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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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国岁月(下部五十二)

(2020-08-19 07:16:25) 下一个

韦向天逃奔北平没人给他出这主意,老家伙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奉天守军没精神头跑这儿来逮他一个土埋半截的老东西。
还有位爷可就不同了,他奔北平是因为惹了大祸,想找个靠山保自己平安。
不用多说列位就明白了,这位爷就是石奉山的小舅子文澜。
文澜这孩子是真不懂事。石奉山的阿玛活着的时候他就到处惹事,因为有奉山爹护着就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也碍着那时他年岁小,干的也是些惹人生厌的小事。
该着他命里多难,长到成年的时候靠山没了。他可想不到这一层,越大越长能耐,先是误伤人命,接着倒卖烟土,最后刨坟掘墓,件件都是丢命的勾当。
那位爷说了,这些还是不够圆满。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还没干过呢,还是您疼他,就按您这话来吧。
话说文澜到了北平,心里害怕,急着找到闵参议和宋局长。结果与石奉山一样,到议会大院扑了个空。
按常理他得接着找,可这位爷没有。
北平城的花花世界把他迷住了,也是料想这么大个地方没人能找到他,兜里有钱还是先享乐一番再说。
文澜不去打听民国政府在哪办公,却把京城里的大馆子大饭庄查个清楚。八大楼让他先吃了个遍,什么东兴楼、泰丰楼、致美楼、鸿兴楼、正阳楼、新丰楼、安福楼、春华楼都光顾一次。
再有那些老字号全聚德、便宜坊、东来顺、小肠陈……更是座上常客。十几天下来口福享受的差不多了,又去找赌场玩乐。
离开奉天的时候,他姐姐文珊给拿了张二百块大洋的银票,又给带了几十块现钱。
那年月东西不贵,正经过日子人连租房子带吃饭,一个月有十块大洋能活的挺舒坦。他这两百多块过上一年没问题。
可有一样,这位少爷压根就不是正经人,身上这点钱吃饭住店花掉几十块,那张银票早起在赌场里一露头,傍晚就成人家的了。
这下可好,赌资没了不要紧,吃住的钱都所剩无几。待文少爷冷静下来才有点傻了。
没钱就得饿死,文澜想回奉天,找家里再拿笔钱出来。这回直接回乡下,管文全要上一大笔。北平城是太好玩了,奉天那小地方根本没法比,从家里多拿点钱在此安家立户,以后的日子就跟这过了。
想好了主意奔北平火车站,他倒是忘了自己惹的那桩祸事,一心急着回家。
要么说没心没肺的人谁也救不了,吃喝玩乐永远是第一需求,为此目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文澜兜里还剩不到十块大洋,具体多少他也懒得数,当大爷花的是没数儿的钱,见天在那点数让人家笑话。
北平到奉天的火车票三块大洋,剩的钱还够吃顿好的。文澜站街边叫洋车,想先去火车站买票,然后找饭庄吃饭。
北平是大地方,有钱人多,好人多,是穷人也多,坏人也多。文澜在奉天城名声在外,帮会都不打他主意,其他小偷小摸的也不敢近他身。
天子脚下可不一样,在这里他文澜就是个乡下老坦儿,算计外乡人可是捞偏门的喜好。
文澜东张西望等洋车,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一人,腋下夹着个包袱。此人走的缓慢,径直就奔文澜这边来了。
文澜一心都在洋车上,也没顾及周围的状况。
夹包袱那人慢慢走到文澜身后,脚步很轻,看样是练过。正此时有辆洋车也出现在文澜身后,车夫吆喝了一声:"那位爷,用车吗?"
此二人如鬼魅相仿,文澜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一听身后有洋车,文澜猛转身形,他着急呀。
这一转身不要紧,正好撞到夹包袱那位。那位一栽歪,胳膊张开找平衡,夹的那包袱可就掉地下了,啪嚓一声。
文澜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身后多个人呢,再往地下一看,傻了。
那包袱已经散开,满地瓷片,好像有件瓷器碎了。
洋车夫一看这阵势,拉着洋车继续向前跑了。
文澜想先叫住洋车,撞到身后这人不赖自己,他悄摸声的站后面谁能瞧见。虽说是这么个理儿,可东西摔坏了怎么也得问问,抽身就走太不像话。
"你可真会挑地方,站我后面干嘛呀。"文澜还是那脾气,自己有理说话就不客气。
那人也不气恼,微微鞠了个躬:"哎哟,您瞧瞧这事赶的,碰巧我就走到这儿了,这事真不怪您,我要是早一步晚一步可就都避过去了。"
文澜一听这话这人还算讲理,也就没往深处合计,一边喊洋车回来一边说了句:"以后走路瞅着点,带着瓷器还这么毛楞。"
洋车跑的飞快,已经看不见影了。这人耽误文澜的事,文少爷很不高兴,刚想牢骚几句,却看见那人蹲在地下摆弄瓷片。
此刻文澜才琢磨过味,虽然自己不是故意撞的,但东西碎了,想走人难了,是不是多少得赔人家点啊。
"这是件什么东西?"文澜问。
那人继续摆弄碎片:"雍正年间的七彩笔筒,女人房里的东西,不值钱。"
听对方说不值钱,文澜心里放松了一点,可转念一想,雍正年间的玩意儿那也便宜不了啊。
"真对不住,我这赶着去火车站,事都出了多少我赔你点,今天出门身上没带多少,给你拿两块大洋行吗?"
文澜知道没个交代走不了,再多的钱也拿不出来,这两块大洋要是拿出去,想吃顿好的可就没戏了。
那人把碎片都收到包袱皮里,系好包袱站起身,笑道:"这位爷,有您这句话我心里豁亮,多赔少赔都不打紧,您是个好人。"

