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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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范城隍(25)

(2018-07-06 08:26:12) 下一个

赵安在聚宾楼给六爷掰扯天源当被抓这桩事,六爷心中疑问重重,自己都不知道瓶中藏珠这事官府怎么就能确定自己会回去赎当,这事不通。赵安说六爷进天源当那天就被盯上了,后来遇到尔昆人家也是一清二楚,为什么没有立刻抓捕,一是因为需要人赃俱获,二是因为得六爷在天源当把当赎出来再抓,这样就撇清了与当铺的关系,从当铺里启走贼赃这五千大洋的损失就得当铺自己担着,主要是坏了名声。

六爷更是狐疑,问这当铺哪来这么大后台居然可以这样避免损失,赵安说原来有几个东洋人合伙开的这买卖,六爷把瓶子送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有个日本人出资把所有股份都高价买下来了,遣散了掌柜,伙计全部换了新人,冯掌柜因为技艺超群才留下来,六爷心下明白为什么其他熟识的人都没看见。这个日本人买下天源当就是为了协助官府抓人,这说不通,再细琢磨还是一团乱麻。
六爷又问自己要是一辈子不去赎当呢?赵安说如果一年档期满了你还没去赎当,那我们就能猜出来你并不知道瓶中藏珠这事,这就成了死当,抓你不抓你也不打紧,只能继续监视你直到俩盗匪与你谋面,那对瓶子就充了公带回帅府。
两人出了聚宾楼,赵安回饼店骑马回营,六爷溜达着回旅馆。临分手时赵安告诉他三天后小河沿边行刑处决刘尔昆,六爷心里难过,谁能想到就这么短短数日出了这塌天大祸,尔昆搭上了条命,自己有赵安这层关系才幸免于难,越细想越后怕,觉得活着属实不易,再一次万念俱灰。
一恍过了三日,六爷起了个早赶去小河沿边,这小河沿是浑水的一条支流,远离皇城,多贫困市民聚居。水面不宽,两岸稀稀拉拉的有些杨柳,六爷本想带点酒肉祭别尔昆,可自己这身份也不敢出头,心中难受。
看远处围了不少人,这想必就是法场了。挤到前去观瞧,里面是用白灰划了一个大圈,有十几名奉军持枪间隔着站在白线上,圈当中扔着一领草席,八成是包裹尸体的,死囚还没到,众人都在等待。中国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爱看热闹,从热闹中摄取自己需要的感觉,就说这枪毙犯人,没有人会因为逝去一条生命哀叹,大多是幸灾乐祸,庆幸枪响倒下的不是自己,决不会思考此人为什么犯罪,为什么混到这步田地。六爷身边有人说道:“今儿毙这个是盗老佛爷墓的主,会十八般武艺,飞檐越脊如履平地。”另一个说:“别他妈胡扯了,这小子是偷了大帅家的宝瓶才犯事的。”那人又说:“你懂个屁呀,他是先从墓里把瓶子偷出来又卖给了大帅,然后伙同他人在皇姑屯埋炸药炸死大帅把宝瓶又抢回来了。”...六爷实在听不下去了,再接着听非得跟人家杠起来,转身挤出人群想找个地方歇会,浑身无力难受的紧。
河边阴凉,大太阳还没出来,找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掏出根烟点上。抽了一口感觉舒畅,闭上眼伸了个懒腰,忽然有人说:“范先生,是您吗?”六爷睁眼侧脸观瞧却是天源当的二柜老张,一看张柜头心里高兴,忙站起身拱手施礼:“张掌柜您吉祥。”那张掌柜摆手道:“什么张掌柜,不是了,叫我老张就行。”张掌柜变老张也就是月八的事,这人啊没处看去。那石头够大,老张在上面坐下来,六爷也挨着坐下来,拿出支烟给老张点上。六爷看见老张高兴一肚子疑问可有了出处,老张自言自语道:“这世间因果循环,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起报销。”
六爷知道他这是念三音影射瓶子这事,也不搭茬,老张接着说:“就因为你们这对祸害,我事由没了,连才也死了。”六爷搞不清这对祸害是指瓶子还是自己和尔昆,都是祸害:“连才是谁?”六爷问,“跟你呛火那伙计呀,死了。”六爷倒吸口凉气,想起来被他下绊子那小伙计,“他...他怎么死了?”老张目光缥缈:“那天你走了,我就安排他去后院烧茶炉,其它时间就在仓库里记账点货,晚上就睡库房里连带打更。”“打更被土匪杀了?”六爷胡猜了一句,老张白了他一眼:“我们那院子院墙三米,库房有枪,哪个贼人敢进来行抢。”六爷点头,“他在库房住了数日总说半夜有一赤发厉鬼向他讨要夜明珠,我们只当他白日劳累做了恶梦,也没请个大仙给他瞧瞧。”六爷冷汗直冒“有一日早上见他没从库房出来烧茶炉,就进去喊他,看到他时已经口吐白沫死了,巡警和法医过来查验说是煤烟子熏的,可我们都认定是厉鬼索命,脖子上有紫色掐勒痕迹,警局的人不爱当人命案上报,我们也没什么办法,人穷命贱啊。”
听着老张讲述,六爷暗中掐指算算这瓶子害死了多少人。老张继续说:

