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

散文, 小说, 诗词, 美术, 书法。 无拘无束兮如行云,连绵不绝兮若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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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花褪残红,天涯何处无芳草

(2018-11-14 11:39:07) 下一个

张越在阵前嘲笑,成铿却是一脸严肃,朝李雷使个眼色,两腿一夹马,出列,招呼张越近前。

张越围着他转了一圈,”你就这么站着比划?”

成铿想了想,“越哥哥,你知道我不会使枪,不过刚学了两招,你是使枪高手,敢不敢也只用两招来较量较量?”

张越哈哈大笑,“别说两招,我一招也不怕你。”

成铿摇头,“我不能欺负你,大家都是两招,别忘了,咱们上次交手,我不曾输给你哟。”

一句话提醒张越两年前输给张蒙和成铿的阵法,立刻脸上阴沉起来,“两招就两招,我让你都使出来再杀你也不迟!”

成铿脸一沉,“张越,你声声喊着要杀我是何人指使?难不成是张蒙?”

张越掂着枪愣了一下,“不杀你还叫什么打仗!”

成铿明白了,跟痴人打不起嘴架,可动手更打不起。无奈摇摇头,“好,那你就看我的本事吧。”

两人一错蹬,各自拨马,分开三十步远。两军鼓响,呐喊声起,成铿两脚一磕马下,端枪朝张越冲去。到了跟前,一招蛟龙捣海使了一半就被张越的枪压了下去,差点拿捏不住。不过成铿倒是看清了张越的行枪路数,拨马回来再战。

第二个回合,成铿还是用蛟龙捣海,张越却换了一招,成铿又差点丢了枪。

第三回合还是蛟龙捣海,却使到张越下盘,张越咦了一声,不再托大,打起精神。

第四回合,成铿还是用蛟龙捣海,又略略熟练了些,他不敢和张越硬碰硬,拖着他一遍遍用出那两招,试着用巧劲儿化解。

十七八个回合下来,成铿一直用这一招,张越气得直叫,“还有一招呢?还有一招呢?不带这样只用一招的!”

成铿笑道,“等我这招赢了你再用第二招,你枪法高强,先陪我练练。 ”

林帅和众将互相对视几眼,谁也没见过这样打仗的。看上去,成铿手忙脚乱狼狈万分,解明还不停的喊,“抖腕!收式!再挺!回枪!”

可大家都知道两人实力悬殊太大,只有成铿这种计策才能支撑,至少没有败落,试图在张越急躁轻敌大意时,再找破绽反击。林帅挥手,加紧鼓声呐喊助威。

只不过林帅看出来了,三十几个回合下来,成铿已经精疲力尽,不可能占到张越一点儿便宜,于是鸣金叫他回阵。张越不依,成铿说,“军令不得不从,我先歇歇,待会儿回来我用第二招。”

回到自己阵营,林帅赞许的点点头,派刘将军出战黄莫先。成铿四下里一寻不见了李雷,心中暗喜,顿时感到疲惫不堪,头一晕,几乎从马上栽下来。解明托了他一把,“殿下没事吧?”成铿摇摇头,朝他笑了笑,解明也笑道,“枪用的不错。”成铿笑回,“解将军教的好。”

几名将官遵照林帅指令,轮番出战,并不用全力,打上几个回合,林帅就鸣金换人。张家军似乎也在试探。只有张越空隙间就朝成铿叫战,直到林帅下令撤回关里,张越还追到城下叫喊。

成铿和林帅回来到湘园向成功复命,温恭良,温俭良在殿前恭候。成铿经过俭良跟前,他嘟囔了一句,成铿一愣,瞟了他一眼,俭良早低下头去。成铿细一想,他说的是水真深三个字。成铿心里一颤,明白情况果然不简单,现在又见不到安稳,俭良也这样遮遮掩掩,莫不是?他摇摇头。打定主意少说话多观察,视事态发展再作决定,暗里庆幸把李雷送出去了。

 

夜里,成铿没有回潇园殿里,裹在披风里和解明等几个将官在城垛子下睡了一宿。看他缩在披风里沉沉睡着,解明找到他丢在一旁的熊皮氅给他盖上了。

成铿睡得稳,醒的也早,稍见天光就睁开眼,见四下静悄悄,只有哨兵在走动,旌旗在飘。成铿轻轻起来,顺手把大氅盖在边上蒙头大睡的一副将身上,靠在墙垛后向张家军营帐观望。

解明睡得轻,也醒了,凑过来,递给他一块羊肉脯,两人嚼着,喝着解明的老酒,向城下瞭望。

“殿下,”解明问,“晏城救兵会来吗?”

