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最后一片净土(2)
朱建华、费红
2018.04.03
到昨天为止,南极洲的煊丽已经超过了我们的预期。往后几天里将要遇到的是附加值。
说到船上的生活,一日三餐。早歺是自助歺;午歺和晚歺都是三套:头枱,主食和点心。好像还没有重复过。
几天过后,脑子里此起彼伏地产生了声声呼唤:萝卜干,腐乳,咸菜和榨菜,啊,这将是多么美妙的佳馐!幸而天不绝好人路,同船不同队的一位上海小哥每天两次从他们团队的"口粮"中克扣下来上面那些救命食粮给我们解馋,俾使我们一路不致抓狂,真是感恩不尽。
另外,酒吧上24小时放有水果。冷、热水、茶和咖啡
船上36名工作人员,其中船长负责航行。其余的人身兼数职,其中有几个是生物学家,地质学家,及其它专业的。每天有2-3个讲座,每次30-45分钟。课题涉及到与南极有关的动、植物,气候,历史和地质。由于来之前没有做好功课,因此很多要点听了还是一知半解。
清晨,探险船继续在阴沉沉的云层下前行。
突然,远处乌云洞开,露出了一片蓝天。
南极的气候变化无常。艳阳天可以在几分鈡内变成狂风大作,而后不久又会出现温和一面
第7天(3/27),上午去两处:乘冲锋艇在天堂湾游弋,以及登上阿根廷的科考站。
没有娇阳似火,晶蓝的冰岛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以各种娇艳形状呈现在世人眼前
今天的活动从访问阿根廷考察站开始。
这是一个最近被废弃了的站,当然,我们还是不允许进入建筑物
这个科考站本身倒不怎么样,它后面的大片雪山却是相当壮观
准备登陆。小艇停在海滩(其实是一片大大小小的被海水冲刷的异常干净的卵石)
天气趋冷,转眼之间从小片雪花过度到朵朵棉絮般的大雪
在美国中部待了许多年,没有经历过如此风雪,唯其如此,在大片倾斜的雪地里上行走充满了兴奋和挑战。
可惜,船方不允许我们登顶。听说到顶后环视四周的小岛和冰川,风光无限好。可是背面的山坡不仅积雪更深,且陡,有不少裂缝被雪覆盖了,一不小心会坠入深渊
坐在斜坡上,俯瞰近处的积雪,远处的小棕屋和湾内的海水,以及更远处的冰山。从这宁静的坡上望去,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 晶莹的雪片悄悄地落在身上,周围一片寂静,真让人不愿起身。
若是在家,看着诺大的片片雪花,除了偶一为之的蠢蠢诗意外,还会想到今天路况如何,诊所是否该关门,要不要试试雪地里跑步。可是如今坐在坡上,当雪花悄悄飘落在眼前,当微风吹斜了雪花的轨迹,当周遭巨大的空旷将细微的踏雪声吸吮得干干净净时,人的精神会升华,会屏蔽了各种世俗的理念与偏见,此时也许会有与古时高僧坐禅时的"灵台空明"相通的境界,也许。
阿根廷科考站深棕色的小木屋,在冰雪之中分外醒目。
平原的尽头,隐约看到一个踏雪者,肯定是我们船上的一个乘客。
太阳迟迟不愿露面,以致天空中几缕阳光只能稍稍点染一下厚厚的云层
中午以前我们进入了"天堂湾"。
此地,风不啸,浪难惊,这里的冰岛和冰川跟昨天的又有所不同。
水波微涟,清澈的海水将冰川的倒影印在水里,平添几分神秘
这里的冰川也不同于阿拉斯加冰川,或落基山脉的哥伦比亚冰川。此地从无任何人类足迹的造访,雪地是蓝莹莹的,恰似一张相映于青天的纤纤玉帛,
左边的浮冰像一座躺椅;右边的浮冰则如一把茶壶。两者之间的海水是湛蓝的,当时一直在思考:如果它们之间的蓝光的生成和强度受双方相对距离的影响(強度与距离的平方成反比),当这两个浮冰漂向不同的地方,多大的距离才能让中间的蓝光断离?
孤独的海豹,警惕地审视着海域,美丽的海水中,也许就隐藏着几头它的天敌:逆戟鲸,
轮流值班示警(其实逆戟鲸只能冲到浅滩,不能对这些岸上的海豹造成实际的伤害)
这艘船名为"戈文诺林号",是南极州的一个纪念址,一艘沉船:1913 年,这艘探险船突然起火。底艙装满了大桶的火药。在辽阔的海洋中,跳水无异于自杀。船长力排众议,强行将船驶入湾内,在浅水中让所有船员下小木船(一百多年前的救生船大概就是如此)。然后把探险船全速开往礁石,以故意撞船引爆来控制对周围的损害。奇迹般地,无人伤亡
由于此时已是夏末冬初,大量鲸鱼已经为追踪食物(海豹们是它们的最爱)而去了成百上千哩以外,余下只有不多的鲸鱼群,因此要把它们摄入镜头是一个挑战
南极的云常常是一层叠在一层上,特别是傍晚,当夕阳残照试图穿透云层而不逮,远眺的人们常常分不清海平线与云际的接壤处
上岸后有友人看了照片后问:诺大的南极海域,就那一艘在内河驶行都嫌小的探险船,还时不时坐上8人摩托小橡皮艇出游,出了事不可能有任何援救机会,不害怕吗?回想一下,还真没人躭过这个心。
看着这三艘冲锋艇在海上一字排开,颇有"舍我其谁"的气势!
