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金龙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推着自行车走出门。他试了一下,刚上去就倒,还把握不住。戈美丽在后边说;‘一会儿,出了城,到了大路上你再骑,倒的时候注意点别摔坏就行’。他没回头,径直走着。路过县委的大门口,两边有军人站岗,很是威严,他心中升起了一种自豪感。从1967、1月,毛主席发出‘人民解放军应该支持左派广大群众’的号召后,解放军支左、支工、支农、军管、军训,又叫‘三支两军’。县委、县里的工厂、如纺纱厂、609、528兵工厂、制药厂、国防科委研究单位等重要部门都进住了支左部队。部队的‘三支 两军’对当时的混乱起到了稳定的作用。
马金龙没有去支左,但看到军人触景生情,好像自己仍然是一个军人。他正在这么想着,‘小马’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叫他,他迅速地‘哎’了一声。戈县长已经从小汽车里探出头来对他说;‘你,就现在去吧。到[复转军人安置办公室]找杜主任,他正在呢,填个表,去吧’。戈县长说完命令司机;‘走吧’汽车一溜烟的开走了。
马金龙傻站了半天才想着进县委去填表‘真是踏破铁蹄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这么想着走进了县委会。真是好事来了挡不住,妈妈常说‘娶媳妇,宁可找个有福的。不找一个肯做的。难道这戈美丽就是一个有福的?’他听见县委大院里树上的喜鹊叫喳喳,他顿时心旷神怡、喜不自禁。他一进[复员转业军人办公室]就见到杜主任,因为就一个人在,肯定就是杜主任了。杜看了看他说;‘你叫马金龙’?‘是’马金龙答。‘你填个表,可以拿回去填,填完快送来’杜主任和气地说着。马金龙说;‘谢谢’。谢过杜主任,他把表格款款地装入书包,就出门敢快回家。
他很快出了城,到了郊外的路上就骑车,骑不了多远就摔倒,他很快爬起来再骑。摔倒骑,骑不了多远再摔倒,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越骑越来劲,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金光大道。道路两边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他触景生情唱起了‘有一户人家住在乡下,他窗下爬满了牵牛花,有一天忽然来了喜[信],树上的喜鹊叫喳喳,哎,叫喳喳、、、、、、、’、‘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着我呀,我就像小鸟儿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他唱着唱着一凡风顺就到家了。骑车就是快呀,没怎么费劲就学会骑车了。前面摔几跤算不了什么,后面就骑得比较远了。他会骑车了,熟能生巧,再多练几次就能驮东西带人了。
他的弟弟们看着他的自行车羡慕地说;‘这车是飞鸽加重车。能驮好几百斤重呢’。马金龙说哪儿有‘飞鸽牌’子呢?弟弟说;‘你不在家,你当然不知道。文化大革命期间,飞鸽、凤凰、永久、、、、、这些带封、资、修名称的东西全给砸了。在街上走着走着,红卫兵看到你的车是飞鸽、永久、凤凰、、、、、,马上用工具给你撬坏。你看,你看这儿就是原来的车牌子,已经面目皆非了。咱村有自行车的人被撬后,回来都自己想法拿掉了。自己撬要比红卫兵撬的好些。不然,红卫兵会给你撬的稀啪烂’。
马金龙由此想到了黄花文化大革命中给他写的信中的观点是正确的,黄花说得好多事是真实的。自从有了自行车,他的弟弟们借机全都学会了骑自行车。而且能够带很重的东西上路。大家都盼着年底分红,能搞张[自行车票],买辆自行车,最好是[红旗]牌的。弟弟说,[红旗]就是原来的[飞鸽],[飞鸽]是封资修不革命的,改成[红旗]的,车在路上走,革命的[红旗]随车飘扬。买辆属于马家的自行车,弟弟们就能轮着骑了。
