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何时传入中国,无确切结论。传统说法是东汉明帝期间。
“佛学在中国”:指佛教某些宗派始终坚守印度佛教的宗教和哲学传统,和中国思想不相关联,例如玄奘法师由印度介绍到中国的法相宗(着重一切东西都是“识”所变,亦称“唯识宗”。
“中国佛学”则是佛学传入中国后,与中国哲学思想接触后的发展。如“中道宗”与道家思想相互作用导致“禅宗”的兴起。
佛学的一般概念:
小乘经典(Hinayana)和大乘经典(Mahayana)。中国佛教中只流传大乘经典。
大乘佛教对中国思想的影响有两端:一是“宇宙为心”,另一个是形而上学中使用的“负的方法”。
“业(KARMA)”:常解释为人的行动行为。实际指一切有情物(生灵)的思念和语言都包含在内。照佛家的说法,宇宙的一切现象,都是他内心自造的景象。每当他有所动作,或只是说话,或只是动念,都是心的作为。所产生的结果,即为”业“的报应。”业“是因,”果“是报。每个人都是因与果、业与报的连环套。
“生死轮回”(Samsara):每个有情物的今生只是这个无穷锁链的一环。顾说“众生皆苦”。
按佛家说法,所有苦难的根源在于人不认识事物的本性。宇宙万物乃是各人内心所造的景象,因此它是“幻象”,只是昙花一现。这种根本的无知(Avidya),中文译为“无明”,又导致“贪欲”,又“执迷不悟”,这便把人紧紧缚在生死轮回的巨轮上,无法逃脱。
解脱的方法便是“觉悟”(Bodhi): 人觉悟后,经过多次再世,所积的“业”,不再是贪恋世界、执迷不悟,而是无贪欲、不执着,即为“涅槃”(Nirvana)。“涅槃”的境界就是人与宇宙的心融合为一。(宇宙的心又即“佛性”)
二谛义:
中道宗倡导真谛有两重,供普通人受用的佛教道理为“俗谛”和更高意义的佛法为“真谛”。俗递中的真谛,从真谛看又被认为俗谛。
二谛论包括三个层次的真谛:
第一,普通人视万物为“实有”,而不知“无”。诸佛教导说,万物实际是“无”和“空”。普通人的层次上,以万物为“有”,就是俗谛;以万物为“无”,就是真谛。
第二,“有”即是“无”。说“万物皆有”和说“万物皆无”都是俗谛。只有当人认识到,“事物非有非无”,这才是真谛。
第三层次上,说事物非有非无,这乃是没有偏颇的看法,又只不过是俗谛;真谛是指:事物非“有”、非“无”,非“非有”、非“非无”;中道既不是“偏颇”,又不是“不偏颇”。
当一切都被否定,包括否定先前的否定时,人便会发现自己处于庄子哲学中的那种境界:一切都被忘记,包括“忘记一切”这一点也已忘记。这便是庄子所说的“坐忘”,也就是佛家所说的“涅槃”。我们不能问这一派佛家:你所说的“涅槃”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按照三论宗的理论,人到了第三层真谛时,便什么都无可言说了。
僧肇的哲学
五世纪中国佛教三论宗出了一位大师即鸠摩罗什,他本是印度人,但出生于安息国(在今日中国的新疆)。在他的弟子中,有些十分杰出,成为著名的佛教思想家。本章只举其中两位:僧肇和道生。
僧肇(公元三八四至四一四年)出生于长安附近。他本来研读老庄,后来成为鸠摩罗什弟子。其理论汇集在《肇论》。
从事物时刻在变来说,我们只见有变,不见有恒;然而就每一刹那来说,在那一刹那,事物和时间是结合在一起的。因此可以说,有恒常而无变化。
事物是“有而恒常”与说事物是“无而恒变”都是“俗谛”。说事物既非有,又非无,既非恒常又非恒变,则是高一层的真谛。
僧肇还在《般若无知论》里对二谛论的最高层次——第三层次——补充阐述。“般若”(梵文作“Prajna”)的含义是“佛的智慧”,“般若无知论”的意思是说:佛的智慧并非知识。般若可以勉强解释为“圣智”,它其实并不是知识。人们通常所说对于事物的知识是举出事物的一项品质,以此作为知识的对象。“圣智”则是指:懂得何谓“无”,而且知道“无”超乎形象,没有任何特性,因此它不可能成为知识的对象。要懂得“无”,只有与“无”一体,这便是“涅槃”。“涅槃”和“般若”是一而二又二而一的。因此,进入第三层次的真谛时,人只能缄默,什么也无法说。
道生的哲学
道生(公元三七四?至四三四年)是河北巨鹿人,寓居彭城(今江苏省北部)。他以知识渊博、聪颖过人、能言善辩闻名于时。据说,当他讲经时,甚至顽石也不禁点头。
道生的理论之一:“善不受报”论,原文现已佚失。总的意思是从形而上学进一步发挥道家“无为”和“无心”的思想。“无为”的字面含义是“无所作为”,但它的真正含义是“无心”而行。一个人顺其自然地行事,不因人、因时、因地而厚此薄彼,先此后彼或有为有不为,这就是无为。一个人如果“无为”“无心”,他的人生就无求、无待,而不在于他从事了这项或那项活动。按佛家的看法,人有求就有所执著,于是就有“业”,有“业”就有“报应”。因此,人若“无求”“无执著”,他的“业”就不招致“果报”
道生的另一项理论是“顿悟成佛”义。学佛和修行只是成佛的预备,仅靠这样的渐进积累远不足以成佛。成佛还要有一个突变的心灵经验,使人跳过深渊,由此岸到达彼岸,在一瞬间完全成佛。人在跳越深渊时,也可能跳不过去,结果还是留在此岸,在此岸和彼岸之间,并无其他中间步骤。
顿悟论的立论依据是:成佛在于与“无”成为一体,或者可以说,和“宇宙心”(Universal mind)成为一体。“无”既超乎形体,便不是“物”;既不是“物”,便不能分割成多少块。因此,人不能今天与这块“无”合一,明天与那块“无”合一。
道生的另一项理论主张是:“一切众生,莫不是佛,亦皆涅槃。”(《法华经疏》)这是说,一切有情都有佛性,或说都有梵心,而不自知。这种“无明”(梵文“Avidya”)是人被缚在生死轮回之中的缘由。
道生说:“言到彼岸:若到彼岸,便是未到。未到,非未到,方是真到。此岸生死,彼岸涅槃。”他还说:“若见佛者,未见佛也;不见有佛,乃为见佛耳。”这大概也就是道生所主张的另一项理论,即“佛无净土”论,认为佛的世界就在现实世界之中。
道生的另一项理论见解是认为,“一阐提人(不信因果报应,断绝善根,极恶之人),皆得成佛”。这是前述“一切有情都有佛性”的自然结论。
“宇宙心”是印度佛教对中国哲学的一大贡献。在佛教传入中国以前,中国哲学只讲“人心”,却没有“宇宙心”。道家所讲的“道”,按老子给它的解释,说它“玄而又玄”,它还不成为宇宙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