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腐警戴维
亨特接连打了几个电话,使用我听不大懂的简略语汇。象是暗语,但这种暗语的用途好象不是保密,而是快捷通话。亨特在寻求帮助,当然是些得力朋友的帮助,他平时从未提起过这些人。
接下来亨特打给大门外警官的电话我听到了。他如此神速地得知了围在亨特堡外的警察首脑的姓名和手机号,这一点让这个警官吃惊不小。我从荧幕上看到这位个子不高的警官拧眉不解的神情。亨特简略地讲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提到有人企图刺杀吉姆,说了三名警察的所作所为,并强调围观的群众中肯定有匪徒,而且是牙买加匪徒。
我看见警官顿时四下张望。
“目前情况复杂,请慎重处理。”说完这句话亨特挂断了电话,并关掉手机。他走过去,把警官面部荧屏影象放大。我们的心理学家观察了一阵后说:“半小时内不会有大动静,有这段时间足够了。”
戈地的目光停留在亨特的脸上,我第一次发现戈地有赞赏的流露。
戈地提议立即提审两名假警察。亨特回答:“我就是这个意思。”
亨特带上戈地、乔去地下室,特地邀请安妮同行。我继续搜寻失踪的‘警察’,也准备录下审讯过程。亨特告诉我,录象要有取舍,我明白他的意思。
见到亨特一行人出现,被俘的两个恶警歪斜在墙角大呼小叫,用充满威胁的语言为自己壮胆。亨特一句话不讲,拽起两个家伙,把他们带出来又推进另一间更小的屋子里。两个‘警察’浑身上下布满了凝固的黄色物体,两只胳膊几乎粘在身体两侧不能离开。
亨特开始收拾他们,戴上拳套象打两个活动木桩那样狠狠出拳。我注意到亨特打击的部位有讲究——躲开面部和软腹。这两个被打的人哇哇乱叫,亨特完全不予理会。我记得小时候打架,曾经因为打伤人或被人打伤闹出麻烦。后来有人教我:‘会打的打十下,不会打的打一下’。我立刻心领神会——打架又不惹麻烦,就得学会打人十下而不留把柄。亨特现在就是依此行事。他对着两个企图残杀吉姆的恶人有满腔恨。他连续出拳,而且常常出快拳,面部表现出咬牙切齿的狠劲儿,好象非把他们打成肉饼不肯罢休。
经历了这个场面我才知道,对被打的人这是一种很难承受的折磨。不仅是皮肉疼痛,还有很大程度上的精神恐惧。事实上看似恐怖的凶狠击打并不会致人重伤。何况两个人身上还包着一层铠甲般的凝固物。亨特只是营造了一种气氛——要发泄仇恨直至击毙对方。这样的激烈挥拳持续了几分钟后,亨特对乔说:
“轮到你了。”
乔不由分说脱去上衣,露出令人吃惊的强健肌肉。他戴上拳套,在空中挥了两下,发出呼呼的啸声。看到这情景,两个已经瘫软的‘警察’立即跪地求饶。他们承受不了新一轮打击,已经有命悬一线的恐惧。
审讯适时开始。
安妮充当审讯官的角色,用冷森森的喑哑嗓音开了腔。这声音酷似电影中冷面女杀手。
“你们的姓名、职业、年龄?”
“来亨特堡干什么?”
“你们受什么人指使?那些人的姓名、地址、电话?”
等等。
当问到那第三个‘警察’叫什么名字时,答者稍有犹豫,乔挥拳而上。慌乱加恐惧让两个素质本来不高的‘警察’无保留地招供了。他们供出,他们确是警察,尚未抓到的第三个人是中级警官戴维。这是三名警察中的败类。
我的搜索有了结果,名叫戴维的警官正躲在一个通风管道里爬行,他在寻出口。我放了些烟雾催促他快爬。按照亨特的安排,我把他渐渐引向一条下行管道。这条管道呈滑梯状,体形硕大的戴维攀不住任何可抓的棱角,不由自主地从斜型漏斗口冲了出去,落到了一个大厅的地面上。这里是‘雾厅’。
刚刚落下来的人坐在地板中央四下张望。他摔得不重,落差并不大。他看到的是个奇怪的地方,雾气重重,能见度不高。空间很大,四周昏暗,但可以看到大石嶙峋的凹凸阴影,明显是个大石窟,地面却铺着光滑的地板。四周还有影影绰绰的栏杆,栏杆后有影影绰绰的人在晃动。人群的低语声从各个角落传来,好象在议论这个从天而降的警察。戴维呆在地板中央被射灯照得通明,活像在舞台上。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尴尬处境,坐在舞台中央好象一只被展览的大猩猩。他站了起来,大声说:
“请告诉我这是哪儿?”
