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主楼,看起来朴素端正,红砖白窗。爱因斯坦曾笑意盈盈地站在Fuld Hall门前拍照,他在这宁静的乡间,安稳度过了生命的最后二十二年,享受着世人敬仰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思索着玄秘的量子纠缠。
以前想当然的以为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是普林斯顿大学属下的一个机构,其实它是和普大无关的、独立的一个研究院,研究人员在这儿只做纯理论性的研究,自己选择课题,“有可能是超越目前人类知识的极限任务“,不用教学,也没有非要出成果的压力。科学家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探索自然宇宙奥秘的自驱力,可以不为功利所驱,不受柴米油盐的羁绊,省略申请经费的繁琐,不必向晋升考核妥协,更没有项目deadline前的焦虑……(哈哈哈,就是说没有我这种小程序媛的种种烦恼)。对那些孤傲的天才们来说,真是一份理想的、可以心无旁骛的美差啊。
一百多年前,那真是一个物理学照亮世界的时代,单是看看那些年索尔维会议的主题和与会的学者们的合照,都让人心潮澎湃。放射性、相对论、量子论的提出,从经典物理学到近代物理学,宇宙学、微观物理的研究……如果茨威格活得久些,他也许会给“人类群星闪耀时“再加一个篇章,用他浪漫激情的文笔,记录那个辉煌时代的科学家们,普朗克、居里夫人、洛伦兹、爱因斯坦、薛定谔、波尔、海森堡、波恩……我很好奇他理想主义的笔调,如何把这群严肃的科学家们写进充满英雄主义的传记里。
然而战争的阴影,笼罩了欧洲大陆。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这座筹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学术界的象牙塔,恰逢其时地接纳了不少从欧洲流亡来的科学家们。对比兵荒马乱的彼岸,这儿欣欣向荣,富足安定又野心勃勃。经过一战、二战的蹂躏践踏,科学的奥林匹斯山,终于从欧洲移到了美国,新大陆的学子们不必再去剑桥、哥廷根留学,学术界通用的语言,也从德语变成了英语。茨威格若活得更久些,面对沉沦的欧洲,破碎的世界,面对他精神家园的毁灭,只会更绝望悲痛得再自戕一次。
Fuld Hall 正在重新布置,大厅里显得有些凌乱,三尊头像挤在一起,认出爱因斯坦、冯.诺依曼,不知第三尊半身像是谁,肯定不是欧本海默,虽然他在这儿做了近二十年的院长,直到离世的前一年。在大厅里静坐了一会儿,这儿曾经有过多少次最强大脑们的头脑风暴,多少风云际会的辨论。后院不远处的池塘,更远些的小树林,更添加世外桃源般的寂静。这儿太静了,像是真的可以远离现世的种种不堪。心底有个声音犹豫地对茨威格说,欧洲虽然没有未来,可不也一次次地从废墟里爬了出来。这不,欧盟建立,冷战结束,共产破产了。
我知道,我又在粉饰世界了。彼时,全世界才从新冠疫情的沼泽里挣扎出来,又被拖入俄乌战争的泥潭,太多无法解决的以国家、宗教、种族为由的冲突纷争……
那是去年的复活节,和朋友们一起去学校听音乐会。在朋友的带领下,沿着爱因斯坦之路,从高等研究院、研究生院、神学院,一直走到爱因斯坦的故居。美东的四月天,己是姹紫嫣红开遍。校园古色古香的建筑,有些是图灵不屑的来自剑桥国王学院蹩脚的复制品。有一场是听海顿的弦乐四重奏 "The Seven Last Words of Christ ",悲怆哀婉的旋律缭绕心间。”希望”压在潘多拉的坛子里,那么人类是永远没有了”希望”,还是可以通过支配留住的”希望”,渡过苦难?
几天后,群里有流出在普大校园里拍摄Oppenheimer的片段。等了一年多,终于大片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