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问范青怎么处置,六爷没做过这些事被卡住了,这就连忙呼唤土地,土地真是随叫随到,夹个薄子站在六爷面前面带微笑:“城隍爷,给您道喜了,范清这事咱们查查薄子。”说罢翻开那薄子给六爷观瞧,六爷看土地翻开那页写着范青名字,名字后面写了一句话:寿终正寝,阳寿八十有六。别的什么都没写,六爷抬头看着土地,意思说这魂儿去哪没写呀,土地说:“您只管阳寿是否满了,去哪的事由阎王爷决断,这您管不着。”哎,六爷不悦,自己管不着那白无常还问我,土地笑了:“您没听出来无常哥俩调理你呢,这是向你讨赏,以后您少不了麻烦这哥俩,多少您得给点,这是规矩。”
六爷没想到冥界还有这规矩,摇摇头从兜里往外掏大洋,土地连忙阻止:“爷,您这大洋他哥俩也没地方花呀,你得报个数烧金山银山送过去就行。”六爷清了清嗓子道:“今天立愿送黑白无常金山五百银山五百,冥纸五百刀。”那黑白无常相视一笑点点头:“范城隍懂规矩,日后我们哥俩听您差遣。”说完抖锁链套上范青便走,六爷对着范青魂魄拱手作揖,范青满脸带笑走了。
范青归地府,六爷吩咐老疙瘩张罗人给范大叔大办丧事,又使神通送别老谭,谭公公也是视死如归,乐得其所。这些事都忙完了,已是七天过后,范青走了需要个人看守城隍庙,自己个儿还得回货场当差,欠的债即使做了城隍也得还,喊老疙瘩过来跟他交代庙里事务,该说的大致都说了,六爷又问屯里有没有叫常立身的人,让老疙瘩帮忙找来有事,老疙瘩满脸的疑惑道:“我就是常立身啊。”六爷啊了一声,嘴里的烟头掉在腿上,赶紧掸掉弄了一手烟灰:“你什么时候姓常了?”这话问完了六爷觉得不妥,老疙瘩笑了:“你从来也没问过我姓氏名谁,打我爷爷那辈就姓常啊。”六爷也乐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段时间真是出奇的顺。
六爷不再细问,从怀里掏出小木盒交给老疙瘩,老疙瘩接过木盒打开观瞧,怔了一会道:“这物件是不是在凤凰楼上?”六爷点头,老疙瘩也不再问,随手解下腰间一根牛筋穿过令牌后面的铁环,又重系在腰上,六爷看的惊讶,老疙瘩说:“我年满十四爷爷就给我这根牛筋系在腰间,说可护身,早晚必有大用,今日看来是这用处。”六爷不愿再问究其中玄奥,种种因缘必会显露,来日方长。六爷带老疙瘩进了城隍庙,授了他城隍地马左使之职,土地爷也出来恭贺,荒地沟的事就算完了。至于老疙瘩的法术还需假以时日,他母亲自然会慢慢教他。
一切处理停当六爷携柳绵回转货场,几个小鬼子见六爷这次回来气宇轩昂,不知道这位爷跑哪发财去了,反正是说话比以前还要硬气,对他们指手画脚,吆五喝六,时不时还冒出几句粗口。在货场呆了几天,谢家那边也没人找他,这样自己个儿白天处理货场的事,晚上梦中还要跟土地核对凡间生死,忙的够呛,紧绷的神经至从宝珠到手才松懈下来,谢家没人找自己是好事,现在的日子惬意非常,只待还清欠债,携柳绵找个院子一住,安享余生。
可最近货场这边突然忙碌起来,隔三差五就有货到,大箱小箱源源不断,来取货的还都是关东军的鬼子兵,六爷纳闷尹社长怎么突然跟日本军部做上了生意,有次货箱没有摆好,倒塌下来,这就摔破了一个箱子,六爷搭眼一看箱子里却是步枪子弹,负责搬运的日本力巴大惊失色,慌忙装箱盖盖,力巴工头还抽了弄倒箱子那人好几个大嘴巴。六爷暗想,难道说最近这些货物都是军火重器,这帮日本人这是要干什么呢?
