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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格瓦拉《摩托日记》二十四. 塔拉塔,新的世界

(2017-11-03 07:24:17) 下一个

尽管我们刚刚离开小镇咫尺之遥,就已经开始感觉到背上的行囊有千钧之重了。太阳无情的灼烧着我们,而且我们背包里的衣物也确实超重了,这都是因为过去我们受过冻吃过太多的苦头了。我俩跋涉的脚步不算太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路过了当初在村子里眺望过的金字塔,这是一座为缅怀在与智利人的战斗中牺牲的人而建的一个纪念碑。我们决定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看能不能看到一辆可以捎带我们一程的顺风车。在目力所见的地方都是裸露的山坡,很少有植被覆盖。意念中的塔克纳(Tacna)小镇有着窄窄的土巷和赤色的陶土屋顶,小镇在远至天边的地方等着我们,遥远到令人绝望。第一辆卡车靠近的时候,我们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伸出大拇指来求顺风车,令我惊讶的是,司机真的停车了。阿尔伯特立刻上前去交涉,把我们老掉牙的搭车理由反复的陈述着。司机半懂不懂的点点头,指示我俩爬到后面的车厢里。这时我们才发现后车厢还有一拨土著人。

正在我俩兴高采烈的拎行李准备上车的时候,司机在旁边说:去塔拉塔每个人五个苏。阿尔伯特立马就火了,大声反问:你怎么不早说?我们一直以为是免费搭顺风车呢!可是司机好像根本没有什么是免费的概念,只是坚持说去塔拉塔一个人五个苏

每个人都是这样!阿尔伯特还在继续发泄着,而且已经把怒火烧到了我的头上,因为是我建议在出了小镇之后的第一个歇脚的地方停下来等顺风车。而不是像他所建议的直接等在小镇上去碰运气。这一刻我们需要决定到底该怎么做,是回到小镇还是继续不顾一切的走下去?我们最后决定走下去,而且我们也真的就这样走下去了。不过很快我们发现这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现在早已日上三竿了,周围还是一样的寸草不生。我们总是在幻觉着在不远的前面会有一个小村庄,或是什么可以遮蔽阳光的棚子。就靠着这些幻觉,我们坚持的走下去。

很快的天色渐暗,而我们仍然未能看到任何可以打尖的地方。更糟糕的是,我们也没有水来煮梅特茶了。感觉越来越冷了,在目前这个纬度就好像是沙漠里的气候一样,鄹冷鄹热。我俩已经筋疲力尽了,只能简单的取出毯子紧紧的裹住自己,倒在地上希望能一觉睡到天明。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四野一片漆黑。我们感觉四周的寒气不住的渗进我们的毯子,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裹紧自己。

阿尔伯特嘟囔着说他马上要冻死了。我挣扎了五分钟才有力气回他一句:我早已经冻透透的了。当然这不是一个比速冻的好时机,所以我俩决定起来四处寻一些枯枝来生火取暖,同时也活动活动双手。毫无疑问,这地儿也没有什么枯枝留下来给我们捡。兜了一大圈,每个人也就捧回来一把树枝,靠着这些树枝儿,隆起了一小堆儿毫无热度可言的火苗。饥寒交迫着,寒冷的威胁要远大于饥饿。在我们刚刚躺过的地方有四小堆儿灰烬。我们必须重新打好行李,在黑夜里开路。为了能够尽快的暖和起来,我开始急行军,但没过多久便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我感觉到绒衣下面已经开始冒汗了,可是两脚还是冻得发麻,而且凛冽的寒风刮得我的脸像刀割一样的疼。两小时之后,我俩再一次的筋疲力尽,我看了一下手表,才刚刚12:30。乐观的估计,到天亮也还需要至少五个小时。暂短的讨论之后,我们决定再次躺下睡觉。这一次倒下不到五分钟的时候,我们看到远处有车开过来。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兴奋的———在这样的夜里,搭顺风车的可能性很小———不过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有车灯照亮远方的道路,还是多少令人感觉鼓舞的。毫无意外,汽车根本没有搭理我们,径直开向了远方,只留下车灯照射出的一片荒芜,没有树木也没有人烟。紧接下来,止不住的困惑感开始降临。每一分钟过的都要比之前的一分钟要长,直到最后这些分分钟钟累计成小时。度时如日,度日如年。远处传来那么两三次的狗叫,这样的狗叫都会带给我们一些希望。但是无边无际的黑夜让我们无视一切,这样过了一会儿,甚至狗都不再叫了。

