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中国的笔记没有“吃”恐怕有点说不过去,毕竟我们是“食为天”的文化。可我偏偏不擅吃,尽管万分羡慕会吃会做的人,但终难为其一。从三岁半开始上整托幼儿园,给什么吃什么直到吃吐为止,所以没学会挑食;上学后家里一直有个我们叫她大姨的保姆,她从年轻时就在城里当厨娘,做得一手好吃的家常菜,无可挑剔。我对吃的要求其本上以食味和裹腹为主,而大姨做的菜就是我对食味的最高要求了,她曾说我的嘴巴是家里最好伺候的。到澳洲以后在餐馆打过工,又跟住过的人家学过点厨艺,我家的老外也是不挑食的,所以过日子的一日三餐我还是可以糊弄的,并把我糊弄人的办法美其名曰为”中餐西吃,西餐中做”。本来这次回京就想在家里呆呆,享受一下家里新保姆做的一粥一饭,可不曾想天上掉下个日本的“吃饭机”。
“吃饭机(eating machine)”是我家澳洲老外送给我日本外甥女的绰号。外甥女有一半日本血统却是完全的日本做派,用她以前的话说,“我吃日本饭喝日本牛奶长大,我就是日本人”。她不说汉语,我不说日语,我和她在一起只说英文,因为她高中三年是在我工作的学校上的。以前我妹和他老公在北海道有个烤肉馆,这丫头小时候在餐馆里长大,既会吃又会做。她五岁时第一次和父母来澳洲玩儿,那时她还是个胖乎乎的东洋娃娃。到达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带这三个美食家去墨尔本有名的意大利街吃意餐。一坐下来,日本女娃就做了一件让我家老外瞠目的事:她从自己Hello kitty包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纸卷,在自己的面前的餐桌上小心铺开,那是一张印着hello Kitty的 餐垫儿;接着又拿出配套的纸巾备好,然后正襟危坐,一脸期待食物的仪式感。我家老外没见过这个,讶然!晚餐的第一道是三味通心粉拼盘-就是三种不同味道的,当家主厨最拿手的通心粉。上来后,作为主人的AL主动为可爱的日本娃娃布菜,先布了一勺她首选的通心粉放到她盘里,接着又殷勤地为她捞起另一种。可就在第二勺接近娃儿盘子的当口,一只小胖手礼貌但坚决地挡住了食物,然后说了一句日语。经我妹翻成中文后的意思是:“对不起,两种味道不能混,我要一样一样的品尝”。等我忍着笑把这句话用英文翻给AL,AL目瞪口呆,故赐号外甥女 “Eating Machine” (吃饭机)。
外甥女15岁来澳洲和我们生活,她在我家住的四年,做饭成了我的一个罪过。说起我在澳洲糊弄人的厨艺,到我外甥女这儿就全不好使了,那孩子吃我做的东西常可以委屈到泪流满面。一年半前我和AL好容易打发她高中毕业,荣归东京上了大学,庆幸没把这孩子饿死。孩子有情有义,每年都想着来看看我们。现在我俩在一起时,只要吃的问题能解决,几乎可以处得和母女一般。
上大学后,外甥女开始学汉语,这次知道我去北京,就用她假期的最后几天来北京找我,看姥姥和小姨,并给姥爷扫墓,顺便学点语言。她能来我们当然都高兴,让我唯一有负担的是为她觅食这件事。外甥女很小的时候和她父母来过北京,她之前对中国的记忆也主要是食品,她和我说这次一定要再吃顿烤鸭,上次吃的大董,这次想体验全聚德;北京小吃有空再去吃;另外要去趟鼎泰丰,包子还是那里好。上次她来北京是不到两年前,也是跟我来的。有一天她说要吃包子,正好路过庆丰,我就想给她见识见识我们的家常老字号,不料却成了我们之间一次不堪回首的往事。先是餐馆的简陋让她黯然神伤,然后是包子让她泪眼汪汪,最后那稀粥 终于使她泪如雨下。虽说庆丰包子其貌不扬,粥也确实太稀了些,但味道还没差到让她哭鼻子的程度,我当时觉得我们中国国粹受到侮辱,一时怒火中烧,公然拉开抗日的架势对她一通教训,扒出她一半的中国血统逼她认祖归宗,结果她骤然哭声大作。。。有过这样的伤疤,你说我能不愁吗?
