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解甲归田,户籍变更困惑不解;退休不休,护儿顾孙尽瘁鞠躬。
第二年二哥和芳结婚了,他们两地分居,在简阳养马河镇与发轮镇之间唱“牛郎织女”,直到次年二嫂怀孕临产。他们正商量着在谁家生孩子坐月子的事,母亲主动请缨,要照顾二嫂和小孩。他俩很愿意,高高兴兴地回家来,让二嫂待产。
一周后二嫂顺利地生下一男孩,小家伙长的太像二哥了:黑发浓眉单眼皮,大耳小嘴瓜子脸。他是钟家第一个男孩,父母和二哥二嫂乐坏了,四个大人围着这小人左看右看也看不够。父亲为他取一小名叫尉。
母亲照顾二嫂可上心了,吩咐父亲每天去金带场街上采购,她说新鲜的菜和肉更有营养。她整天在厨房里忙碌着,二嫂一日吃三餐,上下午还有加餐。早晨是红糖醪糟荷包蛋,中午是鸡汤、炖得烂烂的鸡肉、蔬菜和米饭,晚上是瘦肉粥、青菜和猪蹄汤。上下午加餐有鲫鱼汤、蒸鸡蛋羹、排骨汤等。母亲说,只有二嫂吃好身体养好了,才有奶水喂养尉,他才长得好。
二哥有一月假期陪二嫂在家,可母亲照顾她和尉,他也插不上手。他与大哥一商量,买了木料,哥俩一起动手,推推拉拉、敲敲打打、漆漆涂涂,做了三个大衣立柜,每个还装了一面穿衣镜。他们两家一家一个,另一个为三哥备着。大嫂二嫂很满意,都说她们结婚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立柜用,现在终于有了。
二嫂的身体一天天恢复,尉一天天长大,一个月很快过去了,二哥也要回厂上班了,二嫂带着尉回到发轮镇粮站,一边上班一边照顾他。在尉半岁断奶后,母亲想到二哥不在二嫂身边,她太辛苦了,建议把尉送回家来她照看。可二嫂舍不得与尉分开,坚持自己照顾他。
在尉一岁半时,二嫂有几天休假,就带他去二哥厂里。二哥单身宿舍里有一个煤油炉子,有时下班晚了没赶上食堂卖饭,就用它做碗面条吃。那天二嫂用它做了一锑锅稀饭,尉在屋里走动,不小心把炉子碰翻了,滚烫的稀饭流进了他穿的小棉袄的左袖里,疼得他“哇、哇、哇”大哭。
二嫂吓坏了,急忙为他脱下小棉袄,可怎么也脱不下来,她急中生智,顺手拿起一把剪刀,把小棉袄的左袖剪开,滚烫的稀饭流淌在地上,他的左小臂皮肤烫得白里透红。二嫂抱起他,冲出了门,直奔厂医务室。一路有厂里的职工和家属看见后,飞跑去通知正在车队上班的二哥。
二嫂二哥前后脚到了厂医务室,医生和护士看到尉烫伤的面积是整个左小臂,几乎都是二、三度,他们没有处理这种严重烫伤的经验,而且,小儿的烫伤处理不当,会有生命危险。他们马上用救护车把他送到了简阳县医院。
尉被送到医院后就住进了烧伤病房,由于他年龄太小,烧伤面积大、程度重,医院马上给了病危通知书。医生们会诊后,一套烧伤治疗开始了:涂抹磺胺嘧啶银在烫伤创面,包扎左小臂,保持呼吸道通畅,静脉点滴镇静、止痛、电解质液,预防感染和败血症等。
母亲听到尉烫伤了左小臂,还有生命危险,就把父亲一人留在家,急忙赶到医院,看见二嫂扶着躺在病床上可怜巴巴的尉,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留在这里为二哥二嫂帮忙,直到尉脱离危险后才回家。经过医护人员的积极治疗,尉的小命保住了,几个月后,他左小臂烫伤创面结痂了,疤痕累累。
在尉两岁时,二嫂从发轮镇粮站调到四川橡胶厂杂件分厂当工人,厂里给他们分配了一套两居室的单元房。这套住房在一楼,有两间卧室、厨房、卫生间,还有一个阳台,一家三口终于有了一个家。由于二嫂在车间上班要三班倒,不能顾及尉,母亲主动来照看他。后来二嫂辞了分厂的工作,在厂里承包了一个小卖部,这样一来,她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尉。她比大嫂会做生意,尽管是小本买卖,可月月只赚不赔,母亲也放心地回家去了。
三哥从内江农业机械化学校毕业后,分配到资中县鱼溪镇的区公所工作。经介绍他认识了鱼溪镇医院的护士蓉,他们彼此看得顺眼,就谈上对象了。他俩谈得好好的,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一位姓彭的姑娘,跑到蓉工作的医院大吵大闹,说是她先认识钟三,她才是他的对象。
原来彭姑娘是三哥单位的一位老同事的姪女,三哥刚到这里不久,这位老同事看中了他,就把自己在小学教书的姪女介绍给他。他们一见面,彭姑娘就对三哥有了好感,他好像对她没感觉。后来他们又见过一次面,之后,他明确地告诉这位老同事:他俩不合适。不知这位老同事是否转达三哥的意思给他的姪女,她仍然热乎乎地想着钟三还在跟她谈对象。她这一闹,蓉认为三哥脚踏两只船,欺骗了他,提出要与他分手。三哥有口难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事儿动静太大,惊动了父母,双双赶到三哥的单身宿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三哥在家里是最听话的孩子,老实、憨厚,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哪懂什么脚踏两只船啊!