转眼就是春节,过了春节春暖花开,春节期间六爷带柳绵过谢府给阿文拜年贺喜,阿文看见柳绵自是熟络,处的跟亲姐妹相仿,六爷想这俩女士都这么可爱,也是自己艳福不浅。出了正月十五,货场又开始忙碌,开始有大个的木箱,大到让六爷怀疑里面装的是野战炮之类的东西,如此不断运送军火过来,六爷心中不安,找了赵安几次说这事,赵安说他那边也有消息说关东军正不断增兵奉天,看样不是为了与俄国势力较量,具体要做什么还看不清。
傍五月份的时候有天谢府给货场打电话,让六爷过去一趟有事商议,六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谢府帮自己拿回了珠子却一直对自己无索无求,这不对劲,自己还真希望差自办件己什么事把这情还了,落得安生。
来在谢府阿文调侃说六爷胖了,六爷瞧瞧自己的肚子也是憨笑不止。俩人也不客套,阿文说今有事得六爷去办,六爷欣允,说为谢家做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阿文说让六爷去天源当放风把那青花盘子卖了,就说这大半年投的买卖亏了,外面欠着巨款,这盘子出价高者得之,越高越好。六爷心中画狐,自己家那宝贝盘子干嘛要卖呀,难道说阿文把那笔大洋花了?阿文看出来六爷那点心眼,笑道:“六爷,你拿回来那笔钱我压根没动,咱们卖这盘子不为银钱,只因这里面牵扯一件大事,对你对我都有百利而无一害。听阿文这话六爷也没办法再问,好在当铺甩货是自己的拿手好戏,心里并无顾虑。只是还得问清这盘子卖到多少钱合适,阿文摇摇头:“这回不是价的问题,而是买主的问题。”六爷不解,阿文又跟了一句:“六爷您得想招把这盘子卖到日本人手上。”
哎呦喂,范六爷听此言大叫不好,这谢睿文原来却是个卖国大盗,于是心中不满:“祖宗的玩意干嘛非卖给外夷,东三省奉天城的有钱人多的是,咱那可是真品,不是我那对釉里红。”阿文见六爷恼怒安慰道:“六爷,你想必这盘子有些法力,卖到日本人手上定有变数,于你的荣华富贵和我谢家百年誓约可都是好事。”一提荣华富贵这事六爷来了精神,对呀,原来那阿玛,老谭,城隍都告诉我将宝珠还与阎王便可永享富贵,这富贵没等到,却弄得夜夜失眠,烦劳不断,这事确实还没完结。想到这六爷道:“如此说来咱这事还不算完?”阿文点头:“我助你讨回宝珠,你得助我践约还愿,咱们俩一报还一报。”得,敢情这位大小姐是个做买卖的好手,跟自己并无半点情义好讲,长叹一声点头应了。
出来谢府,六爷没叫洋车,阳光和煦自己也想走走,谢府距离中街不远,走过去也就半个时辰。怎么才能把盘子卖到日本人手里,这事六爷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有钱的日本人在哪自己都不知道,唯一认识的日本富户就是尹社长,但看状况让他出巨款买一破盘子料他不肯,说天源当的东家已经是日本领事馆,领事馆的公差也都是赚薪水的,他们可买不起,再者说人家也未必对这物件感兴趣。走着想着就到了古玩一条街,信步向前路边有人叫他,扭头一看却是聚雅轩的伙计岳山,这孩子机灵,还满嘴京腔,六爷自是喜欢。
岳山给六爷请了安,说道:“爷,您这是去哪啊,手里空空不像是有东西出让。”六爷笑了:“你这小子,爷就不许来买东西?你们掌柜的最近有没有收到好货,爷去瞧瞧。”岳山也笑了:“我才不信您会来买东西,我们柜上也没有您瞧得上眼的。”六爷逗乐岳山几句,心中一转说道:“我说,你还真猜对了,我今儿过来是去天源当把那盘子卖咯,爷跟别人伙着干了个买卖,亏的裤子都得抵债,穷的上不去炕了。”岳山听六爷要卖盘子,哈哈大笑:“爷,我瞧您就知道您的东西没一样能赎回来的,卖掉是早晚的事。”两人一起哈哈大笑,六爷边走边甩下一句话:“回去让马掌柜和你三叔在街面上传传,就说你六爷那元青花盘子出让,价高者得之。”远远的传来岳山的回话:“知道了,六爷您慢走。”
三步两步就到了天源当门口,高大的店门开着,那两片蓝布帘挂着,天暖了,天源当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进得店门六爷也没找座,扯脖子来了一嗓子:“谁在柜上呢,范六要卖东西了!”柜台上那天呵斥六爷的二柜探出头来,一看见又是这个疯子,脑仁疼痛,说了声您等会叫头柜出来,六爷见二柜去后面喊人,自己个儿又迈出店外,站门口晒太阳。进当铺是件丑事,平常人都生怕让熟人看见,故此店门上要挂个门帘,这是防范有过路的街坊看见当东西的主儿传出去让人家笑话日子过败了,这范六爷倒好,站在店门口又踢腿又拧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当铺有买卖,说他不是疯子准没人信。
六爷正活动筋骨,店里有人叫道:“范爷,您有话屋里说呀,在门口算怎么档子事,快进来快进来。”说话的正是冯柜,六爷面露喜色,这盘子就卖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