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盯着范五,没有他地球就不转了。
条案后椅子上的石奉山阴沉着脸,就像有人欠了他几千大洋。
文澜和老李都看着范五,把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什么狗屁沈阳市志,满洲国时这叫沈阳?胡勾八扯。
范五对沈阳名称的变迁毫不知情,他哪知道九一八前奉天叫做沈阳,他还以为只是四九年后奉天才改叫沈阳。
穿越故事不稀奇,一般都是往回穿越,向未来穿越的极少。石奉山这伙人弄到了一本沈阳市志,那是跑二十世纪转了一圈呀。
石奉山站起身,向范五招招手:“范先生,请过来,这几本书一起参研参研。”
范五看着条案上的几本书,慢慢挪过去。还一起参研,二十世纪的事谁参研过我范五,一搭眼儿就知道虚实。
条案上除了那本《沈阳市志》,还有《盛京通志》、《奉天记述》等几本书。范五没弄明白,什么意思,都改文史小组调研员了。
石奉山让范五在椅子上坐下,指着摊开的那本《沈阳市志》:“范先生,这本书里记载了一件事,你给看看。”
书是竖排版的,字还是繁体,范五看了几行就觉得头晕目眩。不但那些繁体字看着反胃,白话文也看不懂,都是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范五抬头看看石奉山,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是表示看不懂,还是表示不识字。
“石老板,我……看不懂。”范五认怂了。
石奉山拿起那本书:“民国三十四年,有个叫范有贤的人,先祖范文程。此人本该接奉天城隍位,因东瀛恶龙肆虐,致城隍庙崩裂,就职未果。奉天城隍位始终空闲,而后镇于千朵莲花山下之龙王太子又欲兴风作浪。千山之上龙泉寺方丈接到神谕,说欲解此难必等天降一人,此人可替代范有贤还魂降服龙王太子,保一方平安。”
范五听的直翻白眼,又是范有贤,又是范文程,还有恶龙,还有方丈,还得有个人替范有贤还魂……
数到这儿的时候范五不翻白眼了,替范有贤还魂,还得是天降之人。就算傻子都能听明白,这就是说他范五呢。
《沈阳市志》里记载这事了?不能吧,既然有记载就说明事件已经发生完了,这本书里不过是记录,都已经发生完的事还怕什么,大家伙儿不都好好的活着吗。
范五转着眼珠也不搭茬。
石奉山又拿起一本,说道:“《盛京通志》里还有过一段记录。皇太极继可汗位十年后,在沈阳定都,称盛京,改国号大清。此时千朵莲花山下镇压之龙王太子欲趁此时机飞龙在天,此举必翻天覆地,日月转移,幸有范姓后裔司城隍位,受天命弹压龙子,保一方平安。”
不会吧,明末范家就有人做城隍了?
大清开国元勋范文程祖籍河北,生于沈阳。明朝时家族便为官宦,明末降清,受皇太极赏识,为大清鞍前马后,立下汗马功劳,范文程死后追封谥号:文肃。
这范家祖上有德,可追溯到宋朝范仲淹,真可谓世代为官。世代为官不稀奇,世袭城隍就太过分了。
石奉山放下这本,又拿起一本:“《奉天记述》里也说过这件事,说是有大和尚示警,千山之下镇压的龙王太子可能解禁,但凡有龙在天尘世必受刀兵之苦,黎民涂炭万物不生。此时有奉天城隍出马方可平息事端。”
有关龙的事范五没写过太多,他只写过长白山天池里有条蛟龙,是龙王太子犯了天条受困于此。
再有就是日本黑龙会的恶龙,最后被打老实了。别的没涉及过,千朵莲花山底下还有条龙,真的假的。
范五不太信,因为石奉山的态度不太友好,没准这些是他胡编的,反正自己也看不懂白话文。他把目光转向文澜,文少爷不扯谎,看他怎么说。
文澜也正想说话:“话说上古时代,辽东这片是大海,叫太子海。海中有个岛,叫积翠岛,岛上住了一位仙子,称积翠仙子。她保佑四方平安风调雨顺。好景不长,有条双尾恶龙,乃东海龙王傲广之子傲来,因贪图美景便霸占太子海。此后傲来带领虾兵蟹将抢夺岛上民众财物还吞食人畜。
积翠仙子为抵御恶龙一众,从天庭盗取日月金线和九天锦云,编织出千朵金莲花。仙子将金莲花连成一条金链环绕海岛,此后傲来及其子孙无法登岛,傲来一气之下将积翠仙子告上凌霄殿,玉帝震怒,差天兵天将捉拿。
积翠仙子临走时催动咒语,千朵莲花瞬间化作山峰,将太子海填平。傲广见大海凭空消失无法匿藏,悻悻离开。可是这条双尾恶龙只走了一条,另一条分身隐于山下,伺机翻身兴风作浪。走的那条后来也被天庭惩罚,困于长白山天池之中,鳞甲尽被收走,恶龙变蛟龙了。”