成铿抬眼看看仍在浓浓翻扬的狼烟,点点头,“会来。”

解明朝湘园正殿瞟了一眼,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成铿避开他的目光,“放心吧,皇帝不是在传书嘛,我们听令就是了。”

果然话音未落,成功又派他去张蒙营帐传书。这次成铿有了准备,更加确实成功和张蒙之间一定有什么阴谋,究竟是什么还不清楚。这次他只身前往谁也不带,路上偷偷打开书帛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五行十列字,看不懂什么意思,明白是封阴书,用心记下。

张蒙这回留心,营帐前无侍卫阻拦,也著人把张越看住。成铿一句话没有,递上书帛。张蒙一看右下角还是个五字,皱了皱眉头。读出暗语是,安稳晏军罪责林逸。抬眼看了一眼成铿,“上次的回话带到了?”

成铿点头。

张蒙仰头想了想,“你去吧。”

“没回话?”

张蒙摇摇头。

成铿也不耽搁,打马回来复命。

 

上得城关,来到湘园,成铿在殿前和正从殿中出来的林帅撞个正着。林逸铁青着脸,双眼直瞪着,谁也不理。进到殿中,成功也一脸怒气坐在案前,听了成铿没有回话的回复,面无表情,挥了挥手。

成铿出来到潇园,殿里要了笔墨,凭记忆把成功写给张蒙的阴书誊写出来:

洎皆乌鼢以不顷稳马冶

物饮责壹若指彘举寒浚

启汁干敦阴军扁斗置鞍

果辄林时最灰筮靡菽陀

为逸湮橐兹之燕布胡五

念了几遍,找不到头绪,正蹙眉琢磨,刘副将大呼小叫的跑过来,“殿下快来,殿下快来。”

成铿不知发生了什么,忙揣了阴书跟着出来,十几名武将围在院中一角压低声音争吵着。待走近一看,原来是和林逸争论,无论大家怎么劝,林帅认准要亲自出战。

林逸瞥见成铿在外围站着听,闭了嘴,推开众人转身就走。

成铿一腔怒火不知道该发在哪里。明明知道有阴谋,成功和张蒙之间的传书,安稳莫名其妙的躲避,温俭良水浑的提醒,林帅现在又是这番不顾一切的冲动,他夹在其中搞不清所以。

成铿给解将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堵住林帅。刚才成铿没有跟着大家劝说,在旁观察到林帅的难言和无奈。此时也只默默注视着他,林帅紧闭了嘴不语。僵持了一会儿,解明终于忍不住,在后面叫林将军。林帅摇摇头,“殿下不用再说什么了。”扭头便走。解明拦住他,“林帅!”

成铿冷笑,“林统帅和皇帝过不去,也用不着把一千五百禁军的性命都搭上。”林逸身子颤了一下,“殿下!”

成铿怒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林逸叹口气,“忠义不能两全啊。”头一低,颓然地走了。

 

林逸下令禁军全体出动,却不许成铿随行,命他留在城中,留下解明刘颀,一起保护皇帝。见成铿不服,林逸抓住成铿胳膊,贴在耳边低吼,“我是统帅,铿王殿下听令!”

成铿甩开他的手,也低声吼道,“林帅,不要鲁莽。难道你看不出?”

林逸不解,瞪着眼睛。

“张家军只是围困,并不想杀戮。皇帝和张蒙传书讲条件。你去拼命,岂不是挚肘!”

林逸闭紧双眼,“殿下只知其一啊。”

成铿抓住了林帅的马缰,“还有什么?”

林逸摇头,推开成铿,翻身上马。

成铿拦在马前,“怎么回事?”

