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岩觉得,自己是在见到李竞以后才真正地爱上了她。
看到李竞全副武装、有点羞怯地站在门口,他忽然紧张得不行。一瞬间,还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感动,那三四个小时的担忧终于在那一刻烟消云散。更奇怪的是,虽然看过李竞照片中的清纯美丽,听过她在电话线那段的说笑不绝,感觉过她在麻绳上的狡黠古怪,真正见到她在门口,见她脸色苍白里透着红晕,见她盈盈地笑着,他觉得自己才体会到那种falling into的感觉,那种无法约束、无法预知的陷落堕坠的感觉,惊恐里更有令人目眩的狂欢狂喜。李竞说“风雪夜来客”,他脱口而出“风雪夜归人”。他深深觉得,在这风雪之夜,在这有雪之冬,那个自己渴望与之携手的女子终于以现代而传奇的方式进入了自己的生命。
第二天,两个人都迟迟起来,拉起百叶窗,就发现外面已经是一片银妆素裹的世界,而雪花仍在不停地落下来。电视里说还是暴风雪的天气,其实算不上暴风雪的,雪花细细的,但是很密,借着风力,不停地卷落,地面上的积雪已经有几英寸深了。两个吃了昨日剩的饭菜,李竞就站在窗前看雪。罗岩洗了碗,走过来笑道: “这雪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单调的白。”李竞笑道:“你看外面,真是美啊!没有雪的冬天,可能就真地只是苍白而干巴,有了雪,润洁美丽了许多──就象人生,没有爱情的人生,大约也是苍白而单调的,有了爱情,也许就至少增添了一些亮色和暖意……”罗岩惊讶道:“瞧你还一套一套的理论呢!”李竞狡黠笑着,转回沙发上,开了电视道:“我们继续看《围城》吧,一天看完了才过瘾──我觉得暴风雪于冬天,就象畅快恣意的爱情于人生,那种或者一见钟情、或者非他不嫁非她不娶、或者求生求死的爱情,就象冬天里的暴风雪,让人在凛冽里感觉壮美……”罗岩笑道:“你还真行啊!很有经验的样子嘛!”李竞微微红了脸,一边倒带,一边道:“那可不是!大学时,我可是我们宿舍爱情作战队的狗头军师呢!──我觉得这么疯狂地一天看完十集《围城》也有这个意思!”罗岩忙夸张地说“佩服佩服!幸会幸会!”两个人就一起大笑起来。
大雪断断续续地又下了一天,他们两个一直呆在家里,有时看电视看录像,有时各抱了一本闲书看。罗岩还曾上网找了世界名画的站点给李竞看,说是补偿不能去纽约博物馆看画的遗憾。李竞倒对莫奈那几幅充满蓝色的梦幻和疯狂色彩的睡莲大感兴趣,说有钱了要买了来,罗岩就笑。两个还比赛做菜,对着菜谱油盐糖醋地乱加,罗岩做了好几样家常菜,什么韭菜炒鸡蛋、猪肝炒青椒、藕片炒毛豆、火腿冬瓜汤之类,李竞自己发明一个:用豆腐、毛豆和火腿炒了一盘子,白的绿的红的搭配得煞是好看,自评为当晚桌上的冠军,罗岩只好拿亚军和季军……
第三天黄昏,李竞说有些闷了。外面的雪也停了,罗岩就带她出去散步。两个全副武装地出来,绕到他们这片生活小区的后面,就是一片开阔地带,以前罗岩常跑步散步到这里的。这地方三面都是树林,冬天里灰白瘦削的枝干,衬着傍晚微蓝的天色,也撑出一片冬日黄昏的萧索与和谐,偶尔还有乌鸦飞过,伴几声凄厉的叫。正路之外却都是白色的积雪,因无人踩涉,却平如水面,更有大漠流沙的质感,只偶有很长的枯黄茅草在雪面上瑟瑟摇曳。
他们试探着往树林那边去,走到一半雪就没了靴子直到膝盖,罗岩拉着李竞快走,笑道:“看我的凌波微步吧!”“跑”到最近的一个土堆上,就累得不行,李竞还被灌木枝勾了一下。两个就在土堆的石块上站着,互相看看,都是冻得红扑扑的脸。看了会儿四面景致,罗岩就道:“我们见面后就没谈过感情了。”李竞笑道:“爱情不在友情在啊!网友见面后,感情降级很正常。”罗岩一时嗔怨道:“放──!我觉得我的感情升级了!”李竞道:“那你也没告诉我啊!”罗岩道: “怎么才能让你知道?这三天我不给你做牛做马嘛!”李竞笑起来,却道: “让我知道还不行,要让全世界知道──我要你在这里说你爱我!”罗岩说:“我爱你!”李竞笑道:“不行,声音太小!大声点!”罗岩知道四下无人,又是中文,因此提了嗓子叫道:“我爱你!李竞!”李竞倒吓了一跳的样子。罗岩笑道:“满意了?”李竞转身道:“瞧你!把小鹿都吓跑了!”罗岩转眼,果然看见两只小鹿惊恐地从雪地上飞快地逃向对面的树林里,一时也笑了。两个都觉得冷,罗岩拉着李竞的手走出雪地来。到了路上,李竞把手放在他的口袋里,罗岩也摘了手套,在口袋里握住她冰凉而柔软的手。
晚上李竞先洗了澡。罗岩去洗时,就道:“你先睡吧!我洗完了也睡觉了。”他洗完了出来,看见李竞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就问她怎么没睡呢。李竞道:“腿上给灌木划了一下,有点疼。你有什么药吗?”罗岩忙到沙发边看了,果然她白晰的小腿上划了一条细细长长的红色血线,一时看了心疼,却想不起家里有什么药。抬头看李竞犹自蹙眉,他拿手指按了按她的伤线,却忽然伸了舌头舔了一下,停下来,看李竞也红了脸,却喜欢的样子,就又舔着道:“唾液有消毒作用的!”李竞抱住了他还有点湿漉漉的头,颤声道:“我爱你,罗岩!”
他把李竞抱到卧室去,李竞在他怀里娇羞地问:“你怎么到现在……”罗岩喘息着道:“我见到你,根本想不到这上面来──”李竞揪着他的耳朵笑道:“你是说我不够性感?”罗岩把她的睡衣拉扯了扔在地毯上,抱紧了她:“是太性感了,所以不……baby,you are too sexy to be sexual fantacy……”进入之前,罗岩忙着找安全套,李竞幽幽道:“我是安全期……”
事后,两人年轻的裸体依偎在床头,彼此的体温和激情还在对方的肌肤上细细交流。李竞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说着梦幻般的话语。罗岩抚摸着她的黑发,心情却忽然莫名地欣喜和沉重,因为他发现这居然是李竞的第一次。