范五想不到文澜还会讲民间故事,这些烂七八糟的事儿在范五小时候都听烂了,什么小鲤鱼跳龙门、巴依老爷的金子、猴子要盖新房子了……可把范五骗惨了。等他长大后才发现,都他妈是假的,哪有那些温柔的事件发生,现实中处处都是你死我活,哪有什么童话。
千山绵延千里,真好似千朵莲花,这个不像是假的。再有就是那条双尾恶龙,分身一条困于长白山天池,这事可是范五今天才听说的。而他写范城隍的时候完全是心中起念,根本不知道千山这个传说,冥冥之中有些事都是关联着,具体是什么道理他也想不清楚。
事到如今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这些人参研的事就是有条恶龙机缘已到,又要腾空而起涂炭生灵。想制服恶龙唯一办法就是有请奉天城隍范有贤,无奈范有贤还没来,这帮人得把范有贤请出来,辅佐此人登城隍位。
那么谁是范有贤呢,他们认为应该就是范城隍一书的作者范五。把范五按住了,大家都有救,要是让他跑了,世界毁灭。
大致就是这样的逻辑,范五呼扇着一双小眼睛,看看文澜又看看石奉山,最后看看老李,好像在说:疯够了没有,这事你们也信?都老大不小了,干点正事,该蒸包子的蒸包子,该遛鸟的遛鸟,该看《金刚经》的看《金刚经》。我自己呀,还得找绝尘商量回去的事,咱们好聚好散,就到这儿吧。
范五站起来,忽然想起来拱手,双手一拱:“几位,历史上的事我真不知道,你们慢慢商量着,我先回去了,徐老爷还等我信儿呢。”
说完从条案后面转出来,范五就要往外走。没走出两步,后面一只大手抓住范五后脖领子。
石奉山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无奈有无力有无助,他抓紧范五就像抓住最后一个希望。
“范先生,你不能走,依在下看,你就应该是那位奉天城隍,只是尚未现身。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石府的贵客,在下与你形影不离,共同进退,你意下如何。”
劫匪!奉天城里的劫匪,石奉山一定入了韦向天的伙,一黑一白协同作案。
没等范五表态,石奉山已经告诉老李院门落锁,没有他的同意谁也不许出去,并让老李代话给石锁,出入采购只开后门,限定两人。
范五回忆一下石府的院墙,太他妈高了,是不是石奉山早就料到要囚禁自己,就那院墙,也没有那么长的梯子呀。
危难之际范五看向文澜,文少爷肯定不会跟土匪入伙,他姐夫擅自囚禁无辜市民,文少爷是不是该主持公道。
文澜从外间屋搬进来一把椅子递给范五。
“范先生,既来之则安之,此事非同儿戏,辽东父老安危就仰仗您了。”说完拱手致谢。
完,全完。最厚道的文澜也入伙了。
现在范五最后悔的就是写了那本书,再后悔的是肚子饿,而后是后悔睡着了。
今天石奉山讲了三个典故,这就是最后摊牌,不管范五是否承认,他都必须配合这伙疯子,把自己当做尚未现身的范有贤,任他们推来搡去。
范五想起那个夜晚在街边遇见的窑姐,那也许就是个上天给他的暗示,他未来的命运跟那女子一样,任人摆布毫无尊严。心大的范五居然想知道那位女子现况如何。
他在椅子上坐下,规规矩矩的两手放在膝盖上。他知道惹不起石奉山,文澜也保不了他,老李那个叛徒更指望不上。
石奉山重新在条案后面坐下,把几本书摞在一起,盯着范五,好像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此刻石奉山应该给范五一个解释,只凭那几个烂故事说服不了范五,范五也不一定就跟他们配合,如果范五偷懒耍滑,必定耽误大事。
“范先生,最近见到铁鹰了吗?”石奉山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见过呀,昨晚刚刚见过。
范五点点头:“昨晚在关帝庙偶遇铁先生,相聊甚欢,铁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所见所识颇有见地,实乃在下楷模。”
能伸能屈才是大丈夫,范五已经不惜以铁鹰为楷模,只要不学铁鹰的瘸,学什么都行。
石奉山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铁鹰都跟你说了什么?”
这可说来话长,那晚说了一堆,中心思想是还债。范五把那晚的话跟石奉山一学,石奉山觉得好像没说到点子上。
“范先生,本来眼前这件事真伪难辨,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应该是真的。现在,我给你讲讲,铁鹰到底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