“你的事我听说了,奉天传遍了,报纸电台都是你们,你居然能逍遥法外也真是道行不浅啊。”六爷听出来老张对自己心存怨念,也没法解释清楚,哀叹了一声:“老张啊,我心里也难受,这不,过会那兄弟就要去了。”老张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也。”什么天道地道的六爷不关心,天源当原来的掌柜伙计被一锅端这事兴许从老张这能问清楚,“张兄,在下有一事不解,想讨教一二。”六爷用人的时候习惯称兄道弟,老张转头苦笑:“您就别拽了,有啥事说吧。”六爷说:“你们天源当怎么把人都换了,听说一个日本人把这全买下了?”老张看着六爷明白他什么都清楚,就琢磨怎么跟他说明白这事:“既然你知道这事,我就跟你说说,咱哪说哪了,我也知道你是赵副官家亲戚,他不跟你说八成他不知道。”六爷点头:“他确实没跟我说,这事他也不太关心,我所以关心是因为想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势力吞下天源当并且从里到外换个干净。”
老张自己掏出盒烟,给六爷拿了一只,点上:“你留下瓶子离开天源当那天,冯柜头发觉瓶中有异,也没跟我说异在何处,第二天几个股东就来了,商量报警的事,随后警局和奉军就到了想带走瓶子,可带走瓶子你若回来赎当我们就得包赔,钱是小事传出去砸招牌。”六爷暗暗称赞,守信誉是买卖的根本。“就算你这是赃物也不能在我们柜台里案发,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没法在这街面上呆了。”六爷明白,出了这事你这再没办法收贼赃了,陪笑到:“是这理,是这理。”老张知道他想什么也不较真:“就在大家没了主意的时候,日本领事馆公使忽然到了,说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荣耀几个股东必须放弃股权由日本政府直接经营。”咦?六爷这下竖起了耳朵,就这对珠子日本政府都插手了?心中有点不信,笑笑说:“张爷,这对瓶子原来是日本皇上他们家的?”老张瞪了他一眼,很讨厌他这种调侃:“几个股东不敢抗拒,连夜交代账目,库存,疏散人员,我就被解雇了,倒是给了我一千大洋,也算不亏。”
六爷心中更是疑惑,他东洋政府插手这事却是为何,为了协助奉天府抓捕罪犯?那也不用把当铺买下来呀,正左思右想之际,忽听远处人声嘈杂:“来了来了,囚车来了!”
这就要小河沿行刑,枪毙 尔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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