。还是那句话,你得交投名状,有了功绩上山找我,我姓柴。”
肇谅心想,要不,我就抢你们得了,抢回来银票算我所得。这不是要疯吗。
“这样,银票还给你一张,回头你上山时再还你一张。可丑话说在前头,三月为期,你若交不上投名状,那就是戏耍山寨,我会去找你。你报个名号吧。”
先还一张,还得去杀人打劫,不去做还有人找后账,肇谅有点后悔刚才太冲动。就自己这身子骨,打劫谁去呀。
人家让自己报号,肇谅不敢隐瞒。
“在下姓肇名谅,奉天人,早先在当铺做掌柜的,后来受人欺凌,浪迹江湖,今路过贵宝地,喜结各位大王,正合某家心意。”
肇爷废话还真不少。
那伙人得知肇谅做过当铺掌柜,也客气起来。掌柜的都是识文断字,也算半个读书人,土匪敬重读书人,这是老规矩。
柴爷还给肇谅一张银票,对着其他人道:“这位肇爷是我们朋友,他没上山算不得山上的人。但日后相遇,若有所求,要钱咱们出钱,要人咱们出人,与兄弟无异。”
说完又看向车把式:“都看明白没,我们是胡子,他不是。你要敢回去胡咧咧……”
边说边挥拳砸向车厢板,轰的一声,车厢板碎裂。车把式吓得连连作揖,口称不敢不敢。
柴爷与肇谅拱手作别,肇谅忙问将来如何找寻。柴爷笑道:“高字号没听说过吗。”
咱们再说连升,本想在莲香那儿给龚庆有省下些银子,无奈莲香不肯。
莲香撤诉的状子早就给了连升,连升没有办法只好回去复命。
回到龚府就有人告诉他,龚师爷正在书房等他,连升以为龚庆有急着等回信,自己这事办的太墨迹了。
到在书房,回报龚庆有,说筒子六媳妇的撤诉状子带回来了,自己办完了这件差事,要跟师爷告辞,另谋生路。
龚庆有看完撤状,放在一旁,说道:“连升啊,差事办的不错。你是个将才,可惜我无有权势,否则你前途无量。”
连升知道这都是客套话,回话说师爷过奖,这些年都是师爷信任提拔,自己受益匪浅。
说完这些龚庆有没让连升回去收拾东西,连升预感还有什么事。
果然龚庆有又道:“你回家顺路还有件差事,这不是我的事,是尤大人的事。我既已将你辞退,你愿意做就去做,不愿意也不强求。”
尤知府的事交给自己办,还是回家顺路,连升以为带封书信什么的,举手之劳,也算替龚师爷解忧。
虽然自己马上就不是龚府的人了,可能帮龚庆有做事,自己还是挺乐意。
“有事请师爷吩咐,只要师爷开口,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连升只为报恩,没想到会摊上这么大的事。等龚庆有把尤仲文要转移家财的事一说,连升有点怕了。
按理说这种事该委派镖局,由众镖师押运。可转念一想,定是尤知府怕引人注目,故意安排家丁护送。如果委派镖局,那就谁都知道车上装的是什么,危险更大。
押送钱财倒也罢了,还有尤夫人同行,这让连升头都大了。
尤夫人那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就没见过她笑模样。此一去路途遥远,一路上有个马高镫低的还不得被尤夫人骂死。
可大话都说完了,赴汤蹈火嘛,挨几句骂又算得了什么呢。
连升接了差事,龚庆有说明日带他去见尤知府,将此事详细安排一下。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连升本来预备回完事收拾东西搬出龚府,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跟莲香商量完婚的事。
从奉天到浙江几千里路,一个来回就得个把月。想想风险也不是很大,尤知府的银子都得换成银票,尤夫人带在身上,只要保护好尤夫人便可安然无恙。
虽说世道纷乱,但想必没人打一老太太的主意,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第二天龚庆有带着连升去见尤仲文,尤知府先夸赞连升办事得力,年轻有为。又告诉连升这一路除了他还有奉天府的亲兵护送,并无危险。
连升不明白了,有什么东西呀还得亲兵跟着,有多少亲兵呀,搞这么大排场干什么。
尤知府跟龚庆有一说细节,连升傻了。
什么什么?不坐火车,坐马车?那得什么猴年马月才能到浙江,没小半年是回不来了。
连升不敢细问,一切都安排好了,三天后出发。尤仲文赏了连升二百两银子,又给拿了封书信,说到了浙江把信送给浙江知府,这趟差就算办齐了。
尤府院子里大包小裹,众家丁忙碌非常。连升穿过院子出府,看着那些箱子有点明白了。
敢情尤大人的家财不只是银子,还有古玩玉器、名人字画,这些东西票号运不走,只能走陆路。又不敢找镖局押送,怕沿途土匪打劫,只能扮成老妇回乡,以遮人耳目。
这些东西有亲兵护送也未必安全,只能祈盼佛祖保佑,千万别遇上胡子。
计划有变,连升得去跟莲香说一声,看来俩人的婚事要半年后才能办上,这可太扫兴了。
到莲香家里把这事一说,莲香丝毫没有惊讶。只是说担心路上不消停,连升恐有性命之忧,那她自己又要守寡了。
莲香担心自己安危,连升心里感激,只说自己从没干过这种差事,能否胜任心里没底。
周莲香微微一笑,说当家的不必担心,自己已然有了法子确保连升一路平安。
乌四爷出酒铺子奔奉天衙门,他得找龚庆有问问,武昌那事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他这王爷就算做到头了,将来如何面对,就得早做打算。
到了衙门问守门的,人家说龚师爷不在,衙门里大多人手都在尤大人府上,办什么事不知道。
四爷一琢磨恐怕真有大事发生,哪有衙门里没人公干,都跑大老爷家里忙活的,尤仲文又打什么鬼主意。
尤仲文的府邸离衙门不远,四爷徒步一小会儿就到了。
远远的看向尤府大门,好家伙,真够热闹的。差人奴仆进进出出,府门前停着不少马车,马车上木箱、草筐、稻草、麻布,众人正忙着往府里搬运。
这些东西都是包装物件用的,平常人家有个这么三五件也就够了,尤府可倒好,这么多包装物足够几十个箱子用的,这是要搬家吗?有那么多好东西吗?
四爷没敢靠前,他知道财不外露。有钱人最怕旁人窥探自己的家产。
尤其乌四爷这种人,他一搭眼儿就知道这堆东西值多少钱,尤仲文要是知道四爷知道这事,定会寝食难安。
乌四爷不能进尤府,又看见里面如此忙乱,悬着的心又向上提了一提。
去哪打听打听呢,要不,先买张报纸看看。
就是这个主意,四爷拐弯抹角找到个书摊,那地方也卖报纸。
拿起一张看头版,四爷的汗可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