正当四周沉寂时,阳光突然冲破了重重乌云,把一个大山映得金光万丈
未几,蓝天无际。
纯净的空气中没有任何当代文明的污染
一艘小艇巡弋在貌似无疆的海上,拼着领教大海的怪戾,也要享受驰骋于万里波涛的乐趣
那一叶扁舟,在暮色即将来临前驾驭着海浪,迎着雪白的冰和湛蓝的云驶去。此时,没有一丝诗人的忧伤,唯有将自己整合到自然之中的奇妙感觉
当远山被描成了金色时,
精神为之一振;
当海天相接时,
心中一片宁静
在此,插一幅莉达的照片,摄于她正在驾驭着冲锋艇,对着扑面的浪花大笑之时。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主修生物学,其后又留校读了海洋生物保护的博士学位。为人喜乐,热情。为我们作了多次讲座,当然,因为一人多职,她也和别的船上工作人员一起参与警戒、驾船和引领的任务。
这是一位典型的南美州美女,削瘦,精悍,干练,充满活力和野性,而且,---双臂布满纹身
(此照征得了她本人同意发表)。
第8天(3月28日)。
目的地:"欺骗岛" (Deception Island)。
这是在回程之中。
这应该是这次航程最有意义的一天之一,因为预定了今天要穿着泳服或泳裤跃入冰冷的南极水中。但是这取决于天气是否配合
说起"欺骗岛",没人确知这个名字的由来。
一说是海湾入口处貌似平静,其实水底湍流暗藏危机;
另一说是,通常湾内可以避风,但实际上这个湾并非避风良港;反之,常常有船只被打得东倒西弯地。
第三种说法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捕鲸船越来越多地把狩猎的目标投向猎取海豹,以获得海豹皮和脂肪。据说有的捕鲸船为了独占狩猎海豹的商机,欺骗同行说该岛上没有海豹。
第四种说法是:该岛是一个活火山,上一次喷发是将近40年前。冰冷的海水灌进岛的底部,以暂时扑灭火山,使人们掉以轻心,从而在毫无准备时遭遇灭顶之灾
滩前,肉眼可以见到缕缕热气,进一步说明这是一座活火山
"欺骗岛"一角。
我们一直停在湾内,企待上岸的机会。经过了昨晚几个小时的思想斗争,拍胸捶腿自我壮胆,以及被逼承诺,绝大多数人(包括笔者)已经在一早就在厚重的衣服里穿上了游泳衣、裤。有一个从中国来的73岁的男子一早就在跃跃欲试。然而,等了大半小时后,风力一直在每小时78公里左右。在此大风浪中,乘小艇试图登陆风险太大。
又等了一会儿,只见风力不减反增,船长决定不再等待,以防我们的探险船被困在湾内,任凭恶劣的天气宰割
望着远处本该让我们下水去挑战自我的火山岛,只能无奈地行一个注目礼
不久,船方告知:现在有两个大风暴正接踵疾奔德累克海峡。如果遇到一个,过去所听说的一切有关地球上最凶险的"魔鬼海峡"的故事都将发生在我们身上:连续两天两夜承受12级以上大风的摧残。但是船方又告诉我们:这首船曾经经历过此类风暴而全身而退。我们最好的出路是紧追第一个风暴,从而在第二个风暴肆虐之前逃逸出海峡。
问题是,如果第一个风暴减速,而第二个风暴加速,我们这无助的小船将会被夹在中间,遭受双重打击,后果难料。
这张手机照是把自己夹在两个铁栏之间,一手抓紧甲板上的护栏,另一手在船大幅度倾斜,似乎海水要倒灌进船舱时用手机拍下的,实际倾斜度比照片所示还要大
在德累克海峡内航行了大半天后再询问船方,回答是,看来我们将不会被第二个风暴追上。
饶是如此,当风浪陡起时,小船还是不停地巅簸着,一会儿往左倾斜,几秒钟后又倾向右侧。耳后贴了晕船药,肚里吃了晕船片,手上戴了据说防晕的磁表,才堪堪度过难关。
当疾驰的船只尾携波浪,造成局部低压时,捕鱼的鸟儿们会跟着船借力前行,用不多的力气飞行。真羡慕它们天生就懂流体动力学!
再送我们一程,给这次未能完美地按计划完成的南极之旅画上一个句号(由于天气骤变,被迫取消了二次登陆以及挑战自我的极地跳水)。
当自以为懂得企鹅的话时(全因小时候看过"海力布的故事")
当小小探险船全身通过了德累克海峡,向乌斯怀亚驶近时
当南极探险之旅即将结束,新的计划已在这些同船好友中蕴育时
至此,南极之旅结束了。
11天的翻江倒海伴随着11天的绝美景色!
这些年来,我们这群人都已看过了一些世界,却从未见过如此难以忘怀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或许,当生活不很充实时,当我们偶尔迷失了生命的平衡点时,当初春的熏风尚带着冬日残余的寒冷掠过树梢和面孔时,南极,这片地球上最后一片净土,会悄声地说:至少,你来过我这里,留下了欢喜,惊悚,探究,和对自然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