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十之上，是缘？是梦？/ 梦之缘13

和十之上，是缘？是梦？/ 梦之缘13

 

终南山中，小村秋色，安详而寂落，显得冷清。年轻的出走了，年老的痴痴呆呆的，迟钝着，老家的前堂屋漏了雨，偏厦的小屋零落的许久没有人去过了，喔，那可是我幼年的童趣和记忆啊，不可倒塌了。

 

收拾停当，累了腰子，像是折了一样，半日，才终于又直起了腰杆，有点痛，不大紧，二大爷两天没来寒暄了，是不是老病又犯了？哎，这个二大爷，也是命苦，听爷爷说，他一出生就有慧根，脑后有块大大的胎记，庙里的师父说这是前世带来的缘份，于是刚懂事，就去了庙里，再许多年后，听说他做了远方的大城市里一个很大很大的庙里的主持，香火可是兴旺的很，爷爷没去过，都是听旁人传说的，也没见他和家里人联系过，说是了断前缘。有些年了，该是文革后期，他一瘸一拐的回来了，他不愿意与家人住在一起，村里人好，就把村后的一个长期没人住的小宅院划给了他，于是他安顿了下来，只是偶尔了还会出去化缘，都走不远，说是要重新修庙。

 

那些年，爷爷几乎天天去看他，送些姑妈做好了的饭食给他吃。姑妈说，他的事是不能说的，遭了孽，被人打的，他说是天谴，上辈子欠下的，该这辈子还，不亏。后来，姑妈一家搬去了大表哥所在的大城市，爷爷也走了，二大爷不悲不喜，依然如常，村里总还有人在，斋饭虽不如从前，却也没断过。只是二大爷的腿脚越来越不灵便，天阴下雨，冬寒雪湿，几乎就会动不了腿脚，下不了炕。不过他从来没叫过人，也从不呻吟叫痛，反而叫村里人心痛。

 

这年，我终于回了老家。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只是当年我离开时村头照壁上的大标语，农业学大寨，大干快上，改天换地，亩产千斤稻的标语牌没有了，那可都是我亲手刷出来的大字，忘不掉的。哦，也有新标语，实现中国梦，致富一家家，带动全村富，，，，

 

我先去看了二大爷。干缩还是干瘦？说不上来，饭只吃了一半，腊肉几乎没动，都干瘪了。二大爷瞅着我，嘴角裂开，露出来久违的笑容。正要寒暄，进来两个身披僧袍的女出家人，她们又是作揖，又是合十，一张口，就是阿弥陀佛的叫个不停，旋即，张口就说，老佛爷安康喜乐，我们要修德上观，观音菩萨的金身还等着描金，施主慈悲，慈悲。二大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随手从枕下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近前那个年纪稍大些的尼姑，那人拿了钱，说声善哉善哉，转身便急急的离去了。二大爷眯缝着眼，目光慈善而和祥，目送着她们走出门去。二大爷兴许有些累了，他闭了眼，倦倦的似睡非睡的躺着。我不想打搅他，巡视了一遭，屋内空空，既无家什，也无烟火之气，寒怆的厉害。我叹口气，起身提了暖壶，去临近的三大娘家打开水。三大娘看见是我，便喜滋滋的急忙烧火，我架着火，帮三大娘烧水，三大娘说，你可要好好劝劝你二大爷，别让他把钱都给了那些假和尚假尼姑的，他们说是修庙，成天来要钱，你二大爷那点救济款差不多都让他们给骗去了，，，，可不，三天两头来你二大爷那，一到月头就来了，就惦着你二大爷发了救济金。前几天刚来了几个和尚，是另一伙的，说是极乐寺的，这不，今儿又来了尼姑子，谁知道是真是假，我看十有八九是假尼姑，连经都不会念，，，，，，哎，看看，把他，又骗了，，，，，这世道，可不，魔比法大了。

 

我灌了水，回二大爷屋里，二大爷细细的含着笑，示意我坐下、我说，二大爷，你那么点救济金，都捐了你吃什么呀？大爷咧开嘴笑了，菩萨慈悲，我来日不多，今生再修庙没机会了。有他们修，也是我今世修来的造化，我感激他们还都来不及呢？这是缘份哪。

 

我无语。

 

走出二大爷的屋门，我恍有所失，此心，安在？又，何哉？不知道。

 

20190302，Ebik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