没有人理睬他。他再次重复这个问题,声音更大了,还带着怒气。可是仍然没有人回答。他举起手里的枪指向上方,手指扣着扳机大喊:
“我是警察,请你们看清楚!”
有人出声了:
“看得挺清楚,一个坏蛋警察。”
传来一阵笑声。他楞了一下,手里的枪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威胁道:
“走过来,你被捕了!”
这句话引来更大的哄笑,在大厅里引来阵阵回音。
“放下你手中的玩具,跪在地下求饶吧!”这句话声音洪亮。
“听着,你与警察对抗,想到后果没有。”他一边说着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突然一颗钢珠打到他手背上,枪跌落到地板上滑出了好远。他急忙过去捡枪,但是脚下的地面动了,向他走动的相反方向动。这就是戈地遇到过的‘囚板’。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离不开囚板半步。失去武器又被囚在地板上,这个‘警察’不再嚣张。他研究了一番脚下的地面,却弄不明白出了什么毛病。他又狂燥地大喊着向手枪方向蹿跳。可是只引来嘲笑和调侃,有人手扶栏杆向他挥手,还有人冲着他扭屁股。盛怒之下他大吼起来:
“走过来,你们有种的过来!”这个膀大腰园的‘警察’看上去很以武力自恃,想找个对手发狠地展示一下。
有人应战了。来人身材瘦削,和这个‘警察’比明显小了一圈。他用发带束发,脸颊涂了黑白色条,光裸的臂膀上满是刺青,腰间束宽腰带。这身打扮象是来自某个魔鬼帮派。这是亨特。
这时候‘囚板’功能消失,地面不再移动。应战者轻快地跑上来,招呼也不打就伸手出拳。他手上戴着薄型黑色拳套,这是重拳套。戴维看准冲来的拳头及时挡开,同时使出勾拳猛袭对方下巴,拳打空了。
几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但是年轻的应战者以探戈舞步快速移动,好象有意戏弄对方。‘警察’也是经验老到的打手,他沉住气,瞅准机会打出一个直拳。年轻人倒地,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去不动了。戴维乘胜追击,他要擒住对手。
我猜想,他是打算再抓个俘虏当人质。这个算盘可是打得太乐观了。他并没有认真想想自己的拳头是否真的击倒了对方。
其实这是个心理问题。在他这种心态下,见对方倒地,立即会认为是自己出拳奏效,此时乘胜追击理所当然。
他无所顾及地扑上去,却被有准备的脚踢了个正着。软腹受到的撞击使他巨痛难忍,倒在地上卷曲起来呻吟不止。年轻人腾身而起,拔出匕首伏下身把刀刃贴在‘警察’的脖子上。
“杀了他!杀了他!”四下响起喊声——这场面竟成了古罗马角斗的再现,喊叫声烘托出的气氛颇有戏剧性——警察忘记了疼痛,匕首抵在脖子上的感觉让他陷入死亡恐惧中,他变得面无血色。
“慢!”一个权威的声音响起。“问问他有什么临终遗言。”
这洪亮的高声荡起回音,在大石窟里有如空谷足音那样震撼。
“不不!”警察急吼起来,他不顾一切地叫着。“我---我---”
“快说!”还是那个声音。
“别---别杀我,我对你们有用---”
“你还有什么用吗?”
