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带场小学有十来家教师住在学校里,共有大大小小三十多个教师子女,年龄在刚出生到十几岁。与我年龄相仿的就有五、六个,我从来不缺玩伴。
兰和秋与我同岁,兰是大陈孃和蒋伯伯的二女儿,她有一个姐姐萍、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秋是刘孃和钟伯伯的二女儿,她有一个姐姐英、一个哥哥成和一个妹妹。桃比我小一岁,她是丁孃和李伯伯的三女儿,她有两个哥哥波和泉和一个妹妹。毅比我大一岁,他是小郭孃和刘叔叔的二儿子,他有一个哥哥华和三个小弟弟。喀比我大半岁,他是李孃的遗腹子,他的爸爸在他出生前因公牺牲了。他与他的奶奶和姑姑住在金带场街水巷子,只是偶而李孃带他来学校。不久李孃与刘叔叔结婚重组家庭,刘叔叔有一个儿子仲与我同岁,他有一个姐姐,后来李孃与刘叔叔又添了两个女儿。强比我小半岁,他是苏孃和郑伯伯的小儿子,他有一个哥哥勇,他俩跟着苏婆婆(苏孃的妈妈)和郑伯伯住在资中县城里,只有暑寒期苏孃才带他俩来学校。平、睽、林、硕和文是几个比我小几岁的小弟弟。平是小陈孃和彭叔叔的长子,他有两个妹妹。睽是尹孃与夏叔叔的小儿子,他有一个姐姐。林是门孃和余叔叔的大儿子,他有一个弟弟。硕是小李孃和王叔叔的儿子,他有一个妹妹。文是雷校长的儿子,他住在乡下家里,学龄后才跟着他爸爸住在学校里。
男孩女孩一大堆,我还是常跟年龄相近的几个女孩一起玩。我们玩踩橡皮筋、跳坊(房)子、过家家、藏猫猫、丢手绢、石头剪子帕子包等。我和兰两人都有个性,我俩经常吵架,谁也不让谁,每次都不欢而散,不是她气冲冲地跑回家,就是我哭着被母亲带回家。不过,我俩吵架从来不记仇,转身就忘,下次还在一起玩。父母也不会因我们噘嘴哭鼻子而护犊子,所以,我们两家也不会因为孩子闹别扭而产生矛盾。秋脾气好,我们在一起玩从来不怄气。桃是个小乖妹,总是乐呵呵的,我们在一起玩也从来不拌嘴。萍特别好,又漂亮、脾气又好,可大陈孃身体不好,萍要帮她照看妹妹弟弟,没有时间与我玩。英很勤快,又懂事,是刘孃的好帮手,常帮着做家务事,也没有时间陪我玩。有时找不到玩伴,我就带着小弟弟小妹妹一起玩,逗他们开心。
男孩与我们女孩玩的不一样,他们玩扇纸盒、打弹子、滚铁环、骑马马、打陀螺、打石靶、抓子儿、翻交交、老鹰抓小鸡、瞎子逮跛子等。勇和强来学校时,在男孩堆里一站就与众不同,一看就是县城里的孩子:洋气、规矩、大方、友好。勇长得像苏孃,她是出了名的美女教师,所以他也是一个大帅哥,笑起来最好看。强是勇的小跟班,勇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不仅哥哥弟弟们喜欢与这哥俩玩,我们女孩也喜欢跟在后面凑热闹,尽管他俩从来不正眼看我们一眼,我们也乐意跟着瞎掺和。
我们女孩和小弟弟小妹妹只在学校内玩,不敢出学校外去,只有哥哥们才敢出学校去,与金带场镇上的孩子们玩。他们从来不带我们,嫌我们麻烦、怕我们哭闹。金带场小学教师居住生活区的前后两院、我家大房间开在前院门外的音乐室、进南大门的戏台子上下、能容纳上千人的露天石板内坝子、以及原来朝拜菩萨的地方改为学生室内体育活动区等,都是我们玩耍的地方。到了寒暑假,教室也成了我们打闹的场所。
有一年寒假,哥哥们带我们爬隧道,有点像电影《地道战》里的地道那样,从一个口爬进去,再从另一个口爬出来。我们用各教室里的书桌,面对面砌成隧道,一个教室连着另一个教室,转弯拐角,孩子们排成长队,一个接着一个,谁也看不见谁,只能往前爬。大约需要半小时才能从进口爬到出口。
有一次三哥爬错了道,找不到出口了,到晚饭时也没有回家,妈妈带着我们在学校里到处找都不到他。后来全校总动员,大家打起电筒,把所有砌成隧道的书桌搬开,才在一个角落发现他蜷缩成一团睡着了,脸上还留有泪痕。