“彭姑娘是教师,蓉是护士,都是中专毕业,你告诉我,你喜欢哪一个?”母亲问三哥。
“当然是蓉了,我已经告诉彭姑娘的伯伯,我与她不合适!”三哥肯定地说。
“现在是彭姑娘要跟你好,蓉要跟你分手。”父亲插了一句。
“那都是彭姑娘去医院闹的!”三哥有些生气地说。
“小学教师的职业挺好的,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母亲又问三哥。
三哥先是低头不说话,然后轻轻地说:“她有点儿像宋哥的老妹,主观意识太强了,我在她面前就是一个小学生。”
母亲懂了,彭姑娘是教师嘛,说起话来可能有点儿拿腔拿调。别看三哥平时闷葫芦似的,心里明镜着了,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她心里有数了,让父亲先回家,毕竟他还没有退休,还有课要上,她留下来解决这事儿。
母亲吩咐三哥叫蓉来见她,她要与她谈一谈。蓉刚开始不愿来,三哥说了好多好话,求了半天,她才勉强同意来见一面。她站在母亲面前,有些腼腆,双手不知往哪里放。母亲让她坐下,倒了一杯水给她,笑了笑,亲切地问她一些基本情况。
蓉个子不高,小巧玲珑,淡淡的长眉下一对神采奕奕的大眼睛,红润的脸溜溜圆,说起话来轻言细语。她家住在资中县城里,父亲是邮电局的大厨师,她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排行老三,跟三哥一样。她比三哥小几岁,比我大一点。她母亲很早就不工作了,在家照顾她爸爸,把他们兄妹四人拉扯大。蓉也是中高考恢复后考上护理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医院当护士。
蓉挺讨人喜欢,文文静静,话不多,母亲问她的话,她都一一作答。母亲向她解释,三哥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回了彭姑娘,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跟她谈对象,如果她愿意的话,建议他们继续相处,至于以后怎么样,要看他们自己的感觉再定。最终蓉点了点头,同意与三哥接着谈对象。
跟蓉谈妥以后,她又叫三哥把彭姑娘叫来。她来了,一见到母亲就边说边哭,好像三哥欺负了她似的。
母亲等她说完哭够了,就问她:“你的伯伯有没有给你转达钟三的意思?”
她点点头,可又不服气地说:“钟三又没有跟我说不来往了。”
母亲一听笑了笑说:“他那是抹不开情面,在你面前他说不出口。”
母亲见她不说话了,进一步开导她说:“谈对象要双方愿意才行,再说,你去蓉的医院闹一场,只能增加钟三对你的反感。”
听了母亲一席话,她也自觉没趣,同意主动退出了。
姜还是老的辣,母亲三言两语,就把两靓女搞定了。三哥很钦佩母亲的智慧,为他解决了难题,“云开雾散却晴霁,清风淅淅无纤尘。”
三哥与蓉关系发展顺利,一年后他俩结婚了。把大哥二哥为三哥做的大衣立柜搬进了他们的小家。第二年他们的儿子出生了,他比尉小一岁,取一小名叫珂。
在珂半岁时,三哥三嫂先后要去内江进修一年。三嫂生产珂时是在她娘家坐的月子,珂满月后他们就带着他回到鱼溪镇上班了,两人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珂。现在双双要去学习,只有把珂送回家请母亲帮忙看护。母亲义不容辞,欣然同意。
珂是个很乖的小可人,长得与蓉很像,亮亮的眼睛,圆圆的脸。母亲说儿子长得像妈妈,以后长大了有福气。家里多了一个小人,父亲还没有退休,母亲一人照顾他有点手忙脚乱,生怕他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出点儿意外。就请了一个帮手,帮忙洗洗涮涮、跑跑腿、搭把手,这样父母就轻松一点,不那么紧张了。
一年后三哥三嫂进修结束回家,看到母亲把珂养得白白胖胖的,送来时还不会走,现在满地跑了,他们从心底里感谢母亲的付出。三哥三嫂带珂走时,他跟母亲难分难舍,哭成小泪人了。