“有---有---。我知道秘密---很多---还有钱---”他语无伦次了。年轻人的匕首尖划在他脖子上,他觉得那里已经有血在淌——亨特滴了几滴水在匕首上,水顺着刀尖淌下,‘警察’感觉那是血。
“说!” 这是厉声的命令。
他开始结结巴巴地说了。虽然结巴,但语速很快。他生怕来不及表现臣服就挨上一刀。
雾厅闹剧结束。与其说这是一场格斗不如说是个心理较量,亨特把警官戴维的心理捉摸得很到家。雾厅的机关设置其实很简单,只有四样东西:幻灯机、投影器、气雾器和音响。在雾气朦胧中,幻灯投影打出立体背景和天幕,这大厅就成了雾气昭昭的大石窟。亨特堡的两三个人轮番在栏杆边露面,再加上惟妙惟肖的音响效果,使一切都逼真得近乎完美。
前两个变节警察连同他们交代罪行的录音都已经交给了官方。对第三个警官戴维我们没有照此办理。他被暂时拘禁在亨特堡,戈地说,留下这家伙还有用。
我们从戴维那里获得了重要情报——他们受人高价雇佣,前来行刺的目标不仅是吉姆,还有亨特。这个情况太意外了——居然还要行刺亨特!
大家再次聚在温馨小室。每个人都心情不佳,沉闷不语,空气中弥漫着不安情绪。
“嗨,我们干得不错,不是吗?为什么不高兴。”亨特给每个人送上一杯热巧克力。我接过杯子,多看了他两眼。亨特不是在掩饰,他真的挺轻松,不象有负担的样子。
“没有必要紧张,我可不是个短命人。吉姆刚刚给我掐算过,说我还有六十年寿命,比一般人都长。请相信吉姆,拜托了。”
亨特的乐观很有感染力,他玩笑中透出的自信让我们轻松了些。
“不过我还是真想知道,是谁这么看重我。”亨特接着说。“请你们帮我想想,这个人是谁。”
显然,这个行刺策划不是出于仇恨。吉姆杀死绑架儿童的恶棍,招致报复性仇杀,这事有前因后果。而亨特成为刺杀目标很难解释。亨特没有开罪过什么人。在麦迪逊兵团做特种兵也不曾与任何黑帮结怨。这个行刺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既卑鄙又离谱。
“牙买加人想把吉姆和他的恩人亨特一起杀掉,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很牵强。”戈地说。
“我想追问一下 ,”安妮说。“如果大鳄帮参与刺杀,他们目的是什么?”
“夺取亨特堡当然是大鳄人的目的,但是这和刺杀有什么联系?”亨特也在沿着这条思路琢磨。
这种联系是什么,一时成了个难题。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这难题让朱迪斯解开了。
当天晚上大家在进晚餐,朱迪斯——身体有些佝偻的华的‘商业顾问’——走了进来。看到他那张脸我总觉得不舒服——干瘦清癯,充满病态,只有眼睛透着精明。在我了解他有一副强韧的神经系统之后,总不能把这副尊容和‘强韧’这个概念联系在一起。
他受到戈地和安妮的热情欢迎。(我不大理解这热情是从何而来。)我在纽约与犹太人接触不多,总的印象是,那是些狡猾的商人。其实这个印象也多来自欧洲文学作品,而不是生活实践。朱迪斯这个犹太人在我看不但滑头还涉黑,是个跨黑白两道的不法投机商。
朱迪斯找上亨特,点头寒暄。他围着亨特转,咀里不停地讲着他近来的遭遇——濒临破产。还讲他的本领——理财和百科咨询。他明确表示想来亨特堡谋个职位。亨特笑而不答。最后实在被纠缠得没办法时,亨特推委了——不是拒绝,而是把决定权交给了安妮。这真是个古怪的安排——安妮能吃透艺术品,难道朱迪斯是艺术品?
安妮也竟然爽快地答应下来,要承担这个责任。
安妮先让朱迪斯回答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位理财专家会濒临破产?他的回答引起了大家哄堂大笑。他说:“我会理财,但不会理女人,尤其是年轻女人。很遗憾,我的钱让一位美女拐跑了。”
笑声之后安妮接着说:
“好吧,这属于隐私,我们不便追问。那你是否同意接受一个测试?”
