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无聊时刻。八五年寒假,某下午,老友们同时蒸发。胖头极不情愿地去邻居家做功课,玩耍。这家在火炕楼二层把头的位置,两个男孩,与胖头年龄相符。有些人,天天见面,也是路人。百无聊赖,胖头以坚强的毅力熬过了两集《大卫.科波菲尔》,满心期待之即,电视画面一转,锣鼓喧嚣,《三娘教子》粉墨登场。除了欲哭无泪,恐世间词语难表述胖头之寂寥思绪。同这哥俩聊天,不咸不淡。兄长闷如瓢,其弟反之,总是亢奋的高喊:“打倒美帝;里根眼里,就是武器武器;SZ,你都不知道?世界第一大官是马克斯儿,老二恩格斯儿,老三斯大林儿......”。当时胖头就纳闷了,这跟您这火炕楼的幸福生活有三毛钱关系么?
有时索性独处。冬日暖阳,穿过两层南窗和厚厚的锯末子,影子在整洁的红地板寸寸生长。除了门口的菜市场,书报摊,理发铺, 以及夜里飘香十里的烤鱼摊,豆腐房,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哪? 有没有对面楼里凶神恶煞的“三胖”、“四胖”呢?北山应该不是最高、最著名的山。有没有比西春发的“灌汤包”还好吃的美味呢?
部分答案尘埃落地。这次旅行不寻常。第一次离开父母去大城市长春,免费享受雅座(堂姐夫在铁道部门工作),和心爱的奶奶一起出门,快活。当年绿皮火车如童话般速度,到省城整开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了姑姑家西四马路的豪宅。表哥是长春真不同饭店面点师傅,每天都带回好多美味小吃,比如素鸡豆腐、大油麻花、豆腐脑。怎么觉得比柴草市菜楼的味道地道、洋气。姑姑很和气,总做好吃的,有肺炎并咳嗽不止。她家临街小平房位置便利,每晚要挂木窗帘在外面, 访客络绎不绝。隔壁姜姐快人快语,总夸胖头学习好,听话。她是英雄二表姐的铁子,两枚大火炮,配合起来轰炸各自男友,堪比山东快板,朗朗上口。省城灰大,公车都是灰蒙蒙的。穿的也土。夏日雨后,姑姑家门口积成的小河让胖头快乐了许久。不过,再儒雅的胖头也有发怒之时。导火索是表姐许诺的动物园之旅迟迟不兑现,眼见归期将至,胖头发觉民主的到来只来自抗争。次日晨,大餐将起。姑姑说:“SZ,来,拿米饭去”。胖头答应着,走到角落,端起饭锅,夺门而出并向西狂奔百余米......然胖头毕竟政治经验不足,被花言巧语迷惑,此剧情以皆大欢喜收场。
火炕楼时期精神生活丰富多彩。胖头订了不少刊物,下午常磕着瓜子,就着凉白开,和损友们看《东方少年》、《儿童文学》。《上下五千年》虽谈不上倒背如流,常把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等吹上一番。大姐重金给买的四本厚厚的《成语辞典故事》最为胖头欢喜,每本都翻了很多遍,了解到成语及古代民间的故事、关于文化、关于为人处事。现在想,这对胖头三观形成及漂泊四海起不少作用。有一阵胖头很是高调,和同学聊起成语,不仅说出其意,做何解;并道出出处,甚至引申之意何解。举例来说,闻鸡起舞描述的勤奋;乘风破浪般的张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圆润天成(此甚与北美文化冲突);老牛舐犊的感受就如同夜晚被蜜蜂环绕四周的祥和;蓝田生玉几度让胖头遗忘了自己种苞米地的出身;相敬如宾上学时误用了一次,甚是可笑。与其相濡以沫,莫如相忘于江湖,若干年后朋友们的常态生活,颇具讽刺韵味。
收音机、评书和曲艺为生活增添姿彩。下午四点,楼下大军嗓门响彻云霄:嗒嘀嗒,嗒嘀嗒,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大伙风一般杀到收音机旁,贪婪地收听起广播剧、小节目。印象犹在是开场白的女生,尖细的大嗓门,绝对是“三道杠”,大眼睛黑辫子。不明觉厉的八十版本。评书是日常精神食粮。路上和伙伴们抬杠:问问你,明天这杨四郎能挨刀砍不?都砍了快半个月,怎么总“刀下留人”? 有唱捧哏的,有逗哏,当然还有“拌哏”,乐趣不少。最后土豪出手,一人一根甜冰棍解决争端。胖头最喜欢晚六点的《曲艺联播》。主要原因有:一、饭后,有PEACE(平安);二、小喇叭们都家家了,可以静静听;三、姐姐们在,零食有保证。字正腔圆,说学逗唱。世界很静,很小。铁马冰河 ,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