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看上去像是老了好几岁,他的思想好像也衰老了很多,越来越像石头一样地沉默。天气寒冷的时候,父亲就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晒太阳,抽闷烟。
妈妈则相反,一天到晚忙进忙出,她是家里最勤快的人,也是话最多的人。严姑娘不同意哥哥的求婚,但又跟他不断绝来往,无限期的拖延下去。妈妈心里没底,不想哥哥被严姑娘耽误了终身大事,便又去找认识的媒婆为哥哥物色对象。无奈倔犟的哥哥心里只有严姑娘,束手无策的妈妈只好在初一或十五的时候,去清河对面的尼姑奄里烧高香祈福。
父亲沉默了很多天之后大概是想通了,只要哥哥和喜欢的姑娘结婚,他便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坐在餐桌边的父亲一边叹着气,一边用手搓着紧皱的眉头,劝着妈妈:“ 玉儿的脾气倔强,从小就野惯了,就让他娶个性强悍的严姑娘压压他的傲气吧。”
妈妈觉得好是好,却又担心哥哥将严姑娘娶回家,自己将来的日子可能不好过。父亲却不以为然,因为妈妈年轻时的个性也强,但结婚后对我奶奶非常好。
家里因哥哥的婚事没着落,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压抑的、令人烦躁的气息。假如魔鬼此时走到我面前,以重返童年的代价买去我的灵魂,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卖掉。
大约是在半年后。一个平常的早上,我从清河边洗完衣服后回家,看到妈妈端了一大碗鸡蛋面条,轻轻地敲哥哥的房门。就见哥哥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将汤碗接过去后,又 “ 咣当 ” 地一声将房门紧紧地合上。
妈妈不但不气哥哥的无理,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又惊、又喜,转身急步走到厨房,一把抓着迎面走来的父亲的双臂,身子后倾,脸上无声地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然后不由分说地将父亲拉到厨房的灶台边,嘀嘀咕咕地说话。
当下把我看傻眼了,妈妈从没有这么公开地和父亲表示亲热,从没见过哥哥吃鸡蛋面条时妈妈是这么地开心,何况他的生日还没到呢。
不久之后,哥哥就与严姑娘订婚了,他结婚的日子也被火速的定下来了,婚事突然出奇的顺利,女方一点儿啰嗦都没有。之前家里已经为哥哥准备了结婚的家俱,父亲还嫌不够气派,将屋后的一棵大树伐了,又请土木匠来家里给哥哥做了两张靠背椅和茶几。木匠整天在我家的堂屋里又是砍又是锯,弄得门里门外到处都是木屑。父亲还请人将这些新家俱都漆成枣红色,并绘上色彩艳丽的花卉图案。
父母亲是第一次为儿子娶媳妇,真是倾尽了所有的钱财,钱不够就向亲友借,这里凑一点,那里凑一点,挖空心思的想要凑成排场大又实惠的婚礼。
在当年的国庆节,哥哥终于喜气洋洋地结婚了。婚礼办得很风光,但也给家里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钱窟隆,好在父母亲都松了口气。
婚后,哥嫂还是各自在厂里上班。
笑脸又回到父母亲的脸上,妈妈整天喜滋滋的,走路又开始带风了,按照我父亲的话说,这日子总算有盼头了。父亲甚至在农闲的时候,臂弯里抱着二胡,坐在院子里拉响了采茶戏欢快的曲调。
妈妈终于了却了一件心事,她开始急着为我的婚事在四乡八里打听合适的婆家,妈妈老是担心好人家的儿子被别人先她一步抢走。父亲实在是看不下去,说:“ 你急什么呀,天生的一个人儿,自有一个窝儿等着她。”
妈妈笑道:“ 窝儿也分金窝、银窝和草窝,我就想帮兰儿早点找个金窝窝。”
我在旁边听了,羞涩地赶紧走开,心里想的是管它什么金银窝儿,我要自由恋爱。
大家平时都忙着春种秋收冬藏,农闲时我也跟着村里的年轻人,成群结对地去附近农场总部看电影,电影院的对面就是农场部的图书室。那时候我们看得最多的是县剧团下来演的黄梅戏,比如打猪草、天仙配、梁祝和辞店,电影则有越剧红楼梦,雁南飞等国产片。票价对乡下人来说不便宜,但对渴望看电影的年轻人来说,总是会有法子变岀钱来。
我们只有去镇政府办事才去南边的清河镇,村里有些年轻人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去江州逛街。我买不起商店里眼花缭乱的东西,看着心里又难受,还要忍受城里人的白眼,每想到此我就提不起兴趣去江州玩。