“当然没问题,应付考试是我的专长。”
安妮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她在亨特耳边嘀咕一阵之后给朱迪斯出了一道题。
“你对亨特堡不陌生。你曾经帮助华——就是丁亮珠——强买亨特堡。请问,现在有人要夺亨特堡,又有人要刺杀亨特。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朱迪斯坐了下来,静静地低头思考。不一会儿他抬起头严肃地说:
“唯一的联系就是有那么一个活人。”
他不出声了。大家等待下文,他却保持着沉默,只拿眼盯住亨特。
“可是,没有这样一个人。”亨特说。
“肯定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朱迪斯说。
这是在打哑谜,我一点也弄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你对家谱很了解吗?”朱迪斯问。
“家谱?不,我没见过 。”
“找找吧,应该有。”
“这么说,你认为我不是爷爷唯一的后代。”
朱迪斯点点头。
我忽然明白了。如果亨特不是亨特堡唯一的继承人,杀掉亨特,另一个继承人将拥有亨特堡。如果大鳄匪帮以某种方式控制了这个继承人,那么夺取亨特堡就变得轻而易举。穷凶极恶的大鳄帮用上这个颇有些水平的招数,让人感到他们背后有高人指点。一个影影绰绰在暗处与亨特堡人作对的黑影浮现了。早些时候我们已有类似感觉,现在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唯一的答案,如果前提准确,这个答案百分之百准确。”朱迪斯十分有把握地说。
朱迪斯考了满分,除了那‘坚韧神经说’,他的能力留给众人深刻印象。这次考试竟成了他的敲门砖,他成为亨特堡第十一位‘准’成员,这‘准’字是我加的。他要继续留在他公司原址办公,原因是房屋租约尚未到期。我想,这个要求说明他还有自知之明——一个背过坏名声的人想得到信任尚需时日。亨特有识人的本领,朱迪斯该怎样归类他心中有数。亨特堡是在不停地聚集人才,但底线是亨特爷爷的标准——是否善良。朱迪斯是否合乎标准要拭目以待。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我们几个人在一处宽阔走廊里散步。亨特一副悠闲神态。他现在有兴致谈论围棋。他告诉我们,从围棋中得到启示,他在通盘考虑问题。自‘华’出现在亨特堡至今,所出现的疑点是孤立的还是相互关联的?他请我这个围棋‘高手’想一想。我算不上什么高手,亨特的围棋水平倒是提高得很快。近来,‘让两子局’他已经可以和我打成平手,甚至赢我。现在他提出以‘通盘’考虑来分析亨特堡的局势,真让我有些感触。即使中国人也少有这样把围棋用于实际的例子。亨特说他从下围棋中汲取的最深刻教训是:缺乏全局意识,忽略局部与局部之间的联系,以及某个局部周遭的状况,常常功败垂成。
“我觉得应当冷静下来思考一下,把所有纵向和横向的情况,做一个综合分析。”亨特说。
戈地也懂围棋,水平和我相当。亨特的一番议论同样触动了他。
“你说的纵向考虑,是否要从你盯上华开始。”戈地的思路更活跃,把事情推得更远了。他说话的表情也极认真,好象早有这个疑问存在。
亨特没有回答。
“大鳄帮找上亨特堡是由华引起的,华找上亨特堡是你引起的。”戈地又说下去。“你们在他被绑架时救了他,这我知道。可是你怎么找到华做你的研究对象,我就不明白了。”
其实戈地的这个问题也始终存在我脑子里,只是我觉得问题背后有个秘密与隐私有关,也就不想再追问了。戈地未必没想到这一层,但无所顾及是他的性格。
“我这样问是因为有一种感觉,有人——能力强智商高的人——在策划把大鳄一伙引出巢穴,引来纽约,引入亨特堡。这个做法和我们的有点类似。他们目的是什么,暂且不谈。促成你与华之间联系的因素,现在是解开这盘谜局的关键棋子之一。”戈地说完了。他痛快地把问题捅了出来,把球踢给了亨特。
亨特也是直率的人,他面对敏感问题不回避。
“我找到华当然不是通过公共媒体,确实有人指点。因为有约在先我不能讲这个人的名字。”亨特停顿了一下说。“可以假设这是个好人,这个人不耍阴谋。在这个前提下怎么解释目前的事?”