林逸扬起马鞭,解明刘颀急忙上来遮挡。

成铿眼见是拦不住了,只好松了缰绳,回头叮嘱解明刘颀披挂准备,为林逸压阵。

成铿自行又将铠甲拆去几片,护腿也拆去下半截,护膊干脆不用扔在一旁,这才感觉合适了,既有保护又不太重,解明劝解无用,只好摇头。

城门大开,禁军列队出城。林逸二话不说,拍马叫战。

张越大笑一声迎战。

张越林逸一个使枪,一个使戟,势均力敌,招招狠准,双方助阵的都捏着把汗。

可林帅到底吃亏在年龄上体力上,渐渐不支,成铿下令鸣金。林逸竟似没听见。刘颀拍马上前助战,张家军黄莫先迎着,解明上前,郭奔横刀对战。

眼看张越一枪将林帅掇下马,成铿一声大喊,提缰上前,众将一看也蜂拥而上去抢夺林帅的尸身。

成铿和两名副将率先冲到,长枪击退几十步兵,成铿翻身下马去抬林帅。又有四五个兵士冲上,成铿只得先拔剑自卫,学习了几年的剑术到此时发挥出威力。成铿力量不足十成,凭借速度快,只是不肯夺命,刺伤便收手。待步兵退下,又去抬林帅,无论如何也没力量抬上马去。高喊两名副将,三人将林帅横在成铿马上,又击退一番进攻,两人再托成铿上马。有了长枪在手,威力大增,开始突围向关内撤。张越挥手,张家军弓弩手列队上前,箭羽飞蝗般射来。成铿一手轮枪拨打,另只手提盾遮挡。见一行人已退到城门,张越方鸣金收兵,一众人撤回关内。

成铿不理两名禁军的阻挡,驱马直上城头潇园内,待大家将林帅放下,才注意到成铿身上中了多箭。头上的伤口大概又裂开,半边脸都是血。几个副将忙上前扶成铿下马,搀进殿中。传了卢方士过来,卸了甲,发现里面的中衣已被血染透,剪开中衣,才看见或深或浅,中了七八箭。军医卢方士见得多了,手脚麻利,肩上背上腿上中的浅的,剜出箭头,敷了金创药,头上的枪伤已经裂开了两次,卢方士拿了针线粗粗的缝了几针,再上药。麻烦的是一只在右侧腹透穿的箭,斩掉箭头箭尾,掐来掐去,确定没伤到腑脏,才慢慢拔了出来,虽又流了不少血,缝合了敷上创药,应该没什么大碍。

几名副将原未把成铿放眼里,前天那讨饶一幕更让他们小觑,可看现在剜肉疗伤,他小小年纪,看上去弱弱的身子,居然只略略皱了皱眉,哼都没哼一声。加上刚才两军阵前也算神勇,不由得开始刮目相看。

温俭良跟了成铿多日,以前见他犯逍遥痛,以为是贵皇子哥儿,受不得委屈,不大点儿的事,闹出老大动静,现在看来那还真是难以忍受的痛楚,不由心下戚然。

林统帅的尸身抢了回来,剩下的几个都尉把眼盯到成铿的脸上。成铿心里气林逸莽撞,如此丢了性命却为了什么?剩下这禁军群龙无首,有的期望地看着他,有的则目光凶狠。

在未搞清原因之前,成铿不愿意匆忙做出决定。他怔怔的看着林帅,反问大家然后怎么办?众人面面相觑。成铿知道成功和张蒙之间肯定有什么约定,他先要明白成功到底在做什么。成铿环顾大家,摇了摇头,“坚守为重,不得再出战,我去见皇帝。 ”

成功何曾不知这其中的生死关头,可目前的情况已不是任何一本兵书上讲过的。如何应对,他无本可查,无计可施。悔当初没在江湖上闯荡,至少应急应变的能力不如成铿,派他出门这两年也就是让他替自己行走。读他的奏本绝不可能如亲临其境。

如今的对策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林统帅战死,全身而退到京城的可能性降到零,平西景公到底有多少兵力攻京都还不知道。在杀身亡国和被挟令诸侯之间的取舍,从成功角度已是了然。下一个取舍就是太上皇和成铿。太上皇的份量重,更能让张蒙和景侯相信自己的诚意,但既已南下,手中的成铿就是唯一的一张牌了。

这是个清冷漆黑的夜晚,无星无月,没有了白日的战火硝烟拼杀嘶喊,成铿在城楼上望着连绵的营帐,琢磨着明天的厮杀。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另一边湘园城楼上,成功也裹在披风里,手里捏着又一封书帛,看着城下。温恭良一个人在身后护卫,披风里藏着弓箭。城上城下的旌旗在风中作响,成功脸上阴晴不定,良久痛下决心般,一掌拍在城垛上。将书帛递给恭良。温恭良将书帛绑在箭上,拉圆了弓,朝城下张家军的中军营帐射去。

 

晏城,三万勤王兵马齐备,黎将军从祭坛祈祷下来,便有副将报成就王到。黎将军皱了眉,不敢耽搁,回到前厅,不想却看见太上皇成瑞也到了。黎将军原是守卫虎士总统帅虎贲氏,成瑞钦点为晏城军将军。黎将军认出成瑞,急忙上前行礼。成瑞让黎将军不必担心求救的狼烟信号,先按兵不动。未作停留,手书成功,让黎将军派人过两天送至邘都,交代完,当天便离开了。

柔弱勝剛強

道德經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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