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点行装,离家远行。行前,母亲送给我一缕绵线。这是一缕普通的绵线,是我小时候,母亲做棉被时常用的那种。线有点粗,也不很白。我有些不解:“这线,做什么?”母亲只说:“拿上吧。”我接过线,收进行囊。
花谢花开,冬去春来,终于与母亲相聚。久别盼重逢,重逢日匆匆。转眼,又要收拾行囊。母亲再次递给我一缕绵线。这一次,我无需多问。
一条线,两头牵,一头是母亲,一头是女儿。无论离家多远,母亲的心系着女儿;无论行至何处,女儿的心牵着母亲 ……
在母亲病重的日子里,我不能在母亲跟前伺候,内心深感愧疚。由于肾脏功能逐渐衰竭,母亲的视力和听力越发减退。与母亲视频,我对着屏幕中的母亲高声喊“妈 ——”,母亲可能听见了,也许是看着我的口形,简短、有力地答应:“哎!”我喊一声,母亲就这样答应一声。我想如往常一样跟母亲聊聊天,可母亲已很难与我有更多的交流。于是,我拿起一张打印纸和一支很粗的彩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人”字,母亲看出来了,就说“人”。看到母亲还能认字,我就在“人”上加了一横,母亲说“大”,我接着又写了“小”、“马”、“妈”,母亲都一一说出。可我实在有太多的话想跟母亲说,我的思念、我的担忧、我的牵挂、我的感谢,哪个字能表达我心中的千言万语?面对屏幕内衰老的母亲,我的心痛难以言表。我想了想,又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线”字。母亲往电脑前探了探身,微眯起眼睛,盯着屏幕极力辨认,终于说出“线!”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相信母亲一定明白我写“线”的含意,因为“线”里面有女儿对母亲无限的思念,有母亲对女儿永远的挂牵。
没想到,屏幕前的这几个字成了我与母亲最后一次明明白白的交流。两天以后,我收到姐姐的发来的短信:“请回电话。”我的心一沉。电话接通,嫂子跟我说:“妈情况不好。”放下电话,赶紧订机票回国。十天以后,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万语千言,无法表达我对母亲无尽的感恩与思念……
(写于母亲五年祭)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