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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沙是西江江心一个屿洲,靠近西江南岸。上笔沙要过摆渡,从南岸摆渡到笔沙。生产队在笔沙上种了许多甘蔗和花生,这些作物是屿洲沙质土壤的特产。
我们班的同学有住的在沙头生产队,有的住在沙尾生产队,我们小组住在沙头生产队。我们是下乡搞社教的,至于为什么要搞社教,怎么搞,我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我也不关心。社教是党员们的事,和我们群众学生没多大关心,我们下乡与其说是搞社教,不如说就是三同而已。我们三同实际是两同,同劳动和同吃饭,睡觉还是我们男生女生各自集团睡通铺。
同住大家基本是一样,同吃就不一样了,有分到富裕人家同吃的,每周都有一、二顿荤腥,也有分到贫穷人家同吃的,天天就是木薯干和稀粥。我的三同户伍二嫂家境中等,菜不保证有,但米饭还是有得吃的。说实在的,农村米饭比城里米饭香,每隔两周,伍二嫂就拿一袋谷子到生产队的碾米机碾一次米,所以这是新米,比起城里的三级米好吃多了,所以即便没有菜,我吃饭也吃得很香。
党员学生就不同了,他们有党组织活动,他们除了三同还要搞社教的,据说要抓阶级斗争,要选贫农做生产队队长。社教是他们党内的是,与我们党外学生无关。后来发现这社教非常滑稽,队长是中农,但是是共产党员,而社教运动要改选队长推荐的贫农并不是共产党员。这大概就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吧。
我们同劳动有时在黄布沙上剥甘蔗叶,有时又渡到江岸上挑土加固西江大堤。相对来说,我们比党员有更多的时间,劳动之余,自然和农民聊聊天。开始,农民也不太说话,后来,可能是看我能干活,特别是帮他们从砖窑出砖的一次,砖窑里边又热又大灰,我在那干得挺卖劲,他们渐渐就和我聊天了。也许,他们发现我不是搞社教的,只是三同而已,这样聊天没有太大的顾忌。
村里有两大姓,这中农队长姓董,而社教要搞上台的贫农姓梁。沙头最头上一户是个能人,但是是外姓,不在两姓当中,所以他不干预村里的公事,只是一人养猪捕鱼,五、六个儿女都是壮劳力,生活是最好得的。董姓能人多,如有一个又会烧砖,又会木匠活,即生产队稍微大一点的非农业项目,都得靠董姓能人干。队长是农家里手,知天时地利,最关键就是何时播种,何时插秧,所以选他做队长排工大家服。队长家也富裕,但他是经营自留地富的,和洲头那户靠养猪捕鱼富裕不一样。
我问他们十个工分多少钱,十个工分就是一天全出工的工钱,但工钱只能秋收后计算出来,平时只能记工分。他们说有一角多到两角钱左右。这比洪秀全故乡的大怖乡要好,大怖乡十个工分才八分钱。我又问他们工分最高的时候是多少,他们说有两元多。这可是个大数目,以一个月开工二十五天算,那就是城里三级技工的工资,比我们大学里讲师工资还高。我问工分怎么可以那么高,他们说,每烧一窑砖,每十个工分就多一毛钱,那年烧了十几窑砖,所以十个工分两元多钱,今年烧一窑砖,所以工分就是一角多。我问为什么不烧多几窑砖,他们回到说公社有规定,一年只准烧一窑砖,否则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虽然滑稽,但我笑不出来。
班里找人画村史,找来找去就小黎一个人能画,说人手不够,我觉得天天三同就腻了,所以自告奋勇去帮小黎画村史。小黎也接受了我,想不到幼儿园腊笔的那点儿画画训练,竟然能派上用场。我们一共三个人,大字报那么大的纸,用毛笔醮着水粉就画起来了。我还真惊讶自己画的画能在公众场合挂起来。我们把村史故事拿来,先把故事情节搞通了,计划用几张画表达一个故事,然后就在我们买的一大摞小人书里找相类似的画面,然后就照葫芦画瓢,略加歪曲,就这样把村史展隆重推出了。当然,大部分功劳都是小黎的。
然后我真的是去调查村史了。我从生产队找来土地册,按着名册去访问农民,结果发现,社教要推选队长的那梁姓贫农实际上解放前最富,梁家名下土地最多,不过,就在土改前梁家三兄弟分家了,结果每家土地都不多,土改就划为贫农了。其他人家地也不多,了不起是一个中农。我问他们有没有地主,他们说土改时非得划出地主成份,结果把两姓各自得祠堂定为“公”地主,因为每户都得给祠堂公地劳动,大家出工为祠堂无偿干活。这听起来有点像前秦的井田制。
看来,广东有些地方就是没有地主,广东土改就是一个不顾实际的指标工程,社教还是一个指标工程。由此看来,广东省反对地方主义确实是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