后来三哥三嫂先后调到资中县城去了,三哥到县经济贸易委员会工作,三嫂去县人民医院上班。再后来县人民医院为他们分了一套两居室住房,一家三口住进了楼房。由于珂是年底出生,在他入学那年,秋季招生时他还没有满七岁,在县城不能入学。他又回到母亲跟前,在金带小学进了一年级。这时父亲已退休,老俩口整天围着珂转,把他照顾周全。半年后,他从金带小学转学进了县城的小学,回到了三哥三嫂身边。
当年小姨婆嫁到五堡墩寨子时,小姨公有个老姑娘叫八姑小姐,丽和婧姐妹俩就是八姑小姐的孙女,她们称母亲为姑婆。在土地改革运动时,当时小姨公被打死,逼得小姨婆孤儿寡母走投无路,八姑小姐已经出嫁,在刘家她没有受到直接的冲击,可在婆家也是罪责难逃。当时她嫁给了一位留洋回来当县长的邓姓富家少爷,邓家的遭遇比刘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公公被枪毙,公婆随之吐血而死。她带着孩子、跟着丈夫,被发配到穷乡僻壤的边远山区自生自灭。
丽和婧一出生就生活在新桥镇很远的偏远农村,由于奶奶(八姑小姐)爷爷(邓姓富家少爷)的地主成份和家庭背景,她们的母亲原本也是教师,受牵连被下放到农村;她们的父亲只读到小学毕业就辍学了。现在轮到她俩上学了,在离家几里路外有一所小学,她俩就在那里的小学读书,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天寒地冻、炎热酷暑,一直坚持读完小学。
小学毕业后,她俩要去十几里路外的一所小学代帽子的学校读初中。每天天不亮就要出门,走十几里的山路,要花近两小时才能到达学校,赶到第一堂课。放学后回到家,天都黑了,这确实不能让她们的父母放心。很多她们的小学同学就此辍学了,可她们的父母想让女儿们多读些书。他们听说过母亲,知道她在金带小学教书,也了解到金带小学就是一所小学代帽子的学校有初中班,想把丽和婧送到金带小学来上初中。
可他们跟父母不走动,相互不认识。他们先找到了他们的舅舅,就是小姨婆的儿子钦及。他一听,是为他的外姪孙女上学的事,他一定要管,认为琏君姐(母亲)一定会帮忙,他就带着他们来到我家。
父母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母亲一听是刘家八姑小姐的后人,还有些诧异。自从小姨婆离开五堡墩寨子,母亲只跟钦及兄妹有来往,与其他刘家的人没有来往。母亲马上询问八姑小姐的情况,可他们说她已经过世了。母亲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想起她年幼时去五堡墩寨子,是八姑小姐带她在寨子上玩耍:转鱼塘、摘花果、拨琴弦、看日出、观夕阳等,好不开心。现在故人已去,五堡墩寨子也面目全非,一阵心酸。
言归正传,母亲了解到他们是为丽和婧来这里上初中的事,她满口答应了。那时母亲刚退休,有精力和时间关照她俩。她叮嘱他们九月开学前把姐妹俩送来,她俩的入学所需手续,父亲将为她们办好,她将安排好她俩吃住在我家的饮食起居,请他们一万个放心。
姐妹俩如期来到我家住下了,就在学校里上初中,五分钟就到教室,再也不用起早贪黑、跋山涉水去上学了。穷人家的孩子早熟、懂事,她俩很乖巧,很听话,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基本生活完全自理,不用母亲操心劳神。她们学习很认真、努力,从不拉下一堂功课,有不懂的问题就请教老师,有时父亲也抽空为她们辅导。
在初中的最后一学期,她们离开了我家,回到她们的户口所在地新桥镇的中学,参加升学考试。婧以优异成绩考上了资中一中,那是资中县城最好的中学之一,也是我的母校。 她在那里继续读高中,直到毕业。
姐妹俩读了初中、高中,对她们以后的生活、工作帮助很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俩时刻记得当年母亲帮助她们上学的事,还抽空来看望父母。母亲看到她俩长大成人、亦为人母时,十分欣慰。
(修改于2019年1月14日从原创发表在:https://mp.weixin.qq.com/s/3RA-BVP8K6hC--Xymi9s9Q)
~~~ 比我还不如,我那时走十里路,是土路,我们叫大线道,平平坦坦的,走一个小时,雨天和雪天很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