事后雷校长对娃娃头的大哥说:你最大,以后不能带他们爬隧道了,对于爬迷糊了找不到出口的孩子太危险了。大哥听后连连点头,我们再也没有玩爬隧道了。后来大哥下了乡,当了木匠学徒,再也不带我们玩了。
隧道爬不成就算了吧。我家大房间的窗户外面,通往向阳大队的那条石板大路边上,有一所大房子,那是邻居曾阿婆家。我家与她家大声说话能听见,可要相见,则要从学校南大门出去右转绕一大圈才能到她家。她家大房子后面搭了一个很大的葡萄架,每到夏天,就能看见好多青葡萄串挂在架子上。一想到一个一个圆圆的葡萄,我就流口水。
一天我突然听见二哥对三哥说:“今晚我带你和成去摘曾阿婆家的葡萄。”
我一听来精神了:“二哥,我也要去。”
那天桃正在与我玩,听见我要跟二哥去,就缠着他说:“我也想去,二哥带我去。”
他不屑一顾地看了我俩一眼说:“你们去干什么,添乱啊?”
我想了一下对哥俩说:“你们不带我们去,我就告诉妈妈,说你们去 ...”
“好啦好啦,带你们去,”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哥的话打断了。
二哥白了我俩一眼,严肃地说:“你们去也行,但是不能说话,必须悄悄地跟在我们后面,不能惊动了曾阿婆。”
我和桃点头满口答应,有点儿当小偷的意思,当然不能大声嚷嚷了。桃回家不经意地说漏了嘴,波和泉知道了。波是出了名的好孩子,从来不做拔葵啖枣的事。泉嘴馋,想吃葡萄,所以要去。到了傍晚,又来了几个小孩在我家门外,肯定是三哥招来的。三哥与二哥不一样,他脾气好,有耐心,小孩们都喜欢他。
没过多久,借着淡淡的月光,我们跟在二哥后面,来到小郭孃家的门前,原来他是要带我们抄近道。小郭孃家在我家大房间的北面高处,要上十几级台阶才能到她家。她家门口的北侧是矮墙,翻过矮墙是学校外的小山坡,从小山坡下去是我家大房间窗户外面的那条石板大路,走几步就是曾阿婆家的葡萄架。华和毅一听二哥要带我们去摘葡萄,二话不说就要跟着去,二哥勉强答应了。
矮墙有一人多高,我们小孩翻不过去。二哥帮三哥和华先翻过墙去,然后他爬上矮墙,叫墙内的成和泉举着我,他拉我上去,再把我递给墙外的三哥和华,他俩接着我,轻轻放下后我就在矮墙外了。他们就这样一个一个地把其他小孩也弄了出来。我们下了小山坡,过了石板大路,来到曾阿婆家的葡萄架边。二哥小声对大家分工:我领着钟三(三哥)和成爬上葡萄架,摘了葡萄往下扔;华和泉带着你们接着扔下来的葡萄。
他们仨真的爬上了葡萄架,只听见葡萄架“咯吱、咯吱”摇晃的声音,接着听见葡萄叶“飒哗、飒哗”抖动的声音。他们的动静太大,很快就被曾阿婆发现了。
就听见她吆吼着:“谁家挨千刀的娃儿在摘我的葡萄?我要抓住了,就打断你们的腿!”
然后就听见“噗嗵、噗嗵、噗嗵”落地的响声,二哥、三哥和成从葡萄架上跳了下来,只听二哥低声喊道:“快跑!”
我们转身拔腿就跑,一群小孩扑爬跟斗地尾随在哥哥们后面,沿着石板大路到了金带场场头,左拐一溜烟,进了学校南大门,马上把门紧闭。大家正喘着大气,我紧张地摸了摸双腿,还好,没有被打断。葡萄没摘到手,吓出一身冷汗,这种偷偷摸摸的差事再也不能干了。
后来,曾阿婆养了一条大黄狗,只要有人靠近她的大房子,大黄狗就“汪、汪、汪”地叫。再说,我们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革命接班人,怎么能做贼呢?就是没有那条大黄狗,我们也不能惦记摘曾阿婆家的葡萄了。
写于2020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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