“其实不论好人坏人,诱大鳄来亨特堡都是‘请君入瓮’。只是这两种人目的不同而已。所以关键还是要先界定这位先生或女士属哪个圈子的人,才能解释疑问。”
戈地说得有道理,而且这个道理很明显,亨特不可能不知道。我觉得亨特遇到这个问题时有当局者迷的表现——他陷入了一种从未见过的不甚清醒状态,头脑发热。这种情形大多发生在一个人的热恋中,可是亨特---。
安妮插话了。她一直在倾听观察,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声了。
“这位X是先生还是女士,亨特,你可以告诉我们吗?”安妮与我有同样的思考——亨特可能在热恋中。安妮的女性直觉要更准确些。她的话不留情面也颇有技巧。但是亨特有他的底线。
“不可以。很抱歉,我不能说。”
这样的回答其实就肯定了我和安妮的猜测——那是位女士。
“亨特,请你理解我有些急噪。因为我得到了另一条消息,是从国际刑警传来的。在清理洗钱案中发现了与亨特堡有关的线索,亨特堡有人涉案。”戈地说。
这个消息更让人震惊,亨特睁大了眼睛。
“这人应该是亨特基金会的管理层工作人员。”戈地补充说。“洗钱数额巨大,达到上亿美元。这再次说明有一只黑手在不停地给亨特堡制造危机。”
接二连三的打击落到亨特堡,然而这个消息比起那些炸弹之类更令人沉重——上亿美元的洗钱案,太夸张了。
“国际刑警组织已经通知了美国方面,估计不久官方会有动作。”
亨特很快从惊讶中摆脱出来,他冷静地说:
“针对亨特堡的种种恶性事件看来都不是孤立的,并不单纯。”
戈地有个新动议,他提出放走戴维警官。这个提议大胆又有风险。三名腐败警察中两名已经交给警方,第三名警官戴维报失踪,正在通缉中。如果放他走,要承担法律责任。留下戴维是戈地的主张,他如今的提议看来也是他留下戴维的原因。
让戴维离开,戈地说他有把握跟踪他,从而找到幕后策划者。据观察戴维生性多疑、执拗,报复心极强。戈地再次审讯他时,故意向他透露,他来亨特堡行凶一事早有人打电话告诉了亨特堡人。这个说法联系起戴维在亨特堡的遭遇,让他十分相信自己是落入了一个骗局中充当牺牲品,因而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近乎疯狂。
“放他出去,就等于放出一条嗅觉灵敏的疯狗,他会把我们引向一个清晰的侦察方向。我有办法锁定,不让他跑出我的视线。”
戈地的方法是,在放他走之前让亚当做一次催眠。在催眠中摘下他的假牙,在里面安装一个微型跟踪信号器。戈地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的帮助找到了干这一行的专家。
这个主意非常好,但亨特有顾虑——这样做违法。然而这办法太诱人了,能让我们迅速找到‘始作俑者’。对亨特来说这是个痛苦的抉择——违背了某些固守的信念,也走出底线太远。
亨特遇到的难题实质上只是一个心理上的观念较量——心理上的守法底线是否可以逾越。在现实中,放走戴维这件事如果受到警方追究,很难有证据证明。戴维是失踪,他自己跑出亨特堡完全可能。以前亨特处理过的事情中并非没有小小的越矩,但都是发生在灰色地带——可追究可不追究的莫棱两可之中。现在的事较为重大,才成了一种考验。
亨特点头回应了我们期待的目光,大家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亨特的思想活动没有表现在脸上,这个费思量的过程是我们意识到的。
戈地、安妮在这方面的操守我不甚了了,就我而言这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尤其在行使正义之时我少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我现在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故土形成的观念与亨特的观念有多么大的法律意识上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