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鱼子酱吗
如今网上买食品真是方便,过去见不到的东西,忽然冒出来,任你挑来拣去,叫人喜不自胜。比如口蘑,多少年见不到了,夏天买到一种张北县出产的草原野生口蘑,是用纸袋包装的乾品,打开纸袋即满室飘香。做了一客我和太太两人份的奶油口蘑汤,只用两粒口蘑,味道全出来了。又比如西班牙火腿,过去在小城市是买不到的,现在无论整只还是分部还是切片都可以买到,大饱口福。买过鲥鱼,缅甸出品的那种,用冰袋保鲜,很不错。还有就是鱼子酱,无论是红鱼子酱,还是黑鱼子酱,无论是出产在黑龙江的,里海的,鄂霍茨克海的,都可以买到。
很多人不喜欢鱼子酱,害怕它的腥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小时候没有吃过的味道奇特的东西,往往是难于接受的。而在我的幼年,鱼子酱是印象深刻的东西。小学二年级时候,乌兰诺娃率领苏联国家芭蕾舞团访华演出《天鹅湖》和《吉赛尔》,演出地点在新建的天桥剧场,父亲带我去看了一场。有一天,父亲去参加苏联大使馆为欢迎苏联芭蕾舞团举行的晚宴,他回来对孩子们说道:
“今天的晚宴有黑鱼子酱,太好吃了。可是我这个桌子的客人都不吃,那一盘鱼子酱都被我吃掉了。”
父亲的话让我知道苏联有一种食物叫“黑鱼子酱”,叫父亲这样入迷,可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后来父亲从东单的春明食品店买来了鱼子酱,不是黑鱼子酱,而是红鱼子酱。红鱼子酱夹面包非常好吃,一粒粒豌豆大的鲜红闪亮的鱼子,腥而不膻,肥而不腻,咬在嘴里发出轻微的噗噗声,是一种绝妙的享受,一点不辜负我的期望。黑鱼子酱没有吃过,太贵了,好像50年代在北京也是买不到的,可望而不可及。
在70年代,我曾经自己做过鱼子酱。那时候市场上有新鲜的大马哈鱼,挑肚子大的母鱼买上几条,取出肚子里的鱼卵,洗净后泡在百分之五的盐水里,就做成了鱼子酱,很简单,红亮亮的一大瓶。那时没有冰箱,剩下的鱼肉便腌成咸鱼。大马哈鱼腌的咸鱼是咸鱼中的上品,广东菜里的咸鱼肉饼,就是用的大马哈鱼。但是到了80年代,市场上的大马哈鱼再没有鱼子了,早被取走了。
直到1989年,我已是中年人了。这一年我到苏联做商业访问,乘火车穿过西伯利亚到莫斯科。我们一行在伏尔加河畔的萨拉托夫受到当地政府的热情接待,早餐的面包上涂满了新鲜的酸奶油,还有一小勺黑鱼子酱。啊,这是我第一次吃到黑鱼子酱,舒服极了。就像一个长时间追慕明星的人,偶然间得到那美女的一个香吻,幸福感穿透了全身。也许我们是当地政府接待的最后一批外国客人,不久,苏联就乱了,共产党垮台了。
以后我有一段时间住在大连,我的一个朋友经常跑俄罗斯,是个俄国通,他就是和我一起到萨拉托夫吃黑鱼子酱的。我们曾晚上一同去酒吧玩,那里可以跳舞。当时的俄国很穷,一包“万宝路”就可以请一个女孩陪你跳一个晚上。他总去俄罗斯,总是带给我鱼子酱罐头,有红鱼子酱,也有黑鱼子酱。
红鱼子酱是用大马哈鱼的鱼卵做的,后来中国人也开始商业化制作红鱼子酱,因为黑龙江和乌苏里江里也有大马哈鱼。黑鱼子酱是鲟鱼的鱼卵做的。据说鲟鱼有几十种,最名贵的鲟鱼生长在里海的北部,要40年生。价钱最高的鱼子酱叫Almas,“钻石”的意思,上万美金一磅。吃这种鱼子酱不可用金属器皿,讲究的是用水晶盘和小木勺。网上可以买到德国和瑞典生产的黑鱼子酱,是北欧的鲟鱼,比较实惠。其实美食的可口程度并不是和价钱成正比的,在我看来,红鱼子酱和黑鱼子酱各有特点,无所谓优劣。从口感上说,红鱼子个头大,在口中的爆裂感要超过黑鱼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