全家都为马金龙交上了‘县长贵人’而高兴,全家对戈家充满了希望。马金龙心里的高兴只是昙花一现。他很想见到黄花,现在红围巾已经送了不该送的人,还能找什么理由去见黄花?尽管这样,他还是一心想能‘碰’到黄花,他在火车站、汽车站、鸟马河边,凡是黄花回家能路过的地方,他都要等。等了一连几天,火车、汽车过去一趟又一趟,黄花家的人一个也没见到,就连她家常常往外跑的狗也碰不到了?黄花真是嫁到外县了?他不甘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快地解决,他找不到让他既有了工作又不与戈美丽结婚的办法。他沮丧地回到家,他家的人欢天喜地看他,人人脸上笑盈盈。只有他闷闷不乐,沉默寡言。父亲说话了;‘你小子,还在想黄花?戈美丽有什么不好?我不是告诉你了,女人都是一样,晚上睡觉时把灯吹灭再睡,不要看她就行了’。
马金龙很快就上了班,但不是他所想的在县革委的某个办公室或他最想去的县劳动局。而是在新成立的由各个单位借调来的骨干人员组成的‘清理阶级队伍’办公室。历次政治运动都会成立办公室的。如;‘一打三反’办公室、‘四清’办公室、、、、、等等。他知道这[清理阶级队伍办公室]也是一种临时的机构,运动结束后,工作人员都各回各单位。别人都有自己的单位,自己还没有单位。他本想找戈美丽说说,把他一次安排到位就放心了。但是他马上想到不能再麻烦戈美丽,而且最好想法摆脱她。他想把自行车还给戈美丽。至于那天晚上的事,他自己是犯了不考虑后果只图一时痛快的严重错误。但是她也有错,她要是不配合,自己就强奸不了她的。马金龙想找个机会向戈美丽赔礼道欠,争取她能愿谅自己。他这么想就尽量躲避着不要碰上戈县长。他怕万一见到了戈县长该说什么好呢。还好,在县委学习班的这些天,还没碰到过戈县长呢。戈县长,不,是县革委戈主任。他出门有专门的小车司机接送,平时还不太容易见到他。但每当开会讲话时站在主席台上第一把手,理所当然的还是老革命------戈县长------现在叫县革命委员会筹备委会简称‘革筹委’戈主任。
正当马金龙暗自庆幸这么多天没被戈美丽纠缠、骚扰时,周六下午,戈美丽骑着她刚买的小24蓝色自行车来到了马金龙的家。车上大包、小包,有吃的、有穿的,每人一件见面礼。戈美丽的骑车技术很不错,居然带着那么多的东西不摔跤。她进了马金龙家,马金龙的父母弟弟们受宠若惊。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马金龙的妈支使老头说;‘快捉鸡,杀鸡。’于是捉鸡、杀鸡、摘菜、、、、、全家忙碌着。戈美丽趁机叫马金龙陪她上厕所。马金龙刚要叫妈妈陪,被戈美丽拉起手说;‘你陪,我跟你有话说’。他们来到后院的厕所。戈美丽说;‘你上学习班不来找我,没关系,学习班快结束了,你还不来找我?我告诉你,我们有孩子了’。马金龙的头‘嗡’的一下‘大’了起来。他不知所措又惊奇地看着戈美丽,此时的戈美丽处之泰然行若无事却很有握地两眼斩钉截铁地盯住马金龙说;‘你不会忘了那天夜里的事吧。我月月准的例假没有来,估计,不,是真的,就是怀孕了。我的例假非常非常的准,所以肯定是怀孕了,就是你的孩子,决对不会错的’。马金龙没有一点儿要做父亲的惊喜,而是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学生傻站着听老师的教训。他好半天才说;‘哪,那例假是什么?它不来就是怀上孩子了?就这么一次就能怀上孩子?那我该做什么呢’。戈美丽哈哈的大笑着说;‘你呀你,我的傻小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就是不知道?例假就是月经。女人必须月月来的客呀。上中学时我们不是学过[生理卫生]吗?你没有好好学习吧。你该做什么?你该结婚呀,赶快领结婚证呀’。马金龙说;‘我是男的,就没学习女性知识,要早知道这些就好了,结婚,可是我没有准备呀’。戈美丽说;‘你后悔了?你把俺变成媳妇,你不会不认账吧。领了证后,把你的亲戚朋友叫来吃顿饭准行吧?我家那边我爹妈也是请人吃顿饭就完事’。马金龙见生米做成了熟饭,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想辩解也没法辩,再想什么也没用了。只好说‘那,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戈美丽一听就跳起来,双手搂住马金龙的脖子。高个子的马金龙不得不低下头,戈美丽用嘴亲马金龙、、、、、正好被急着跑来上厕所的三弟看了个一清二楚。三弟吓得扭头就跑,迎面撞上了也来上厕所的二弟。二弟说;‘跑,跑什么?碰见鬼了’?二弟突然也看到戈美丽双手勾住大哥的脖子、、、、、他也扭头就跑。三弟说;‘你也见鬼了?’二弟、三弟两个童男子一口气跑得远远的。晚饭时,他俩不敢正眼看戈美丽。一看到戈美丽,两人羞得脸红脖子粗。两人吃饭也躲到厨房去吃,爹问为什么不去桌子上吃?二弟说看到西洋景[男女亲吻]了。爹说;‘他们这么急就要亲嘴?刚才是跑到茅房亲嘴去了?这么急可不行?’吃饭时,戈美丽问马金龙‘弟弟怎么不上桌子吃’?马金龙悄悄对戈美丽说‘被你刚才搂住我的脖子亲嘴,把他们给又羞又吓,羞得不敢看你了’。戈美丽听完笑得差点岔了气。她低声对马金龙说‘弟弟傻得好可爱,别人亲嘴他害羞,真是一对儿好小子’。