我奶奶妹妹的女儿邢桂珍,我叫表姑,嫁到清河镇附近的刘家村,人家都叫她刘婶,后来在镇上江堤坝脚下的临江路,开了一个小杂货店,表姑的养女小苹果比我大几岁,长得很漂亮。我有时帮奶奶跑腿去表姑家,顺便混餐饭吃。
有一回,我被小苹果拉着去了江州南门湖的烟水亭玩,顺便逛街,小苹果还请我吃了一碟肉丝炒米粉,至今回味无穷。后来我和小苹果又合伙骑一辆自行车,沿着人称五十公里的跳舞厅的315国道,去县城的古寺庙玩,回程时又顺路去了蔡山游玩,只因山上有一棵千年的二度梅。
村里的年轻小伙子们,下雨天或冬天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打纸牌,女孩子则串门,边聊天边做针线活儿。 我因曾经离家出走过,名声不太好,自觉地窝在家里看书,对针线活儿却不怎么感兴趣。那个时候自由恋爱的风气还不怎么盛行,村里的年轻人找对象,大多数还是靠媒婆的一张嘴从中牵线搭桥。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村里的野玫瑰,曾经追求过我哥哥,不久前听说她和邻村的电工好上了。言犹在耳,又传来风言风语:野玫瑰和莫少爷好上了!事情被捅破的竟是莫少爷的妈妈莫婶,外号地主婆。
话说忠厚老实又胆小如鼠的莫婶,某一天的大清早,惊慌失措地跑到我家,向我妈妈讨主意。莫婶哭丧着脸说:“ 不得了!出大事了!野玫瑰昨晚上到我家玩,当晚她没有回家,钻我儿子的被窝里了,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来。”
我当时正准备下地干活,听了大吃一惊!在那个极为保守的年代,乡下的男女青年就是订婚了,在马路上公开牵手都会令人羞愧得脸红心跳,生怕给人留下不正经的印象,何况是在没有婚约的情况下同居。重要的是莫少爷曾当着全村人的面,和他的女同学轰轰烈烈地好着吗?怎么现在又和野玫瑰搭上了呢?野玫瑰平时一身的正气,嘴巴如刀子般嘲讽村里村外那些不守妇道的女子,怎么自己就偷偷摸摸地上男人的床呢?或者是莫少爷又玩出新花样了?
我也没有忘记莫少爷曾经对我的当面羞辱,那时恨过他,后来想通了,也翻篇了,只当他是熟人,这回莫少爷和野玫瑰的情事还是让我觉得他变得花心了。
却说妈妈是见过世面的人,或者说有哥哥的经历在先,当下笑呵呵地跟莫婶说:“ 哎哟一!你就等着抱孙儿吧!还站在我这里抱什么怨啊?赶紧地去找媒婆给你儿子提亲呀?”
莫婶顿时一脸的恍然大悟起来,然后笑容满面地走了。妈妈望着她的背影,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 莫少爷属虎,野玫瑰属龙,俗话说龙虎斗,过不到头的呀!”
幸亏妈妈不知道莫少爷曾经给我写过两页情书的事,不然会被花心的莫少爷气个半死。
几天后,莫婶又来找我妈妈叹气,垂头丧气地说:“ 我儿子他不想这么早就结婚,他还想毕业后再玩几年。”
我看到妈妈的嘴角翘起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待续)
上集
沈香早上好!
莫少爷花心,兰儿差点上了他的当:)他现在和野玫瑰玩,个性泼辣的野玫瑰可不是省油的灯,沈香在下集将会看到。
多谢沈香的鼓励!祝节日愉快!
荷姐早上好!
兰儿不久就会遇到真正的花心男子,荷姐会很快看到:)
莫少爷曾经对兰儿很痴情,后来他又把女同学带回家,现在又和野玫瑰相好,在兰儿的眼里他算是花心男了:)
多谢荷姐鼓励,祝节日愉快!
菲儿早上好!多谢鼓励!祝菲儿节日愉快!
莫少爷很花心哦:)
问好鹿葱,祝节日快乐!
我小时候,经常听到大人们说好的婚姻要双方的八字合:)
“~女大一不是妻,女大三抱金砖~” 有意思,好奇为什么女大一不是妻?
问好弄弄,祝节日快乐!
那个时候的乡下年轻人找对象比现在容易,但像莫少爷那样想多玩几年,而且不断地换女友,会招人白眼的:)
问好可可!兰儿的妈妈性格很复杂,虽然是基层干部却又很迷信:)
此时的兰儿大约十七岁左右:)
晓青早上好!多谢鼓励!
姐妹们挤在沙发上亲热:)请晓青吃糯米粽子:)
可可早上好!今天端午节,请可可吃糯米枣泥粽子:)
“ 你急什么呀,天生的一个人儿,自有一个窝儿等着她。”是啊,每个人都有自个的窝:)五月花写得真好,语言很丰富,生动。五月花端午节安康!
哈哈哈,尤其是这个莫少爷!
写得太有意思了!
写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