在早上6点钟的时候,我们模模糊糊的看到路边有两个木棚。于是我们朝着它走去,随着光线渐渐变凉,木棚终于清晰而真实的显现在我们面前。我记得最后的几米,我俩几乎是闪电一样跑了过去,好像背上的行李突然失去了重量。我们变得狂喜,就好像从来没有人这样友好地欢迎过我们。我们大嚼着面包和乳酪,就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吃到过如此的美味。更别提梅特茶了,那感觉简直就是再一次回到人间。阿尔伯特不住口的向他们炫耀自己的医生执照,而且还多次提到我们是来自美丽的阿根廷,是伟大的贝隆将军和他美丽的妻子伊娃居住的国家。那里的贫富差距微乎其微,而且印第安人也会被公平对待,不会遭到盘剥,等等等等。我俩抢着回答问题,向他们述说阿根廷人的生活。由于夜晚的寒风依旧凌厉刺骨,我们俩只有努力保持在自己烘托出来的玫瑰色的景象中,把过去阿根廷在我们头脑里的诱人景象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这些印第安朋友友好态度的给我俩很大程度上的鼓舞。最后我们在旁边干涸的河床边上打了一个地铺,把毯子铺上去了就倒头大睡。而此刻初生的太阳温暖的照着我俩。

大约12钟左右,我们再次上路,多了一些兴致,好像把昨晚上的遭遇全都忘记了。这正应了老巍子的建议。(老巍子是一只土拨鼠,是阿根廷谚语故事里的主人公)道路依旧漫长,我们不久就又开始了走走停停的节奏。大约在五点钟的时候,我们停下来休息,这时候我们看到远处有一辆卡车开了过来。通常这样的卡车都是用来运送牲畜的,而饲养牲畜也是当地的一个重要产业。不过这一次令我惊讶的是,卡车居然停在了我们面前,同时来自塔克纳的国民卫兵兴高采烈的向我俩招手示意我们上车。我俩当然毫不犹豫的爬上了车。后车厢的当地印第安人惊奇的看着我俩不过却没有人发问。阿尔伯特试着和他们中的一些人交谈,可惜他们的西班牙语确实糟糕。就这样卡车载着我们一路爬高,所过之处依旧是荒芜一片,只有几处荆棘还传递着一点生命的气息。突然,卡车开始大力的向上爬坡,发动机发出阵阵轰鸣,最后终于把我们带到了坡顶,让我们的视线可以越过高原。我们来到了一个叫做伊斯塔克”(Estaque)的小镇,这里的风景美绝了。我只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已经不够用了,不停的捕捉着延伸在我们周围的风物地貌,并试着按照自己的理解来给它们命名。当地的印第安土著并不能理解我们的兴奋,他们传递给我们的零零星星的片言只语只能更加的激起我们的好奇。简单的说,我们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在这里文明社会的进化被推迟了几百年,我们也很高兴能在20世纪的今天还有幸看到过往的文明。例如这里有印加人闻名于世的灌溉渠,山泉顺着山势奔流而下,汇集到山谷里,形成成百上千的小瀑布沿着道路辗转下落。举头向上看,低低的云彩罩住了山尖,在某些未被云盖住的地方,你可以看到山峰上的落雪正逐渐的将山峰染白。印第安人沿着山坡修建了梯田并种植了不同的庄稼,这让我们加深了对与植物学知识的了解。这里有草本荸荠(oca我查谷歌没有查到,维基百科解释是这种南美洲的农作物),藜麦,苍白藜,秘鲁辣椒,玉米。我们看到这里的人都穿着与同车来的印第安人同样的服饰,这些服饰有大都取材于本地的"出产"。例如他们穿着短衫,染色的粗毛加工的套头披肩,紧腿儿的裤子,用绳子或是旧轮胎制成的拖鞋等等。一边努力消化着所能看到的所有风景,一边任由卡车载着我们沿着峡谷去往塔拉塔。在当地人的文字里塔拉塔是顶峰或者汇流口的意思。在这个小镇形成之初这个名字就被确立下来了,因为它就处在两山相夹的谷底。这是一个古老的安静平和的村子,时光在这里流逝了几个世纪却未曾带给这个村子一点改变。那些由过去殖民者建立的教堂,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考古学的收藏品,它的价值已经远超过它的年龄。它体现出的更像是早期欧洲殖民文化在当地土著人的影响下所结合起来的艺术。这个村子的所有道路都很狭窄,而且都是用当地的巨大的原石铺砌而成,因此更加的崎岖不平。一些印第安妇女背上背着孩子,站在街角看着我们。总之一句话,这个村子处处散发着西班牙殖民主义之前的时代气息。不过,在我们面前的这些人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些勇于抗击的战斗民族了,现在走在街上的这些人都是历史上被打败的民族的后裔。他们的目光带着温顺,甚至有种恐惧,与外界其他的印第安民族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他们给我留下这样的一种印象:活着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习惯。

国民卫兵把我俩引到了警局,在那里安排了住的地方,一些警告还邀请我们一同用餐。之后我们在村子里随便转了一转,然后又休息了一下。大约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们坐上一辆汽车出发去普诺(Puno)。感谢那几个国民卫兵,我们可以免费搭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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