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之

心有所想,姑妄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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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花的智慧

(2018-11-19 14:11:48) 下一个

王阳明有一个主张就是万物皆备于我-----什么都在我心里。

于是有人问他,“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与我心亦何相关?”-----花自开谢,与我心有什么关系呢?

王阳明回答:“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不见是心寂,见是心明,当然不在心外。

问得到位,答得更精彩。

但问者与王阳明所说的心,其实并不是同一个概念。

问者说的心,强调认知的结果。而王阳明所说的心,是认知功能本身。

依问者的定义,能意识到的才算在心里,意识不到的应该在心外。比如平常说的“心里有事”说明事在心里;“心里没有事”说明事不在心里。依这个思路,一个物体,一件事情,可以在心里,也可以不在心里。

这样说也不错,但是这个认识有点过于粗糙,对心与物的关系揭示得不深入,不细致。

仔细推求心与物的关系,可以这样问:见到花的心和没有见到花的心的功能是一个吗?

应该是一个。

那么,见到花时和未见花时,这个认知功能有变化吗?

应该没有。变化的只是所摄取的对象,一个是有花,一个是无花。

那么,心中无花时,花还在吗?

此处是关键中之关键:

若说花在,那么就不是“心中无花之时”;若说花不在,那么下一秒看到的花难道是魔术变出来的?

世俗思维困在此处就找不到合适的答案了。

但王阳明有答案:心中无花时,并没有花在不在的问题。我们平时会不会去想兔子角是长是短是实心还空心?不会------兔子没有角,不必想兔子角的样子。心中没有花时,也不用去想花在不在。未见也不想的时候,就是花与此心同归于寂。这个寂跟花开不开没有关系,不见时花开也是寂,花落也是寂。

寂这个词用得妙极了,它既不是花有,也不是花没有。它描述的是一种认知的“安静”的状态。与这种状态相对的,不是“有”或者“无”,而是“动”或者“活跃”。

与世俗思维或者现代思维不同,在心学体系中,关注点不是认知结果的客观性,而是认知本身。以见花为例,世俗思维或者科学思维要去分析花是什么,心理学要去分析神经与认知的原理是什么,而心学只是看“见花”这个功能是什么。严格地说,“见花”只是“意识中出现花”,并不是有一种已经是花的东西进入意识中(如果进入意识以前就是“花”,是谁给它这个定义的?),而是意识中不同因素互相作用,产生了一种形象叫作“花”。见花,就是心的一次如此的活动,不见花,就是心未如此活动。这是一切认知的起点,也是心学用力之处。除此以外,对心与物进行任何讨论,都是舍本逐末,等而下之了。

何以故?

因为把花当成独立的存在来讨论时,我们已经不是在研究心的活动,而是顺着思维的习惯,把心与物分开,时间上前后分开,关系整体按因果前后分开。不把认知当成心的综合活动,而是物与心的相遇。这就是世俗思维。而按这种思维进入的思考与探索,都是被思维习惯驱使。道理很简单:一个男人能不能娶自己的太太?不能。太太是娶了以后的称呼,娶以前不是太太(当然可能是别人的:))。婚礼举行以前,太太还是未婚妻。在法律上,两者是不同的。同理,在知觉发生之后的对某存在的定义与认知与知觉发生之前也是不同的。确切地说,我们甚至没有办法讨论这种知觉里的东西没有进入知觉时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任何讨论都只能按照对象进入知觉后的样子来进行。

这正是世俗思维的盲区-----忽略了认知活动本身对对象的塑造功能,而以为对象在被感知以前就是被感知到的样子。表现就是被思维的惯性牵着鼻子跑,都对世界起源客观真实等问题进行严肃的探究,哲学与科学主流都是如此,不知疲倦。

有人说中国古代没有科学,没有哲学。说得好,说得到位。中国古代确实没有西方意义上的科学与哲学。因为中国古人更有智慧,他们看到了哲学与科学的源头并决意安心于此。

当然,对世俗思维来说,有中国古人(其他国家的古人也有)的智慧并不是什么好事。比如物质没有那么丰富,科技不发达,生活不舒适,被形而下思维发达的国家吊打等等。

但话说回来,一切发达与不发达舒适与不舒适的对立,难道不是感知与思维的结论吗?而心学的智慧,关注的不是对立的感受结果,而是感受发生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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