晚饭后,戈美丽很想住在马金龙家。马爹却再三说道;你来的突然,家里没收拾,实在不能留你,让金龙送你回家。马金龙没再说话。心里暗暗地说;真是个不害羞的女人。马爹把金龙叫出来说;‘你小子别急着要跟女的睡。刚才还跑到茅子里去闹了一次西洋景?你可不能胡来,真和女的睡了,就必须要结婚,不能耍女人。结了婚才能睡,你晚上必须回来睡。听见了吗?听小祸说上次是你喝醉了,只好睡在县长家。在她家睡了女的没有?结了婚再睡,有的是时间睡。咱家是正经人家,不能胡睡。听说是县长让你喝的,我没说你什么,今后可不能再喝醉了。唉,酒色财气真害人,一失足成千古恨。懂吗?’马爹进屋对戈美丽说;‘让他把你送进城,他得回来住,不麻烦你家里人了。年轻人嘛,想说说话儿,相互了解了解是对的。明天上午我让他到县委去找你去吧’。
马金龙送完戈美丽回来,爹还没睡,正等着他。爹问他对戈美丽的态度?他如实对爹说他已经一失足成千古恨,还让女的怀上了孩子。爹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得像牛眼,大大的。他盯住儿子不说话。马金龙看着爹吃惊的表情反复地说自己犯错误,就是那酒闹的。自己明明不会喝酒,非要‘死要面子,活受罪’。今后谁请客,也不能喝酒了。妈妈早就说过,酒色财气,坑人害己。不听老人言,少活十来年。没听老妈的话,真是后悔呀后悔。马金龙自圆其说了半天。
爹说;‘那就结婚吧。你把人家黄花大闺女,变成媳妇还有了孩子,你再道欠,也挽不回人家的损失’。马金龙想反驳爹,她戈美丽损失什么了?我把黄花大闺女变成媳妇了?就那么几十分钟就把闺女变媳妇了?做成一个孩子原来这么容易?做一个人比做一顿饭还容易。真是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再一想,跟老爹再说这个话题,爹又要没完没了地数落自己了。
爹把这事跟妈说了后,妈反而高兴得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眉开眼笑地说;‘太好了,刚一碰,就怀上了孩子。我儿是找对了,宁找有福的,不找好看的,丑的好,丑是家中宝。能下蛋的母鸡是好鸡,能生孩子的女人是好女人’。妈妈不识字,满嘴的粗话、满脑子的封建迷信。她认为女人能生孩子,就是好媳妇,就像母鸡,只有多下蛋的鸡才是好母鸡。不下蛋的鸡就得杀掉吃肉了。不生孩子的女人就得把她‘休’了。马金龙不想与戈美丽结婚的想法,也因此烟消云散了。爹妈都这么支持找戈美丽,心里反倒踏实了。结婚,结吧。结了婚先把工作落实了,这才是头等的大事。毛主席的[矛盾论]中不是讲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辩证关系吗?我活学活用,我当前的主要矛盾就是找上工作,有了工作,就抓住了主要矛盾,其它矛盾就迎刃而解了。
第二天,他就带着自己的证件,听爹妈的话,像完成一件任务那样来到县委。这时,满面春风兴高彩烈的戈美丽早早在等他了。戈美丽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还是你爹好,他老人家通情达理’。他们很快就在县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戈美丽牵着马金龙的手,马金龙很不自在,任凭戈美丽用劲拉着不松手,招摇过市。县委的人们纷纷议论说;‘女婿长得高大魁武又英俊,真是个好女婿呀,女婿羞嗒嗒的脸都红了。县长的女儿真会找啊,真是县长的女儿不愁嫁呀’。戈美丽听得心里美滋滋的满脸幸福地使劲拉着马金龙回到戈县长为他们准备的新房子里。现在,马金龙从想见到黄花变为怕见到黄花了。他总在想;万一碰到黄花可怎么说?说自己与戈美丽结婚了。不,不,不能说。为此,马金龙战战兢兢地过了好些日子,回村里时赶早或赶晚错开时间,小心地走小路,避免碰上黄花的家人。还好,过了些日子,也没碰到过黄花家的人,连她家的狗也没见过。他紧绷的心慢慢地松驰下来。他死心踏地作起了新郎官,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养尊处优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