被人家一夸文澜心情大好,这就忘了自己已然穷困,接话道:"多少跟我有点关系,不赔你心下过意不去,你拿着钱,我还得赶路。"
文澜边说边伸手摸兜,那人手快,一把按住文澜的手:"先生,我也是替人当差,东西碎了我担九成,您担一成就行,若不然我跟柜上不好交代。"
柜上?一成?
文澜没弄明白:"什么柜上?"
那人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呀,是古董店的伙计,这件玩意是一客人卖到我们柜上的,我这是取回来带回去,客人在家等我送银票呢。"
文澜一听这话有点明白了,今天想花两块大洋脱身绝无可能。
"那你这笔筒多少钱收的?"文澜问。
那人顿了一下,"两百块大洋。"
一听这话文澜汗就下来了,倒不是觉得钱多,关键是他没有这一成的大洋,没钱人家不会让自己走,不但奉天回不去,凭空还多了份债,这可怎么办。
那人也不着急,拎着包袱等文澜回话。
文澜心说,哪儿就二百大洋,欺负我不识货,我家的东西堆都堆不下,两百块钱的都不稀得要。既然摊上这事了就得弄个明白,你说是古董就古董,谁给你证明的。
小聪明劲儿一上来,文澜还不急着走了。怎么着,欺负我外省人,想讹我是不是,好啊,爷就陪你抻练抻练。
"这东西还真不贵,包赔一成也不算多,这样吧,咱们找个地方给行家看看,真要值两百大洋,那一成我包赔无误。"
有人说了,文少爷是不是疯了,兜里十个大洋不到,他包赔人家二十大洋,到时候拿不出来还不得被人家打死。
文澜觉得这人就是个碰瓷的,想讹诈他这个外省人,这种事在奉天城见多了,七彩笔筒肯定是假的,谁会拿个真货出来碰瓷。
话说到这那人点头同意,去哪鉴别文澜说了算。
在北平这些日子哪有好吃的哪有好玩的,各个行当都在哪聚集,文澜早打听明白了,只是没空去逛。
看杂耍去天桥,要说这古玩,那得去琉璃厂啊。
二人共乘一辆洋车到在琉璃厂。
连进三家店都说是真品,文澜眼就有点直了,莫非这东西确实是真的,或者那三家店都跟这人一伙的?
文澜不死心,脾气可就上来了,明告诉那人这就是个套。那人也急了,说文澜不厚道,摆明了想抵赖逃脱,俩人在大街上就吵起来了。
琉璃厂闲人多,不一会就聚了帮子人,把文澜二人围在当中,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挤兑文澜。
文澜平时就嘴笨,北平人讲话又是尖酸刻薄,气的文澜杀人的心都有了。
人在异乡举目无亲,按往常别说二十块大洋,就是二百块他也不眨眼睛。眼下不行,没钱。
眼瞅着这道坎过不去了,文澜心想这事闹到警局可就坏了,盘问出奉天犯的事,那就自投罗网。实在不行找个机会跑吧。
打好了跑的主意开始四下撒摸,怎奈围的人太多,闯出去不太可能。眼睛游动间看见一老头,那老头也正瞧着他。
这老者个头不高,双眼如炬,那眼神好像都剜进肉里了。
文澜刚想再往别处瞧瞧,没想到那老头开口说话了,这句话说出来才算解救了文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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