回到北京的第四天外甥女驾到,我陪她住到星级酒店, 每天逛街看景觅食。对我来说逛街看景容易,觅食可就难了。几天里我带她吃了俏江南,鼎泰丰,外婆家,港味烧腊,京味小吃,全聚德等等,回姥姥家阿姨也给做了些家常菜。虽说是没饿着,但也确实有几次勉为其难的经历。
第一次是在颐和园觅食。我俩那天早饭没吃就去了颐和园,以为那里总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想着当回老佛爷,坐在昆明湖边,看柳绿桃红,龙船竞渡,喝杯咖啡,吃个点心恐怕是难得的美事。不想,园里只有小卖部,没有餐馆,走了一早上,好容易找到颐和园里唯一的老字号-听郦馆。听郦馆前脸儿是一排折扇剪窗红门,老式建筑,在长廊中段对面一处高台阶上。中间的两扇门对开着,从外面看进去黑洞洞的。往阶上走的时候外甥女的神态就有些犹疑,一进门看到满眼的昏暗冷清破败,嘴巴登时就噘起来了。等两个大妈打扮的服务员爱答不理地送上一张脏兮兮的菜单,那孩子顿时把头摇的像拨楞鼓一样,任凭我怎么介绍这是正宗皇家宴席也无济于事。结果我们出来在长廊另一头的的小卖部喝了杯热油茶打发了午饭。晚上回到城里,我赶紧带她去鼎泰丰补给,侨福芳草地那家鼎泰丰很给力,环境上乘,服务好,食物味道鲜美。第一个小笼包下肚,只见一抹笑容在她嘴角化开,瞬间灿烂地绽放在脸上,眼角,眉间,年轻的面庞“幸福的像花儿一样”。这个笑容是外甥女最由衷,最美丽的表情,也是他们铃木家的招牌表情,但只有吃到好东西的时候才能看到。那晚我和她小姨陪她一直吃到肚歪。
另一次让我们都大失所望的觅食经历就是去全聚德吃烤鸭了。那顿饭我们一家老小都出来陪她,菜单上的东西点了个遍,可是真的一道比一道难吃,卖相也很差,别说那孩子,他们做的鱼我都咽不下去。烤鸭味道还好,也大不如从前讲究,黄瓜条和葱丝都放干了,小鸭子点心上来的时候东倒西歪,一盘慵懒,比起大董的色香味竟差了一大截去。吃全聚德烤鸭本来设计的是日本“吃饭机”访华高潮,但不幸成了谷底,就差没吃到哭鼻子了。我整顿饭都捏着把汗,生怕在北京忙乎了这几天,到最后又砸了牌子。
外甥女要走了,我送她去机场。出境前坐在咖啡馆和她捋了捋这次北京觅食的经历,除了满意地完成了扫墓探亲的心愿以外,孩子说:比起颐和园的清幽之美,她更喜欢故宫,能感受中国历史和文化的博大精深;虽然北京空气很不好,但是觉得这个城市比东京有意思,地铁也不像东京那么拥挤;最后,吃得也不错!孩子的话有几分出乎我的意料,感慨她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已经懂得亲近中国的文化。到底她的血液里不单有大酱汤,也浸泡着中国的烤鸭,炸酱面,小笼包和油条。难怪外甥女出落得如此这般亭亭玉立!
考虑到她年纪大, 不好随便吃东西, 就去了听鹂馆, 由于时间已过了一点多,被告知只能吃份饭, 每人158元, 没其它选择,只好要了三份, 非常可怜的饭菜, 要是在其它饭馆,可能也就花一个人的钱。谢谢你的分享,写得非常生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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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到长发飘飘,青春靓丽女孩照片,想着王妃终于把自己芳华照给亮出来了 ,exactly 就是我想象中的王妃。
日本的食物是比较精细的,“吃饭机”吃王妃做的饭常要委屈到泪流满面也真让王妃费心了几年。这姨真不是好当的。好在孩子长大了,挺懂事的。
便宜坊的烤鸭比全聚德好,就不用说了。其实现在不少饭店的烤鸭都比全聚德强,我吃过“东来顺”的烤鸭,又香又脆,人家把鸭皮上的肥肉片得挺干净的,刀工很棒的。
“吃饭机”小时候吃饭的那个样子太可爱了。孩子吃饭这么好是福气。
文章写的好有趣,喜欢!
“我当时觉得我们中国国粹受到侮辱,一时怒火中烧,公然拉开抗日的架势对她一通教训,扒出她一半的中国血统逼她认祖归宗,结果她骤然哭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